大明名相徐阶传-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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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启用与徐阶三子有怨的蔡国熙。命蔡为苏松兵备副使,专门审理徐府之案。套用一句当代术语,蔡国熙被任命为 “徐阶专案组组长”。用心之良苦,不言而喻。
高拱的三部曲次第展开。他在京师给徐阶写了封信,信中信誓旦旦,表示忠心为国,不计前嫌,“古人有以国家之事为急,而不暇计其私嫌者,心窃慕之”。而今自己荷国重任,当“日夜竭其力”以报国,“岂敢因小嫌在念,弄天子之威福以求快其私哉?”
虚晃一枪之后,序幕拉开。隆庆五年(公元1571年)四月,孙克弘案发。
孙克弘,字允执,号雪居,华亭人,孙承恩之子。孙承恩历任礼部尚书、太子太保之职,曾出使安南国,后退归林下。孙克弘家居松江东门外,乡试不第,因父荫以诸生身份入仕,授官汉阳(今湖北武汉)知府。隆庆五年(公元1571年)四月,孙克弘三十九岁,遣家人孙伍赴京。高拱手下韩楫、宋之韩为博主子欢心,妄图荣升,正四下侦察松江府来京人员,以便寻找蛛丝马迹,向徐阶发难。孙伍的到京,给韩、宋两位提供了机遇。他们听到消息,颠儿颠儿跑进高拱府邸,极为神秘地对高拱说:“徐华亭通过乡人孙克弘,遣孙伍来京四处活动,希东山再起,将对首辅大不利!”
高拱听罢,大吃一惊!他深知徐老儿在京仍有势力,如果徐老儿复登首辅宝座,自己不就玩完了吗?便向韩楫、宋之韩面授计议,如此这般,做了精心布置。
韩、宋遣人密探孙伍行踪,打听得他寄宿民居。为抢功,韩、宋一齐出动,于一天深夜,率人突袭。冲进卧室,先将孙伍控制住,然后细致搜集。可惜,除了孙克弘致京中好友和其父门生当时首辅李春芳的书信外,毫无不利徐阶的证据。韩、宋二人骑虎难下,只得捏谎,回禀高拱说:“孙伍供认,他与徐阶往来密切,此次来京,乃是受徐阶之托,寻觅来京状告徐府之人,威胁利诱,制止告状。”
那高拱何等精明,有人来京告状,徐阶遣人劝阻,其间必有大奸大恶之隐情,天赐良机,岂能等闲放过?便立即传巡城御史王元宾到府,又做了一番布置,说完,还追加了一句:“此案有劳王御史,务需穷治。”什么叫“穷治”?穷追猛打,往死里整是也。
这王元宾也极为聪颖,听首辅这么说,也就心头雪亮:升官的机会来了。
消息传开,不仅韩、宋、王元宾,而且朝廷之中尽人皆知。高拱向徐阶磨刀霍霍,寻仇报复了。一边是现任首辅,一边是卸任首辅,不用选择,用《穆宗实录》的记述来说:“喜事干进之徒亦务踪迹阶事为奇货矣。”徐阶成了“喜事干进之徒”争相吞噬的唐僧肉。
在松江,徐阶闻说孙伍之狱,虽然心知其非,却也着实心惊,久历官场的他,终于明白,“不修旧怨”的悍相高拱,言不由衷,开始罗织自己的罪名了。
徐阶辗转反侧,朦胧间来到一山头,乌云低垂,树影婆娑,飒飒有声。正惊疑间,见对面忽站立一人,徐阶走上前去,作了个揖,正想动问下山路径,不料此人突然扑倒在地,就地一滚,化成一白额猛虎,窜将过来。徐阶闪身不及,一侧手足,俱被咬伤,顿时鲜血淋漓!正惊慌间,见猛虎身后,款步走来一人,不慌不忙,抬腿一踢,竟把那虎踢落山崖。徐阶大声叫好,坐了起来,只见桌上灯火晃动,只听临窗树枝摇曳,原来是南柯一梦。抚摸着隐隐作痛的左手、左腿,徐阶长叹一声,莫非命中注定有此一劫?横竖无法入眠,他披衣起床,走向桌边躺椅,躺了下来,过往的一切,一幕幕闪电般回放起来。回放的终点,竟是知也寺,老知也正向他说偈语,听到第四句“高山逢揖惊涛骇浪”,不觉跳将起来,“高山”高也,“揖”者拱也,莫非……
莫非那梦中之虎果真是高拱那厮?看来一场浩劫难免。但细详梦中情景,似乎自己还有救,只不知那款款走来,踢翻猛虎的是何方神圣?想着想着,不觉黑甜一觉,睡去了。
徐阶已然睡去,可在北京的巡城御史王元宾却无法入睡。他思索着如何办好首辅交托的大事。办好了平步青云有望,办砸了也许乌纱不保。可孙伍那边,审来审去,案情无法突破,如何是好?没办法,只能锻炼周纳,昧着良心,搞个冤狱出来了。
那王元宾很是了得,第二天巡夜,专捉松江来人,查旅店,侦茶楼。皇天不负苦心人,当真被他逮着两人,一个叫顾绍,一个叫沈元亨,俱从松江来京,状告徐府。这一喜非同小可,就把两人带到御史府衙。顾绍、沈元亨已经吓得面如土色。莫非徐府买通了巡城御史找岔来了?肯定凶多吉少!
谁知带进巡城御史衙门,既未过堂,也未打入大牢,倒是腾出一间上房,上宾似的招待着。正惊疑间,见一官员带着侍从进了房间。两人弹簧似的跳了起来,两腿不免觳觫,官员身后一虬髯侍从大喝:“还不跪下!”两人扑通倒地。倒是那官员和善,笑嘻嘻地说:“不必!不必!快快请起。”顾、沈两人不知如何是好,又是那虬髯汉抢前一步:“王大人让你们起,还不快起!”两人刚起身,那被称为王大人的说:“坐下说话。”待坐定,王大人问:“两位是徐阁老同乡?”“是!”“听说来京状告徐阁老?”顾、沈两人对望了一下,一时没了主意。王大人说:“两位不必惊慌,有话尽管说,有状尽管递,天子脚下,谁敢阻挡!”观察到顾、沈脸上惊疑的神色,那王大人又补了一句:“本官定当为你们做主。”那白面无须的侍从笑说:“你们撞大运了,这位王大人,就是鼎鼎大名的巡城御史,二位不妨言无不尽!”顾绍、沈元亨心想,听说京城大老中有人与徐老儿过不去,看这场面,倒也不假。想到这里,顾绍说:“小民欲告徐府恶仆徐成。当年小民是被征采购颜料运往京城的差役,那徐府恶仆徐成假作好意代小民采买,骗去了颜料银,致小人倾家荡产,生活无着,故来京告状。望王大人主持公道。”见顾绍这么说,而王大人并不动怒,沈元亨也壮了胆子,扑通跪倒:“小民有冤陈诉,徐府恶仆徐远,夺小民田产,行贿官府,小民告状不准,望大人做主!”王元宾听完,捋了捋胡须说:“不知二位认识孙伍其人否?”顾、沈两人左思右想后说:“小的不认得。”王元宾倒也不着急,笑说:“二位权且在此住下,慢慢回忆,把徐府的罪状写详实些。至于那个孙伍,也好好想想,究竟认识否?”说罢,王元宾返身出门,对侍从递了个眼色说:“你们留下,好好开导。”
几天之后,巡城御史王元宾向朝廷奏报孙伍之案。称孙伍乃徐阶同乡汉阳知府孙克弘家人,受孙克弘驱使,携银至京,行贿高官图谋升迁;兼又阻挡松江府来京状告前首辅徐阶之小民顾绍、沈元亨,许以银各两千两,拟将顾、沈状纸夺回,正交易时,被巡城官员擒获。查得孙克弘,本是官生(连举人身份也无的秀才),授任知府已属不当,竟遣家人孙伍为之钻营升官,恬不知耻。孙克弘宜特赐罢斥,徐府不法事,由苏松巡抚续加查勘。
王元宾奏疏上闻,首辅高拱抚掌大笑,对韩楫、宋之韩说:“这个王元宾,倒也不负所学,办事老练。可惜了存翁(徐阶),令名不保。”韩楫说:“此乃教子无方,御仆不严,咎由自取。”见宋之韩略有所思,高拱问:“你想什么?”宋之韩回过神来:“学生正思这存翁,嘴上儒家仁义道德,笔下阳明致知格物,却不想如此贪婪,纵子为恶,纵仆横行,令天下人失笑!”高拱捻须一想,这宋之韩放在身边,倒须小心提防!徐阶不致如此,倒是老夫报仇心切,过后不知此人如何评价老夫哩。不过眼下还用得着,且不管他。
弹冠相庆之后,高拱的第三部曲开弹了。他突然起用在家休养的前苏州知府蔡国熙,授任他为苏松兵备副使;继而修书一封,致苏松巡按,嘱凡徐府不法事,尽交蔡国熙侦处查究。高拱人称办事干练,可谓名不虚传。环环相连,丝丝入扣,看你徐阶往哪里逃?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说这蔡国熙,自然熟读孔孟之书,礼义仁爱填满一肚皮。他是河北永年县人,嘉靖三十八年(公元1559年)进士,徐阶门生。隆庆元年(公元1567年)被徐阶提任苏州知府,在苏州任上,躬行节俭,毁淫祠,建学校,政绩斐然,诚不负老师之托,声名鹊起。只因驾舟赴松,在松江境内,其舟与徐府恶仆相遇,两不相让,顿起冲突,后经松江知府衷贞吉调停,事件未致恶化。后蔡国熙因与巡按有隙,便于隆庆三年(公元1569年)辞官还乡。
隆庆五年(公元1571年)七月,蔡国熙兴致勃勃,风风火火走马上任, “穷治”徐府不法之事。蔡国熙公开扬言,凡能指证徐府糗事者,重赏。于是,松江一府,再次骚动起来,凡此前贿赂过徐阶三子的,纷纷上门加倍索还,“而奸驵小人无故(没有交往者)而胁(威胁)之亦得所欲(银两)而去”。徐阶元辅第、次子徐琨、三子徐瑛府邸又都被围得水泄不通,年老体衰的徐阶无计可施,只得把门窗一齐封堵,于是民风“益溃坏”,而且祸延旁郡。
松江知府衷贞吉对蔡国熙的所为极为反感,暗中尽力保护徐府,高拱一纸调令,将衷贞吉撵走了事。徐阶就成了任人宰割的砧上之鱼肉。
见徐府大势已去,松江府中的衣冠之士,也有几位跳将出来,加入倒徐的大军。一位是曾任府同知的袁福征,乃徐阶的故人子,曾被徐府恶仆所欺,见告讦徐阶有赏,且又可泄愤,便向蔡国熙投告;一位是诸生(秀才)莫是龙,也是徐阶故人子,其父莫如忠,官至浙江布政使,是徐阶好友。莫是龙十岁能文,人称神童,但屡应乡试不第,觉得徐阶这位世叔,毫不照拂,不免有憾,至此也挺身告发。松江府中衣冠之士告发徐阶,使高拱分外欣慰,你们口口声声说状告徐府的都是刁民,这袁福征、莫是龙可都是衣冠中人,且系徐阶世侄,可见徐府不法事,确凿有之。
谚云盛极必衰,又云物极必反。名臣蔡国熙“穷治”徐府,拘捕徐А⑿扃⑿扃Χ衿托斐伞⑿煸端佬蹋笏敛蹲叫旄腿耍滦旄腿艘缓宥ⅰC拍谑巧钇鹁游奕苏樟系男旖鬃铀锴R潞牌磐馐呛檬轮轿Ц靶拼笊杪睿钪辗帕税鸦穑旄徘缴站 M虬阄弈蔚男旖字坏糜肜掀拚攀咸永胨山6蟛坦跖芯鍪橄拢飙'、徐琨充军,田产悉数没官,为表示自己的大度,法外开恩,留一子徐瑛,削籍为民,侍奉老父。
前任首辅于国有功,遭此大难,朝野震惊。首辅高拱挟权报复,跋扈残害忠良的舆情蜂起。朝中大臣不敢明言,私下耳语,处处皆闻。听到舆情的反弹,看到疑惑的目光,第一个坐不住的是高拱,“报复”、“残害”的名声留于青史,必将遗臭万年,高拱犹豫了。看徐阶的狼狈样,心中怒气也消了大半。思之再三,援笔修书致苏松巡按称:“存斋三子者,仆已奉托宽假(从宽处罚),近乃闻兵道(蔡国熙)拘提三人,皆已出官(削去官籍),甚为恻然。”又云:“观昨顾绍在京,搬弄是非,已执送法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