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之名-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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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都给它好了。」戴娜说,「宁求稳当,以免遗憾。」
我摇头,「没必要那么夸张,那只会浪费而已。况且,树脂经过适度的精炼后,有很强的止痛效果,可以当药材……」
「……你也可以好好利用那些钱。」戴娜说。
「的确。」我坦言,「不过坦白说,我比较想帮你买竖琴,你的里拉琴在大火中烧毁了,我知道没有乐器是什么感觉。」
「你听过一个小男孩和金箭的故事吗?」戴娜问,「小时候,我一直对那个故事感到不解。我觉得,你一定是很想杀一个人,才会拿金箭射他,不然把金子带回家不是很好吗?」
「你这么一说,倒是给了那故事另一番新的意涵。」我说,低头看着袋子。我猜想着,那么多的树脂拿去药房至少可以卖五十银币,甚至多达一百银币,就看它的纯度而定。
戴娜耸肩,又回到林中寻找更多的木材,我开始仔细思考需要用多少树脂,才能毒死一只五吨重的大蜥蜴。
这剂量实在很难凭经验推测,况且我手边没有工具,无法做精密的估量,所以又更复杂了。我先从像小指第一节那么大的粒状体估算起,我猜那是戴娜不小心吞下的量。但是戴娜之后又吞了大量的木炭,有效降低了一半的毒性,所以她等于是吞下比豌豆稍大一点的树脂。
不过,那只是让一般女性感觉愉悦且精力充沛的剂量,我的目的是要毒死龙蜥,所以必须先放三倍的剂量,然后再三倍,才能确定无误,所以九倍之后就得出一大颗成熟葡萄那样的球体。
我猜测龙蜥的重量是五吨,亦即约一万磅。我猜戴娜的重量是一百一十磅。那表示我需要那葡萄大小的一百倍剂量,才能毒死龙蜥。我做了十颗葡萄大小的圆球,然后把它们揉在一起,结果像杏子一样大。我又做了九颗杏子大的球体,把它们放进我们从树脂栽种区带来的木桶里。
戴娜又带回一堆木柴,她探头往桶子里看,「就那样?」她问,「看起来不是很多。」
她说的没错,和龙蜥的庞大躯体相比,那的确不是很多。我向她说明我是怎么估出那剂量的,她点头,「我想那应该没错,不过别忘了,它已经啃那些树快一个月了,或许已经有抗药性。」
我点头,又多放了五颗杏子大小的圆球到桶子里。
「它也可能比你想的强大,树脂对蜥蜴产生的效用可能不一样。」
我再次点头,又放五颗进桶子里。接着,我考虑了一下,又追加一颗。「这样总共有二十一颗了。」我说,「这数字不错,是七的三倍。」
「好运不嫌多。」戴娜附和。
「我们也希望它快点丧命。」我说,「对它来说比较人道,对我们来说也比较安全。」
戴娜看着我,「所以我们再加倍吗?」我点头,她又回树林里找木柴,我又做了二十一颗圆球放入桶中。我揉最后一颗球时,她刚好拣完回来。
我把树脂塞在桶子底下,「那样应该很够了。」我说,「那么多的欧菲棱可以毒死两倍多的特雷邦人口了。」
戴娜和我看着桶子,那里面大约是全部树脂的三分之一。油布袋里剩下的量应该够戴娜买一把小竖琴,还清我欠戴维的钱,还够我们舒服地过好几个月。我想到我可以买新衣,为鲁特琴换整套的新弦,一瓶艾文酒……
但是我又想到龙蜥穿过树林的样子,就像我们穿过麦捆一样,轻而易举地毁坏周遭的一切。
「我们应该再加倍。」戴娜说,呼应我的想法,「保险起见。」
我又放进加倍的剂量,添加四十二颗树脂球,戴娜则是不断捧来一堆又一堆的木柴。
开始下起雨时,我正好把火升了起来。我们把火势弄得比上次还大,希望更大的火光可以更快把龙蜥吸引过来,我想尽快送戴娜到特雷邦里比较安全的地方。
最后,我用找到的斧头和麻线随手编了一个临时的梯子,虽然不好看,但还满耐用的。我把它靠在灰石拱门边,这一次,戴娜和我可以轻松地爬上安全的地方。
◇◇◇◇
我们的晚餐不像昨晚那么丰盛,只有走味的面包、肉干,并在火堆边烘烤最后几颗马铃薯,勉强凑合着吃。
我们用餐时,我告诉戴娜工艺馆发生火灾的全部经过,部分原因是,当时的我年少轻狂,急着想让她对我刮目相看,不过我也想让她明白,我之所以错过了我们的午餐约会,是我完全无法掌控的因素所造成的。她很专注聆听,总是在适当的时机发出惊叹声。
我已经不再担心她摄入过量的欧菲棱了,她捡了一小堆的木柴后,狂躁的症状已经减弱,现在是处于满足、近乎作梦的慵懒状态。不过,我知道那毒性的副作用会让她感到疲累和虚脱,我希望她能安全地躺在特雷邦的床上恢复精力。
我们吃完东西后,她靠着一块灰石坐着,我移到她身边坐下。我卷起袖子,「我需要检查一下你的状况。」我自负地说。
她慵懒地对我微笑,眼睛半阖着,「你的确很懂得哄女孩子。」
我轻触她纤细的喉咙,测量她的脉搏。她的脉搏跳得很慢,不过还算稳定。我触摸她时,她不好意思地缩了一下身子,「会痒。」
「你现在感觉如何?」我问。
「疲倦。」她说,声音有点含糊,「心情不错,疲倦,有点冷……」
尽管这不令人意外,我听了还是有点惊讶,我们离炽热的营火才几尺远。我从袋子里拿出额外的毯子给她,她用毯子把自己舒服地包了起来。
我靠近她,以便观察她的眼睛。她的瞳孔还是放大,反应迟缓,但不像之前那么明显了。
她把手放在我的脸颊上,「你的脸真美。」她说,两眼朦胧地看着我。「就像完美的厨房一样。」
我忍住笑意,那是神志不清的幻觉。在极度疲劳让她不省人事之前,她会断断续续出现这样的现象。如果你在塔宾看到有人在巷子里歇斯底里地自言自语,很可能他们不是真的疯了,而是因为吃了太多玳能树脂而导致精神错乱,「厨房?」
「对。」她说,「一切都搭配得刚刚好,糖罐就放在该放的地方。」
「你呼吸时有什么感觉?」我问。
「正常。」她轻松地说,「有点紧迫,不过还算正常。」
我一听,稍微紧张了一下,「你是指什么?」
「呼吸有点困难。」她说,「有时候会觉得胸口有点压迫,像是透过布丁呼吸一样。」她笑了,「我刚说布丁吗?我要讲的是糖浆,像甜滋滋的糖浆布丁。」
我忍住生气的冲动,不提我之前就告诉过她,万一觉得呼吸有什么不对劲要告诉我。「现在觉得呼吸困难吗?」
她若无其事地耸肩。
「我得听听你的呼吸。」我说,「但是我手边没有工具,所以你可能需要稍微解开几颗上衣的扣子,让我用耳朵靠在你胸前听。」
戴娜翻白眼,解开比实际需要还多的扣子,「这要求倒是第一次听到。」她淘气地说,一时间听起来比较像她平常的样子,「我从来没碰过有人提出这样的要求。」
我转过头,把耳朵贴近她的胸腔。
「我心跳听起来如何?」她问。
「缓慢,不过还满有力的。」我说,「是不错的心脏。」
「它说了什么吗?」
「我没听到。」我说。
「再用心听一点。」
「做几次深呼吸,不要说话。」我说,「我需要听你的呼吸。」
我聆听着,空气进入她的胸腔,我感觉到她一边的胸部往我的手臂压。她呼气,我感受她的呼吸,觉得颈背吹过一股暖气,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我可以想象奥威尔不悦的凝视,我闭上眼睛,想要专心聆听。听她吸气与呼气,就像聆听风在树林间穿梭一样,我可以听到微弱的细碎响声,像把纸揉皱一样,像是微弱的叹息,不过没有潮湿或冒泡的感觉。
「你的头发闻起来味道不错。」她说。
我坐了起来,「你没事。」我说,「万一恶化,或是有其他异状,一定要让我知道。」
她温和地点头,像作梦般悠悠地微笑。
龙蜥似乎不急着现身,让我感到烦躁,于是我在火堆里又添了更多的柴火。我往北方的峭壁看,但是在光线昏暗下,除了树木与石头的轮廓以外,几乎看不见东西。
戴娜突然笑了,「我刚刚是不是说你的脸是糖罐之类的?」她问,凝视着我,「我现在讲话还对劲吗?」
「你只是有点幻觉。」我安慰她,「你睡前会断断续续出现这样的情况。」
「我希望你感受到的乐趣和我一样。」她把毯子又拉紧一些,「感觉像做棉花般的梦,但是没有那么温暖。」
我爬上梯子,到灰石上面我们放东西的地方,从油布袋里取出一点玳能树脂,再爬下梯子。我把那一小坨树脂丢在火堆边缘,让它闷烧,散发出刺鼻的烟味。风把那些烟吹往北方和西方,吹向看不见的峭壁,希望龙蜥可以闻到那味道,往这儿跑。
「我还是个小婴儿的时候得过肺炎。」戴娜说,语调没有特别的抑扬顿挫,「所以我的肺脏不太好,有时候无法呼吸的感觉满可怕的。」
戴娜继续说话时,眼睛呈半闭的状态,仿佛在自言自语。「我停止呼吸两分钟,昏死过去。有时我会想,这是不是某种错误,我是不是该这样死去。但是如果这不是错误,我留在这世上应该有个理由才对。但是如果真的有理由,我不知道是什么理由。」
很可能她现在并不知道自己在说话,更有可能的是,她的脑袋已经大致进入睡眠状态,明天早上她就不记得此刻发生的一切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就只能点头。
「那是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我想你为何在此,我的七个字,我想同样的问题很久了。」
躲在云层里的太阳终于没入西方的山下,四周景色暗了下来,这小山丘的顶端感觉就像汪洋中的小岛一样。
戴娜开始坐着打瞌睡,她的头缓缓沉到胸前,又抬了起来。我走过去,伸出手,「走吧,龙蜥很快就来了,我们应该到石头上面去。」
她点头,站起来,身上仍裹着毯子。我跟着她走到梯子边,她摇摇晃晃地爬到灰石顶端。
灰石顶端远离火源,所以格外冰冷,风吹过时更是刺骨。我把一条毯子铺在石头上,让她裹着另一条毯子坐在上面。寒冷似乎让她清醒一些,她没好气地环顾四周,颤抖着,「可恶的家伙,快来吃你的晚餐,我冷死了。」
「我本来希望现在已经送你到特雷邦,让你躺在温暖的床上。」我坦言,「没想到失算了。」
「你总是知道自己在哪里。」她语焉不详地说,「你那双绿色的眼睛看着我时,好像很在意我说的话。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也没关系,能和你偶尔在一起就足够了,我知道那样我就很幸运了,和你偶尔在一起。」
我开心地点头,同时盯着山坡,注意龙蜥的踪影。我们坐了好一会儿,凝视着前方的黑暗。戴娜稍微打盹,又坐直起来,努力抵抗又一波的寒颤。「我知道你不会想到我……」她声音渐小。
碰到歇斯底里的人时,最好是顺着他们,以免他们变得暴躁。「戴娜,我随时都在想你。」我说。
「不要捉弄我了。」她生气地说,之后又放柔语气。「你不会那么想我,那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