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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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那都是我的过错。只要做得到,我就不对他说实话。
杰姆对着酒罐呷了又呷。时不时的神志不清,跳来跳去,高声叫唤。每一回醒过来,便
又去对着酒罐呷酒喝。他那只脚肿得好粗,小腿也肿得厉害。不过,慢慢地酒力见效了,我
断定他没有事了。不过,我宁愿给蛇咬,也不愿意喝爸爸的酒。
杰姆躺了四天四夜,肿全消了,他又活动起来了。我打定了主意,从此不说什么用我的
手摸蛇皮的话了。惹了这场大祸,不是很清楚了么?杰姆说,他估摸,下回我会信他的话。
他还说,摸蛇皮的恶运非同小可,说不定我们遭到的灾祸还没有尽头呢。他说,他宁愿朝左
肩后望新月一千遍,也不愿手摸蛇皮一回。是啊,我也开始觉得我自己在这么想了,尽管我
一向认为,往左肩后边望新月,可说是一个人最抽劣、最愚蠢的事了。老汉克·朋格这么干
过一回,还大吹大擂的,不到两年,他喝醉后,从制弹塔上摔下来,摔得简直可说是象一张
薄饼,摊在地上。人家把仓房的两扇门板作为棺材,把他的尸体给塞了进去。这是人家这么
说的,我没有亲见。是爸爸对我说了的。不过,不管怎么说吧,这么傻呼呼地张望新月,就
得了这么个下场。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大河河水又往下回落,在两岸当中流淌。我们干的第一件事,大概
就是把一只兔子剥了皮系在大鱼钩上,放下去,结果钓到了一条大鲶鱼,简直象一个人那么
大,长六英尺两英寸,重两百磅以上。我们当然对付不了它,它会把我们一下子扔到伊利诺
斯州那边去。我们便光是坐着,看着它又蹦又跳,直到死在水里。我们在它的胃子里找到一
只铜扣子和一只圆球,还有不少杂七杂八的东西。我们用斧头把那个圆球劈了开来,里边有
一个线轴儿。杰姆说,线轴儿耽得时间久了,外面裹上了各样东西,成了个圆球。我看,这
么大的一条鱼,是密西西比河上钓到的最大的鱼了。要是在村子里的话,能值很多钱。人家
会在市场上论磅出售,每个人都会买一点。肉象雪一般白,煎着吃美味可口。
第二天早上,我说,日子过得太慢,太沉闷,我要来点儿热闹的。我说,不妨由我偷偷
渡过河去,打听打听各方面的情况。这个主意杰姆很听得进。不过他说我必须晚上去,眼睛
又要放得尖一些才行。接着,他端详了一番。然后说我能不能穿上旧衣服,打扮得象一个姑
娘家呢?这可是个好主意。我们就动手把一件印花布衫子剪短,我把我的裤腿卷到膝盖上,
穿上了衫子。杰姆用钩子替我在背后收紧了些,就弄得合身了。我带上了女用的遮阳大草
帽,系到我的下巴颏儿上,这样,人家要细看我的脸,就好比要从火炉筒子往下看一样的
难。杰姆说没有人能认出我来,即使是白天也难。我操练了一整天,让自己能掌握一些诀
窍,慢慢地也就相当熟练了。不过杰姆说,我走起路来,还不象姑娘家的样子。他还说,我
千万不可以把衣衫一提,把手插进裤子口袋,这个习惯必须改掉。这一点我注意到了,就有
些进步了。
天黑以后,我便坐划子前往伊利诺斯州的河岸那边。
我在渡口下面不远处朝镇子划去。水流把我带到了镇梢头。我把独木舟系好了,沿着河
岸往前走。有一间小小的草屋,已经好久没有人住了,如今点着亮亮的灯光。我心想,不知
道是谁住在那里。我轻手轻脚走过去,从窗口朝里偷偷一望。只见有一位妇女,四十岁上
下,正就着一张松木桌上的蜡烛光做针线活。她的脸我没有见过。她是个外乡人。镇上人的
脸没有我不认识的,这也是该我的运气好。当时我正在心虚,开始懊悔这回该不该来。人家
也许会听出我说话的声音,就会识破真相。不过嘛,如果这个妇女到小镇上来了两天了,那
我想知道的一切,她准能告诉我。这样,我便敲了敲门,并且打定主意,要自己千万别忘了
自己是个姑娘家。
第十一章
英文
“进来”,那个妇女说。我就走了进去。她说:
“请坐。”
我坐了下来。她那亮亮的小眼睛把我端详了个仔细,接着说:
“你叫什么名字啊?”
“莎拉·威廉斯。”
“你住哪里?是在这儿附近么?”
“不。是在霍克维尔,这儿下面七英里地。我一路走得来,实在累了。”
“我看也饿了吧。我给你找点东西吃。”
“不,我不饿。本来我倒是饿得很。我在离这儿两英里路的一家农庄不能不歇了一口
气,所以不饿了。这样我才会弄得这么晚。我妈在家有病,又没有钱,我是来把情况告诉我
叔叔阿勃纳·摩尔的。我妈对我说,他住在这个镇上的那一头。这儿我还没有来过呢。你认
识他吧?”
“不,我还不认识什么人哩。我住在这里还不到两个星期。要到镇上那一头,还有不少
路呢。你最好这晚上便歇在这里。
把你的那顶帽子给取下来吧。”
“不”,我说,“我看我歇一会儿,便往前走。天黑我不怕。”
她说她可不能放我一个人走。不过,她丈夫一会儿便会回来,大概是一个半钟头左右
吧。她会让她丈夫陪我一起走。接下来便讲他的丈夫,讲她沿河上游的亲戚,讲她下游的亲
戚,讲她们过去的光景怎样比现在好得多,怎样自己对这一带并没有搞清楚,怎样打错了主
意到了这个镇上来,放了好日子不知道过——如此等等,说得没有个完。这样,我就担起心
来,深怕这回找到她打听镇上的情况,也许这个主意是错了。不过,不一会儿,她提到了我
爸爸以及那件杀人案,我就很乐意听她唠叨下去。她说到我和汤姆·索亚怎样弄到六千块钱
的事①(只是她说成了一万块钱),讲到了有关爸爸的种种情况,以及他多么命苦,我又是
多么命苦。到后来,她讲到了我怎样被杀害。我说:
①诺顿版注:在本书第一章中,以及在《汤姆·索亚历险记》中,都说是一万二千
元,此处恐是作者记错了。
“是谁干的?在霍克维尔,我们听到过很多有关这件事的说法,不过是谁杀了哈克·芬
的,我们可不知道。”
“嗯,据我看,就在这儿,也有不少人想要知道是谁杀了他的。有些人认为,是老芬头
儿自己干的。”
“不吧——真是这样么?”
“开头,几乎谁都是这么想的。他自己永远不会知道他怎样差一点儿就会落到个私刑处
死。不过,到了天黑以前,那些人主意变了。据他们判断,认为是一个逃跑的黑奴名叫杰姆
的干的。”
“怎么啦,他——”
我把话打住了。我看,最好我别则声。她滔滔不绝讲下去,根本没有注意到我的插话。
“那个黑奴逃跑的那一个晚上,正是哈克·芬被杀害的日子。因此上,悬赏捉拿他——
悬赏三百块钱。还为了捉拿老芬头儿——悬赏两百块钱。你知道吧,他在杀人后第二天早上
来到了镇上,讲了这件事,然后和他们一起在渡轮上去寻找,可是一完事,人就走了,马上
不见人了。在天黑以前,人家要给他处私刑,可是他跑掉了,你知道吧。嗯,到第二天,人
家发现那个黑奴跑了。他们发现,杀人的那个晚上,十点钟以后,就不见这个黑奴的人影
了。知道吧,人家就把罪名安在他头上。可是他们正嚷得起劲的时候,第二天,老芬头儿又
回来了,又哭又喊地找到了撒切尔法官,索要那笔钱,为了走遍伊利诺斯州寻找那个黑奴。
法官给了他几个钱,而当天晚上,他就喝得醉醺醺的,在半夜前一直在当地。半夜后,他和
一些相貌凶恶的外地人在一起,接下来便和他们一起走掉了。啊,从此以后,再没见他回来
过。人家说,在这件案子的风头过去以前,他未必会回来。因为人家如今认为,正是他杀了
自己的孩子,把现场布置了一番,让人家以为是强盗干的,这样,他就能得到哈克的那笔
钱,不用在诉讼案件上花费很长一段时间了。人家说,他是个窝囊废,干不了这个。哦,我
看啊,这人可是够刁的了。他要是在一年之内不回来,他就不会有什么事了。你知道吧,你
拿不出什么证据来定他的罪。一切便会烟消云散。他就会不费气力地把哈克的钱弄到手。”
“是的,我也这么看。我看不出他会有什么不好办的。是不是人家不再认为是黑奴干的
呢?”
“哦,不。不是每个人都这么个看法。不少人认为是他干的。不过,人家很快便会逮到
那个黑奴,说不定人家会逼着他招出来的。”
“怎么啦,人家还在搜捕他么?”
“啊,你可真是不懂事啊!难道三百大洋是能天天摆在那里让人随手一拣就到手的么?
有些人认为那个黑奴离这儿不远呢。我就是其中的一个——不过我没有到处说就是了。才几
天前,我对隔壁木棚里的一对老年夫妇说过话,他们随口讲到,人们如今没有去附近那个叫
做杰克逊岛的小岛。我问道,那里有人住么?他们说没有。我没有接下去说什么,不过我倒
是想过一想的。我可以十分肯定,我曾望见过那儿冒烟,是在岛的尖端那边,时间是在这以
前的一两天。我因此上曾自个儿盘算过,那个黑奴多半就在那边啊。这样就值得花工夫到岛
上去来个搜捕,在这以后,就没有再见到冒烟了。我寻思,说不定他溜走了,要是他就是那
个黑奴的话。不过,我丈夫反正就要上那边去看一趟——他和另外一个人要去。他出门到上
游去了,不过今天回来了,两个钟点以前,他一回到家,我就对他说过了。”
我搞得心神不安,坐也坐不住了。我这双手该干点什么才好啊。我就从桌子上拿起了一
只针,想要穿通一根线头,我的手抖抖的,怎么也穿不好。那个妇女话头停了下来,我抬头
一望,她正看着我,一脸好奇的神气,微微一笑。我把针和线往桌子上一放,装做听得出神
的样子,——其实我也确实听得出神——接着说:
“三百块大洋可是一大笔钱啊。但愿我妈能得这笔钱。你丈夫今晚上去那边么?”
“是啊。他和那个我跟你讲起的人到镇上去了,去搞一只小船,还要想想方法,看能不
能弄到一支枪。他们半夜以后动身。”
“他们白天去不是能看得更清楚么?”
“是啊。可是那个黑奴不是也会看得更清楚么?半夜以后,他兴许会睡着了吧。他们就
好穿过林子,轻手轻脚溜到那边,寻找到他的宿营地,乘着黑夜,找起来更方便些,如果他
真有宿营之处的话。”
“这我倒没有想到。”
那个妇女还是带着好奇的神色看着我,这叫我很不舒服。
“亲爱的,你的名字叫什么来着?”
“玛——玛丽·威廉斯。”
我仿佛觉得,我最初说的时候并没有说是玛丽,所以我没有抬起头来。我觉得,我最初
说的是莎拉。我因此觉得很窘,并且怕脸上露出了这样的神气。我但愿那个妇女能接着说点
什么。她越是一声不响坐在那里,我越是局促不安。可是她这时说:
“亲爱的,你刚进门的时候,说的是莎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