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之名-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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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到时,突然停下脚步。剧团里每个人都知道父亲正在编写一首歌,过去一年多,每次我们到小镇上表演,他都会向当地人搜集一些老故事与民谣。
有好几个月,他都是问关于蓝瑞的故事,后来他又开始搜集精灵的老故事,妖怪与跚步人的传奇,接着便开始问有关祁德林人的问题。
那是好几个月以前的事了。过去半年来,他比较常问祁德林人,比较少提及蓝瑞、莉拉等其他。父亲着手创作的歌曲大多在一季内就完成了,但这首歌却一写就写了一年多。
必须附带一提的是,父亲在准备好演奏新歌之前,从来不会透露歌曲的一字半调,只有我母亲知道内容,因为她总是参与制作。巧妙的曲调出自父亲之手,画龙点睛的歌词则是出自母亲的巧思。
当你等上几旬或一个月才听到完成的歌曲时,期待感会让歌曲听起来别有一番风味,但是等了一年,兴奋感就逐渐变调了。而今过了一年半,大家的好奇已到达顶点。爸妈在车子里写歌时,若有人刚好在附近徘徊又靠得太近,有时还惹来一顿指责。
我小心翼翼地移近爸妈的火堆,偷听是个糟糕的习惯,不过我后来养成的习惯比这还糟。
「……关于他们的不多。」我听到阿本说,「不过我愿意试试看。」
「很高兴能和有学识涵养的人谈这个主题。」父亲厚重的中低音和阿本的高音形成对比,「我厌烦了那些迷信的乡民,而且……」
有人为火堆添了柴火,发出劈啪声,害我没听到父亲后面讲的话,于是我迅速移动到车子的长影下。
「……为了写这首歌,就好像在追踪鬼魂一样,要拼凑出整个故事难如登天,我真希望当初没着手去写。」
「别这么说。」母亲说,「这会是最棒的作品,你也知道的。」
「所以你觉得其他故事都是从同一个原始故事衍生出来的。」阿本问,「蓝瑞有历史根据?」
「所有的迹象都这么显示。」父亲说,「这就好像看着十二个孙子,发现其中十人有蓝眼睛一样,你知道祖母也有蓝眼睛。我以前做过,这方面我满在行的,我用过同样的方式创作〈墙之下〉,不过……」我听到他叹气。
「有什么问题吗?」
「这个故事比较久远。」母亲解释,「比较像是在看他们的玄孙。」
「他们又散布在天涯海角。」父亲抱怨,「而且,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时,他还有五只眼睛:两绿、一蓝、一棕、一黄绿,接着碰到的却只有一只眼睛,眼睛还会变色。那要我怎么归纳出结论?」
阿本清清喉咙,「这个比喻听起来的确满恼人的。」他说,「不过你可以尽量问我有关祁德林的事,这些年来我听了很多故事。」
「我需要知道的第一点是,他们究竟有多少人。」父亲说,「多数故事都是说七人,但连人数都矛盾不一,有的说三人,有的说五人,《菲瓦德之殒》中则是多达十三人:艾图的教区里各有一人担任大祭司,主神殿里又追加一人。」
「这点我可以回答。」阿本说,「他们有七人,这是可以确定的,其实这跟他们的名字有关。祁是七的意思,祁德林意指『七个人』。」
「我都不知道这点。」父亲说,「祁。那是什么语言?伊尔语吗?」
「听起来像泰玛语。」
「你耳朵真尖。」阿本对母亲说,「其实是泰姆语,比泰玛语早约一千年。」
「那事情就单纯多了。」我听到父亲说,「我应该一个月前就问你的,我原本以为你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有那样的作为。」我从父亲的口吻可以听出他原先毫无预期会获得答案。
「那是真正神秘之处,对吧?」阿本笑着说,「我想那是让他们听起来比故事里的其他妖怪更可怕的原因。幽灵想报仇,魔鬼想要你的灵魂,跚步人又饿又老,他们都没那么可怕。我们了解的事,就可以试着去掌控。但祁德林人就像晴天霹雳一样,只有毁灭,毫无缘由。」
「我的歌一定会有。」父亲坚定地说,「我想,这阵子以来,我已经找出他们的缘由了。我从零碎的故事中拼凑出全貌,但最麻烦的是,比较难的部分做好了,剩下的小细节却衍生了一堆麻烦。」
「你觉得你知道缘由了?」阿本好奇地问,「你的理论是什么?」
父亲轻笑,「噢,阿本,不行,你还是得和其他人一起等着听成品。我已经为这首歌投入太多的心血,不能在完成前就透露主旨。」
我可以听出阿本的声音里有些失望,「我想,这只是为了让我继续和你们同行,所想出来的精心策略。」他抱怨,「我要等听到黑暗内幕后才能离开。」
「那就帮我们完成吧。」母亲说,「祁德林人的迹象是另一个我们无法确定的讯息,大家都觉得他们出现时,会出现预警的迹象,至于是什么标记,则是众说纷纭。」
「我想想……」阿本说,「当然,蓝焰是明显的标记,但我不太确定那是祁德林人独有的。有些故事里,蓝焰是恶魔的标记,有的则是和精灵或魔法生物有关。」
「那也可能是矿坑中冒出的瘴气。」母亲指出。
「是吗?」父亲问。
她点头,「看到灯火冒出蓝色烟雾时,就知道空气里有沼气了。」
「天啊!煤坑里有沼气。」父亲说,「赶快把灯吹熄,让周遭变得漆黑,否则让它一直燃烧,整个矿坑都会炸成碎片,那比恶魔还可怕。」
「我得承认,有些秘术士偶尔会用准备好的蜡烛或火把,唬弄好骗的乡民。」阿本说,故意清清喉咙。
母亲笑着说:「阿本,别忘了你是在跟谁讲话,我们从来不会因为一点表演技巧就对某人抱着成见。事实上,下次我们演出《戴欧尼卡》时,正需要蓝蜡烛呢。如果你刚好有几支,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我来想想办法。」阿本忍俊不禁地说,「至于其他的标记……其中一人应该有类似羊的眼睛,或是没眼睛或黑眼睛,我听过一些那样的讲法。我也听过祁德林人出现时,植物会死,木腐铁锈,砖头碎裂……」他停顿了一下,「不过,我不知道那是好几个迹象,还是全属同一个。」
「你开始看出我碰上什么麻烦了。」父亲哀怨地说,「另外还有一个问题是,他们都有一样的标记,还是各不相同。」
「我跟你说过了。」母亲恼怒道,「每人各有一个标记,那是最合理的。」
「那是我妻子最爱的理论。」父亲说,「但说不通。有些故事里,蓝焰是唯一的标记。有的说动物会发疯,但没有蓝焰。还有的是说,有黑眼睛的人、动物发疯,外加蓝焰。」
「我已经教过你怎么理解了。」她说,语带不耐,显示他们之前已经为此讨论过。「这些迹象不一定要一起出现,他们可能三、四人一起现身,如果其中一人让火光转为暗淡,看起来会跟他们全部都让火变暗一样,那就可以解释那些故事的差异了。他们会因为出现的人数不同,而使标记的数目与状态各不相同。」
父亲喃喃低语。
「阿尔,尊夫人真聪明。」阿本大声说,化解紧张的气氛,「你愿意以多少钱出售?」
「可惜,我还需要她帮我做事,不过如果你有兴趣短租,我想我们可以讨论……」传出捶打身体的声音,接着是父亲低沉的苦笑声。「你还有想到其他的标记吗?」
「他们摸起来应该是冰冷的,不过这究竟是怎么知道的,我就不清楚了。我听说他们周遭的火烧不起来,但这种说法又和蓝焰互相矛盾,可能……」
风势转强,吹着树木,树叶的沙沙声盖过了阿本的声音,我趁那声音又溜近他们一些。
「……『受影子羁绊』,无论那意味着什么。」我听到这些字眼。
阿本咕哝着说:「这我也说不上来。我听过一种讲法是说,因为他们的影子投射的方向不对,是朝光线的方向。另一种说法是,其中一位人称『束影者』叫做『束影者某某』之类的。可恶,要是我能想起那名字就好了……」
「说到名字,那是另一个我有疑问的地方。」父亲说,「我收集了二十几个名字,希望你能指点一下,最……」
「阿尔,其实……」阿本打岔,「你不要讲出他们的名字比较好,我是说人名,你可以写在泥土上,或是我去拿一块石板来。你不说出来,我会比较放心一点。就像俗话说的,宁求稳当,以免遗憾。」
出现一阵明显的沉默,我偷偷移动到一半,一只脚离地不敢放下,以免他们听到我。
「你们两位别这样看我。」阿本暴躁地说。
「阿本,我们只是觉得很意外而已。」母亲温和地说,「你看起来不像会迷信的那种人。」
「我不迷信。」阿本说,「我是小心,那是不同的。」
「当然。」父亲说,「我从来不会……」
「阿尔,这话还是留着对付钱的客人说吧。」阿本打断他的话,语气中流露出明显的恼怒。「你是个好演员,所以没展现出来。不过我很清楚有些人觉得我疯疯癫癫的。」
「阿本,我只是没料到而已。」父亲语带歉意地说,「你是受过教育的人,我很受不了每次我提到祁德林人,就有人连忙去摸铁或倒掉啤酒。我只不过是在重组故事,又不是去招惹黑暗魔法。」
「嗯,请听我把话说完。我很喜欢你们两位,不希望被你们当成老糊涂看待。」阿本说,「此外,稍后我想跟你们谈某件事情,我需要你们正视我说的那件事。」
风势持续增强,我利用那风吹起的杂音,掩盖我最后移近的脚步声,我贴近爸妈车子的角落,从树叶后方隐约地窥探。他们三人围坐在营火边,阿本坐在树桩上,缩在他破旧的棕色斗篷里。爸妈坐在他对面,母亲依着父亲,两人一起披着一大件毯子。
阿本拿起陶壶加满皮革杯,把杯子交给母亲。他说话时呼出白色雾气,「艾图人对恶魔有什么看法?」他问。
「恐惧。」父亲轻拍着太阳穴,「宗教潜移默化了他们的思想。」
「维塔斯的人又怎么想呢?」阿本问,「他们有不少人是泰伦教徒,他们也这么想吗?」
母亲摇头,「他们觉得有点可笑,他们觉得恶魔只是一种象征性的比喻。」
「那么维塔斯人晚上怕什么?」
「妖精。」母亲说
父亲则是同时说出:「卓格。」
「你们说得都对,端看你们是在哪个国家说的而定。」阿本说,「在联邦这里,大家则是觉得这两种想法都很可笑。」他比着周围的树木说,「不过这里一到秋季,他们就变得格外小心,以免引起跚步人的注意。」
「世界本来就是这样运作的。」父亲说,「优秀的表演者理当了解观众的好恶,投其所好。」
「你还是觉得我脑袋不太正常。」阿本打趣地问道,「听着,如果明天我们抵达毕仁,有人告诉你林中有跚步人,你相信他们吗?」父亲摇头,「如果有两个人对你这么说呢?」他还是摇头。
阿本把身体前倾,「如果有十二个人都一本正经地告诉你,野外有跚步人,会吃……」
「我当然不会相信他们。」父亲语带恼怒,「那太可笑了。」
「那当然。」阿本附和,他举起一只手指,「但真正的问题在于:你会走进树林吗?」
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