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守护者(守护者系列之四)-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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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凡猎鹿,他们一般都要猎到两三头才肯罢休。今日因为担心尤萨姆王的身体,一行人就此打住,返回伊翰的城堡。
尤萨姆见爱马腿疼不忍骑乘,便牵着缰绳走。伊翰赶忙把王兄推上自己的爱马,自己牵着王兄的爱马。
随从们见状纷纷下马,争着要把自己的马让给伊翰,伊翰制止了他们:
“你们在四周守护,提高警惕。我和王兄边走边聊。”
随从们便行礼退下,按照伊翰的吩咐,散在四周保护着二人。
伊翰大步往前走,抬头望着马上的兄长说:
“王兄一回都城,我又该觉得寂寞啦。南方可能还很温暖吧?王兄每年秋猎回去后,我们这儿可就要开始刮秋风了。”
“去年,拉库鲁、亚库西鲁等北部区域遭遇的狼害都很严重啊。”
尤萨姆一边根据伊翰的速度调整马儿的速度,一边说。
“是啊。今年北部地区的族长们也都陆续报告了受灾情况。今年小麦的收成还可以,不过玛罕(一种毛色雪白的羊)得了传染病,死了很多,再加上玛罕又被狼群吃了不少,搞不好今年冬天北部地区会饿死很多人。我想让这些地区少交点儿税,同时向今年丰收的南部大领主们多征收点儿税来援助他们。”
尤萨姆嘴角露出苦笑,说道:
“你呀,又要激起南部大领主们的反感了。”
伊翰冷笑一声,答道:
“这种小事,我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各氏族知道这个消息后肯定会松一口气。那些大领主们倚仗着自己的王族血统,在都城终日无所事事。比起他们,北部的氏族们重要多了,他们才是这个国家的支柱。”
说完这番话,伊翰严肃地看着兄长,继续说:
“桑加尔王子的王妃即将临盆。如果生的是男孩,桑加尔王国很可能明年一开春就举行登基大典,咱们少不了要送上一大笔贺礼。明年的开支巨大,所以咱们王室今年冬天也不好过——既然继承了王室尊贵的血统,大领主们就应该跟我们同甘共苦才对。”
尤萨姆满脸笑容地说:
“那你明天开始可要专心打猎了,好给王室多储藏点儿食物。”
听见兄长跟自己开玩笑,伊翰心里觉得很高兴。兄长从不在随从面前显露自己幽默的一面,因此几乎没有人见过他这一面。
“王兄,这可不行。要是再跟森林兄弟(指狼)抢食的话,狼害会变得越来越严重。”
说完,伊翰恢复严肃的表情,认真地说:
“还有就是原来我跟您提过的那件事。我想借此机会让各氏族增加霞罕(一种毛色褐色的羊)的数量。霞罕对今年流行的羊热病有很强的免疫力。如果现在能增加霞罕的数量,即使再发生羊热病,也能减轻损失。
“南部气候温暖,是鱼米之乡,可北部不一样,只能依靠放牧牛、羊为生。南北部的贫富差距再这么扩大下去,不利于王国的发展,必须采取措施扶助北部地区。”
尤萨姆低头看着弟弟,问道:
“还记得上回你提这件事时我说的话吗?”
伊翰皱着眉点点头。
过去伊翰也曾建议兄长增加霞罕的数量,以减轻羊热病的损失。当时,尤萨姆告诫伊翰,在这件事上一定要小心谨慎,寻找一个恰当的时机,绝不能贸然行事。
罗塔人喜欢白如雪的玛罕,视混有褐色毛的霞罕为“污秽之羊”。尽管霞罕用途也很广泛,而且奶和肉的味道还比玛罕好。不过人们的这种喜好,并不会因为“道理”而轻易改变。
其实,尤萨姆之所以如此重视这个问题,还有一个更深层的原因。因为他十分在意外界对弟弟的评价。
过去,兄长提及外界对弟弟的评价时,伊翰总是笑着说:
“有人说王爷喜欢怪东西是吧?无聊!喜欢嘲笑我的人,就随他们去吧。反正我一点儿也不在乎。”
十多年前,伊翰曾与一名塔鲁族的女子坠入情网。塔鲁是一个隐居在森林深处的氏族。
有一天,伊翰到边境的城堡去巡视,在路上突遇暴风雪,和家臣们走散了。他差点儿冻死在森林里,幸好一家塔鲁人救了他。
这家人靠设置陷阱捕猎为生。伊翰一直住在他们简陋的小屋里,直到暴风雪停息。
在这之前,伊翰从未近距离接触过塔鲁人。即使偶然碰到他们,他们也会马上低下头,用头巾遮住脸。所以他们只给伊翰留下了“有些脏”的印象。
所以,当他看到塔鲁族的女子用雪拼命搓自己快要冻伤的手脚,像照顾亲人一样照顾自己的时候,心中十分震惊和感动。
那名女子脸色白皙,长得如同洁白的花朵般美丽。她的目光澄澈,虽然是贫苦猎人之女,不仅不“脏”,反而有一种高贵凛然的气质。
叙事歌中常常有一见钟情的故事。可是,在这之前伊翰并不相信有所谓的一见钟情。因为他认为两个人只有在慢慢交谈、接触的过程中,才有可能了解彼此的心意。所谓的一见钟情,不过是被对方的外表所吸引。这种肤浅的东西,在他看来并不是真正的爱情。
不过这次,伊翰体会到了一见钟情的感觉。一看到塔鲁女孩的眼睛,他就觉得全身热得似乎要燃烧起来。就算她不在身边,只要一想到她,伊翰的心脏就狂跳不已。
然而,伊翰知道这是一段不被允许的恋情。
因为身为王爷,他比一般的罗塔人更了解塔鲁族的故事。
如果说罗塔王室是站在国家政治舞台上的一族,那么塔鲁族就是出于某种理由而发誓不再参与政事、主动隐居避世的一群人。塔鲁族的祖先与罗塔王室的祖先,在过去有一段纠缠不清的历史。
可是,伊翰本来就不太在意这些所谓的历史,他认为更重要的是眼前,是当下。
他相信情况会不断发生变化,会有所改变。
而且,伊翰根本不在乎周围人对他的评价。只要自己认为对,不管别人如何贬低、批判,他都不在乎。
所以等暴风雪停止,平安回到城堡后,伊翰把一切都告诉了家臣,包括救了自己的那家人的事,女孩像花儿一样美丽的事……不仅如此,那以后,他还频繁地到女孩那儿去,不管家臣如何劝阻,他都不听。
这件事极大损害了伊翰的声誉。
许多大领主早就对伊翰打破陈规、不断进行各种改革感到不满。当他们得知这个消息后,便借机大做文章,抹黑伊翰。
尤萨姆凝视着这个无视他人污蔑的勇敢果断的弟弟,以从未有过的严厉口吻告诫他:
“这些的确是无聊的毁谤,可它却不知何时会给人带来致命的危险——这一点你一定要牢牢记住!”
尤萨姆严肃的语气令伊翰有些惊讶,他觉得有必要认真考虑一下这些自己从未在意过的事了。
当时伊翰已年过二十,逐渐意识到许多过去不曾注意的事。他知道兄长说的这番话自有它的道理。本来他不想因为无聊的毁谤而改变做事方式,被兄长这么一说,他觉得至少应该稍加注意。
即便如此,伊翰也不想为此放弃与塔鲁女孩的恋情。他坚称:国家没有哪一条法律规定不可以娶塔鲁人为妻。他的言行震惊了周围的人。
平日温和敦厚的尤萨姆从未对弟弟大声说过一句话,为了这事,他特地把伊翰叫到自己屋里教训了一番:
“你应该很清楚王族成员为什么不能与塔鲁人结合。难道你要为了一己私情而令王国陷入危机之中吗?”
伊翰顶撞了大发雷霆的兄长:
“我知道,塔鲁人中可能出现异能者,招来恐怖之神。可是他们为了不让这样的人再次出现,不是已经主动隐居避世了吗?”
伊翰激动得满脸通红,高声说道:
“有些人担心,身为王族成员的我如果娶了塔鲁女子,可能生出异能者,玷污王族血统。
“可是并非所有的塔鲁人都有这种能力,我所爱的只是一个十分平凡的塔鲁女子。”
尤萨姆缓缓地摇摇头说:
“这不是问题的关键,问题不在于那个女子是个什么样的人,而在于塔鲁人与罗塔王族的婚姻是不被允许的——罗塔人在感情上接受不了这样的事!”
伊翰的脸越来越红,急促地说道:
“如果人们因为她是塔鲁人而排斥她,努力改变这种想法不正是王族的使命吗?就算前方艰险重重,我也会努力改变给你看!”
不过,伊翰的恋情突然就结束了——因为那名塔鲁女子消失了。
伊翰像疯了一样拼命寻找她,但始终没有她的下落。眼见弟弟陷入绝望的深渊,尤萨姆对他说:
“伊翰,你设身处地替她想过吗?
“如果她嫁给你,是要作为一名王族成员生活下去。王族中人视她为眼中钉,罗塔人视塔鲁人如肉中刺。你觉得她一辈子生活在这些人当中会开心吗?”
哥哥的话如醍醐灌顶,点醒了年轻的伊翰。
转眼十五年过去了,为了履行作为王族成员的义务,伊翰娶了妻,生了一子一女。多年来,那名塔鲁女子的身影一直沉睡在伊翰心底。不过,伊翰已不再是当年的毛头小伙,他知道光凭满腔热情并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
这段恋情改变了伊翰的人生。
在他眼中,塔鲁人不再是阴森可怕的怪物,而是有血有泪、会哭会笑的“活人”。
于是,他注意到许多之前未曾意识到的问题。
他发觉,罗塔人一看见塔鲁人从家门口经过,就会大声把孩子叫回家,“啪”的一声把门关上;罗塔商人讨厌到集市上卖毛皮的塔鲁人,冷酷地对待他们……
作为一名执政者,伊翰第一次深刻意识到塔鲁人一直生活在罗塔人的摧残、白眼之中。
他认为必须有人努力去填平罗塔人与塔鲁人之间的鸿沟。命运让身为王族的自己爱上塔鲁女子,却又不让两人长相厮守。伊翰相信上天这样安排自有其深意。
从此,他开始着手进行种种改革。
时至今日,他仍然希望能够一点点地改变罗塔人对塔鲁人的厌恶。不过,随着年龄的增长,他越来越深刻地体会到这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
伊翰抬头望着马背上的兄长,问道:
“王兄,您反对增加霞罕的数量?”
尤萨姆思考了一阵,开口说:
“不——我也认为这是个好机会。不过不要以你的名义,就由我来下旨吧。”
伊翰眉开眼笑地说:
“谢谢王兄。真不愧是我的王兄!管它羊热病蔓延,还是狼的数量越来越多,只要有王兄在,我们罗塔国一定会稳如泰山!”
伊翰一脸雀跃,尤萨姆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王兄,怎么了?”
“稳如泰山?谁知道我还能支撑罗塔到什么时候呢?”
尤萨姆的声音变得更低了,低到连伊翰都几乎听不清。
“我们必须想尽一切办法稳定国力。虽然增加霞罕的数量并不能带来多大的变化,不过正如你所说的,不能让南部和北部之间的贫富差距再扩大。南部的大领主一心以为只有自己才是罗塔国的支柱,不能让他们再这么自以为是下去。”
伊翰抬头望着凝神思考的兄长,问道:
“大领主们又说了什么吗?”
尤萨姆苦笑着说:
“有些事我说了不行,他们还是一次次地旧事重提,弄得我有点儿累了。”
伊翰眼中浮现出愤怒的神色,说道:
“又是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