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牌屋2:玩转国王-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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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海鸥被北海的风暴赶到了内陆地区,它在窗外翻了个筋斗,尖厉的鸣叫划破长空,穿过厚厚的双层玻璃,仿佛在嫉妒屋里的人们有着丰盛的早餐和暖和的房间。最终,无计可施的海鸥跌跌撞撞地消失在怒吼的狂风中。她注视着鸟儿的身影,一直到眼前只剩一片灰白惨淡的天空。
“您可别觉得会惹恼我,兰德里斯先生。是啊,您有钱又有权,可以尽情地把我调查个够。但我不觉得这有什么了不起,也没觉得被您调查了自己就是个人物了。中年生意人总是把我作为谈资,我都习惯了。”她是故意说这番话来讽刺他的,想让他知道自己睚眦必报,也并非善类,“您想从我这儿得到点儿东西。我完全不知道是什么。但我会听您慢慢说的,只要是公事就行。”
她把两腿交叉起来,故意做得慢吞吞的,好让他注意到这个动作。从孩提时代起她就非常确定,男人们垂涎她的身体。而来自这些雄性动物的过分关注,让她从未有机会爱惜自己的羽毛,把这天生的性感作为珍品好好保护,而是一路将其作为工具,在这个荆棘满布、道阻且长的世界劈出一条“血路”。很久以前她就下定决心,如果“性”就是人生中流通的货币,她就会把这货币变成商业资本,敲开那些本来紧闭的门。有时候,它对男人这种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就是这么好用。
“你说话可真直接,奎因小姐。”
“我这人喜欢单刀直入,千万别拐弯抹角,而且您这游戏我也玩儿得来。”她靠在沙发上,开始掰起精心做过指甲的左手手指,“本·兰德里斯,年龄……嗯,大家都清楚您这个人特别爱面子,我就不说具体年龄了,就说您还没到男性的更年期吧。人品嘛,基本上是个狗娘养的,出身低贱,一无所有,现在却掌握着国内最大的媒体集团之一。”
“很快就要去掉‘之一’了。”他平静地打断了她。
“很快就要接管《联合报》了。”她点头赞同,“现在这个首相基本上就是您一手捧出来的啊。您提了他的名,全力支持他,选举里面也一路护着他。几个小时以后他就正式就职了。他肯定要帮您去除些小麻烦,把前任首相规定的那些对兼并和垄断的限制都去掉。您肯定整晚都在庆祝吧。说实话,看到您有胃口吃早餐我还真是吃了一惊。但您的大胃口是出了名的,对什么都狼吞虎咽,要吃要拿。”她慢条斯理地说着,故意把声音弄得很滑润,很柔和,但又带着点不卑不亢的味道,几乎有诱惑的意思了。她想让别人注意到她,记住她,觉得她与众不同。所以她仍然保留着新英格兰的发音,相较于伦敦腔来说拖得比较长,也有些慵懒。而声音里传达的情绪又有点粗犷豪迈,仿佛来自多尔切斯特等着发失业救济金的队伍。“您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呢,本?”
出版业大亨橡胶般的厚嘴唇旁浮现出一丝隐秘的微笑,但他的眼神里没有丝毫松懈的意思,只是紧紧盯着她。“我们之间没什么交易。我支持他只是觉得他是这个位子的最合适人选。私底下不存在收买和被收买的关系。我这是在碰运气,和别人一样。”
她怀疑这是这场谈话中的第二个谎言,但没有抓住不放,只是一笑了之。
“不管发生什么事,这都是一个新纪元。首相的改朝换代会带来崭新的挑战与机遇。我觉得比起亨利·科林格里奇'5',他会更放手让人们去赚钱,没那么多束手束脚的东西。这对我来说是个好消息,对你的潜在的好处也很多。”
“现在经济指数都在下滑,怎么还有潜在的好处呢?”
“你说到点子上了。你的民意调查公司开了……多久了?快两年?你起步起得不错,取得了业界的认可和尊重。但你还是个虾兵蟹将,未来几年很容易就被人捏死了。不管怎么说,你肯定也和我一样,不愿意再干本小利薄的营生吧。你想要做大做强,成为业界翘楚。要达成这个目标,你需要钱。”
“要钱也不要您的钱。要是收了报纸的钱,我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公信力就毁了。我必须要做客观的分析,可不能因为一点点蝇头小利,就去帮别人宣传,把自己弄得全是污点,搞得跟那些卖裸照上位的小明星似的。”
他厚厚的舌头在嘴边转了一圈,像是要清除夹在缝里的早餐。“你真是低估了自己。”他咕哝道。说着,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根牙签,特别夸张地往下巴深处的牙齿间刺来刺去,像个吞剑表演者。“民意调查可不是什么客观的分析,而是新闻。要是报纸的编辑想制造一个事件,他会给你这样的人付钱,做一些调查。他很清楚自己想要的答案,也早已想好了头条的标题。他只需要少量的数据,让整件事情看上去有点公信力。民意调查就是内战的武器,可以扼杀一个政府,可以让整个国家看到道德已经下了地狱,甚至可以断言我们都爱巴勒斯坦人,讨厌苹果派。'6'”
他越来越接近主题,激动得有些手舞足蹈。他把手从嘴上拿了下来,在面前抓来抓去,就好像面前有个能力不佳的编辑。牙签不见了,也许他把食物全咽了下去,这真是他的行事风格,什么都要吞进肚里。
“信息就是力量,”他滔滔不绝,“也是金钱。你在伦敦城里做了很多调查,比如说,有关于那些参与收购竞争的公司的调查。那些公司能从你的调查中看出股东和金融机构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是会支持他们呢,还是为了赚点快钱就把他们抛弃掉。收购竞争就是战争,对于参与的公司来说意味着生与死的差别。你的那些信息价值连城。”
“我们做这种工作本身就收费很高。”
“我说的可不是几千几万块钱。”他不屑一顾地大声打断了她,“在伦敦城里,这点小钱算什么?我们在这儿说的信息,你怎么开价都可以。”他停了一下,试探她会不会觉得这是对职业道德的侮辱而发出抗议。但她一言不发,只是脱下外套,搭在沙发的靠背上。她胸部的线条暴露无遗,非常夺人眼球。他把这看做一种鼓励。
“要把公司做大,你就需要钱。抓住民调产业的命脉,变成毫无争议的‘民调天后’。不然你就等着一直走下坡路摔得四仰八叉吧。那可真是太浪费了。”
“您跟个当爹的一样关心我的死活,我还真是受宠若惊啊。”
“你不是来这儿受宠若惊的。你是来听我一个提议的。”
“接到您的邀请我就料到有这么一回事了。不过我刚还以为您要长篇大论一直说下去呢。”
他没有回应这句冷嘲热讽,只是有些费力地从椅子里站起身来,走向窗边。铅灰色的云朵越压越低,外面又开始下雨了。威斯敏斯特大桥下,十二月的罡风将以往平静的河水变得浑浊泥泞,脾气暴躁,表面飘散着脏污的碎块和油脂。他凝视着议会大厦的方向,双手紧紧握住帐篷一般宽大的裤子边缘,给自己挠着痒痒。
“那边有我们这个国家的领袖,他们英勇无畏地捍卫着这个国家的繁荣和富强。他们的工作中尽是各种各样的秘密,在‘圈子’里都是心照不宣的啦,只等着有人去把这些信息挖出来,添油加醋地炒作一番,引起轰动,家喻户晓。而且只要能达到个人的目的,那里的每一个杂种都会毫不犹豫地泄密。内阁会议结束之后的一个小时,城里的每个政治版编辑都会对会议内容了如指掌;在争取国防预算的会议开始之前,每个将军都泄露过机密的报告。另外,我可以跟你打赌,你绝对找不出任何一个政客行得正、坐得直,从没试图传过竞争对手私生活不检点的谣言。”他的双手在裤袋里来回摆动,仿佛一艘大船的风帆,正要好风凭借力,开足马力向前。“最倒霉的就是首相啦。”他轻蔑地哼了一声,“要是首相麻烦缠身,他们想把他除掉,那就等着他某次在媒体亮相之前,放出他酒后失态的样子,或者对婚姻不忠的传言。这就相当于给了媒体将他生吞活剥的武器。内幕消息。世界就是靠这个来运转的。”
“也许这就是我从未涉足过政坛的原因。”她若有所思。
他转过身面对着她。而她马上低头,假装全神贯注地从衣服上抓起一根掉落的头发。等她确定自己已经得到了他全部的注意力,就不再玩这样的把戏,靠在沙发靠背上,倚着自己那件丝棉外套,颇有点“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味道。“那您要建议我做些什么呢?”
他在沙发上坐下来,紧挨着她。他没有穿外套,只套着一件量身定制、大小刚好的衬衫。在男人的外形这个问题上,她一向以紧跟潮流、眼光毒辣著称。而隔着这么近的距离,这个男人的身形和气质,竟然惊人地合她胃口呢。
“我要提出的建议,就是你不要再做‘千年老二’。你一个女人,奋斗这么多年,想跻身行业翘楚,成绩当然是有的,但绝对称不上功成名就。我建议你找个搭档,也就是我。你的专业领域,”—两人都心知肚明这“专业领域”就是刚才所说的内幕消息—“再加上我的经济影响力来支撑,我俩联手,绝对所向披靡。”
“但我到底能得到什么好处啊?”
“绝对能生存下去的保证。赚大钱的机会。达到你心中的终极目标。把别人踩在脚下,成为俯瞰一切的王者。让你的前夫看看,离了他,你不仅能生存下来,甚至还能够出人头地。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对吧?”
“那到底怎么来操作呢?”
“我们一起经营共有的资源。你的信息,我的钱。无论伦敦城里有什么风吹草动,我都希望能了如指掌,参与进去。只要能比别人先行一步,潜在的收益都是巨大的。无论得了什么好处,我们俩都五五分成。”
她用食指和大拇指撑着下巴,小鼻子像想要强调什么似的抽动着:“对不起,但我不得不直说,要是我没理解错您的意思,这样的行为是不是不太合法啊?”
他沉默着,没有回答,只是露出非常厌倦的眼神。
“而且接下来您应该告诉我这样做的风险了吧?”她继续追问。
“风险是人生不可避免的东西。我不介意和一个我了解并信任的伙伴一起承担风险。假以时日,我俩肯定会非常信任彼此的。”
他伸出手抚摸着她的手背,她眼里闪过一丝不信任的神情。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跟你上床绝不是这个交易的核心部分—不。你别那么生气啦,跟我在这儿装无辜是没用的。从你进门坐下开始,就故意把那对奶子若隐若现的,别以为我不知道。好吧,我们直截了当摊开了说,不来这些虚招子。把你压在身子下面绝对是人间美事,但我们现在是在谈生意。在我的字典里,生意永远是第一位的。我绝对不会用下半身思考,毁掉这种千载难逢的生意。我们要搞的是竞争对手,不是对方。所以……咱们怎么说,你感兴趣吗?”
就跟算好了似的,他话音刚落,房间远端的电话清脆地响了起来。他恼怒地咕哝一声,费力地站起来。但他走到房间那头去接电话时,心里也是满怀期待的。因为他在办公室里定了很严格的规定,他不在的时候,不要打电话打搅他,除非……他简单对着电话嗯嗯啊啊了几句,又回到沙发上这位美丽的客人身边来。他原本攥得紧紧的拳头松开了。
“太棒了,我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