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大道第4部-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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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刷锅的紫茄子冲他说:“我可告诉你,你这宝贝儿子回来了,媳妇可要跑。”
“不会吧?〃
“你没长眼睛!那天我故意到民校看一回,东院那个小光棍秦文庆,把着兰妮的手,教她写字儿。天长日久,还不闹出事儿来?〃
“过几天给他们办了事就是了。”
“还过几天干什么?今晚上就让他俩住到一块儿… … ”“这多不好广
“啥年头儿,还讲好不好的。总比白养她那么大,便宜了东院那个急进分子好。”
“一会儿再说,一会儿再说。”
紫茄子拦住要往屋里转的冯少怀,压着声说;“我还得提醒你一句。我从喜生那口气里听出点眉目,他回来,兴许是高大泉在里边又使了什么计谋。”
冯少怀想了想,摇摇脑袋说;“不会,不会! 对我有好处的事儿,他只能破坏,不能成全!' '
“我说小心点儿,你就小心点儿。要不然,非得来个鸡也飞了,蛋也打了!〃
勺阿· · 一”
“你就让他们圆房,免得都跑掉。”
“那媳妇要是不干,炸了锅呢?〃
“傻瓜。就是让他炸锅― 喜生一回来,闹这一手,别人准不待见他了;童养媳妇一告状,准得偏向她,喜生准得恨他们,像你那样恨他们,就不会跟他们跑。咱落下个喜生,不比外姓人强?〃 冯少怀不吭声了。他心里又怕又恨:我们家里的事儿这高大泉要是真插了手,算是把我算计得没路可走了里
紫茄子朝屋里努一下嘴,小声说:“对谁都得留个心眼儿。他
来劲了,就让他在前边干,你可别当替死鬼儿! 〃
冯少怀心里又打个转儿,回到屋子里,招呼百岁.“你还玩哪,睡觉吧。”他拉开被子,看看百岁脱衣服躺下,又对张金发说:“这一天,把我胳膊腿累得酸疼。”自们也该歇着了吧?' ' 张金发正等冯少怀回来,畅谈一番,细密地推断推断形势,商讨商对对策,不想他来这么一句。他看冯少怀一眼,立刻发现,这个人刚听到他送信来的那股喜气洋洋、兴致勃勃的劲儿,像被风吹跑了的云烟,再看不见影子,就间,“你又遇上啥不顺当的事' ! 了?〃
冯少怀像咬着苦瓜尾巴似的咧了咧嘴:“哎哟,我的金发兄弟,我还遇到啥不顺当的事儿?这几年的糟心日子里,我遇到的不顺当的事儿还嫌少吗?我像一只浑身是伤,喉咙管都给人家咬出血来的狗,斗败了… … ”
“你也闹开了情绪?〃
“不是。我一下子认清一个理儿… … ”
“啥理儿?〃
“高大泉这小子手腕真高,真绝,皮筑篱捞饺子,汤汤水水都不漏;水缸里边抓王八,一把一个准儿― 怎么着,也脱离不开他的手心。”
张金发惊讶地叫了起来:“你呀,你像名医,刚把我的丧气病治好,你自己怎么又得了丧气病?你再把给我的那副药自己吃吃嘛。”
“我是说,这回合伙并槽的事儿,他们也许能干成… … ”“你得看准。这回跟猪头肉、拉沙子可不一样,那是肉烂在锅里的事儿,觉着不自在的人也会忍气吞声.这一回归大堆儿,动了命根子,没有人跟他翻天才怪。”
“他那手段,翻天的人也能治服。”
“你不知道他病成啥样了吗?不用说别的,上下二挤,气也得
把他气死。”
这句话倒真给冯少怀鼓了气。他想起上午从梨花渡回来的路上,听好几个人惊慌地议论,说高大泉到地里走几步,回到高台阶就死过去了,打了好几针,才缓醒过来。高大泉不是铁打钢铸的,这几年,浑身的零件都累散了。这回,要是在他十分紧要的关节上,再闹一场乱子,小命一定难保。要能那样,他冯少怀的出头之日可真到了。他想到这儿,气色缓过一点儿,说:“你想咋办?〃
“我要来个顺水推舟乏”
“上次那个标语,我不是顺水推舟?结果,船照样差点儿把我们翻到水里。”
“不,这回我给他来个棉花裹虱子,蔫巩,空话不说― 我支持他把芳草地全都合到一块,归成一堆,就成了! 〃
“这倒行。你估计办得到吗?〃
“没问题。这一回我按你说的办法重整锣鼓,收效不小。威信是慢慢建立起来的。容易办,等在下边铺好,上边就好对付。”两个人又淡了很晚,淡得挺投机、挺鼓劲。可是.他们彼此都发现,在这短短一两个月的风云突变的翻腾中,两个人起了不同的变化。
冯少怀往外送张金发的时候.心里想:他在水火里跳丫几年.把什么都冲光了、烧没了,怎么一下又猛长了精神?他要是照这祥有勇有智、稳扎稳打地干下去,也许能够把丢失的东西全都捞回来。要能那样,可就烧高香、磕响头了。
张金发走出黑门洞,不由得回头看,同样有些纳闷儿。冯少怀这个人,是个最有胆子的,大江大河都闯过来了,怎么就让停车拉沙子这一件事_) ! 给吓软了?他不是不想干,是怕千不成;只要干成了,他还是一把硬家伙。
冯少怀回到屋里,就见紫茄子抱了一床被子一个枕头放到O
西屋去。随后,他就照紫茄子的安排,吹灯睡觉了。
过了一阵儿,喜生回来了。秦文庆在开会,他跟小算盘坐了一会儿,就转回来。他见东屋黑了,推了推门,插上了,就摸到西屋。他划火点上了灯。坐在炕沿上,想开了心事。
冯少怀听见几子进了西屋,睁着眼睛、伸着耳朵听外边的动静。过了好一阵儿,才听到外边大门响、二门响,西屋有了说话的声音。那声音,开头比较高的响了几句,一会儿,又低下调门响几句。一会儿又没了声音。他心里突突地跳,萦茄子一捅他,他便轻轻地下了地,拖拉上鞋一子,打开门,站到堂屋.
那屋还点着灯,又说开话了。
兰妮说:“我看准了,只有这一条活道儿,没有第二条。”喜生说.“不能急,我得看看。”
“也不能再等了。我看了好几年,还看不准呀?〃
“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
“没有好心。害了多少人尸
“有一回伶铁匠到天津办料去,见着我,把咱村的事儿,都给我讲了。这一回,要不是表叔捎话,要不是为了你,我死也不回来。珍
“我也一样。支书让他媳妇对我说过,等火候,让你回来。要不是等着你,宣传婚姻法那年,我就走了。”
。 。 。 … … .… ‘二
冯少怀听到这里心里一阵发冷。裹紧披着的褂子,赶忙返回东屋。
紫茄子小声间:“咋样?〃
冯少怀心不在焉地回答;“点着灯说话儿。”
“唉.傻小子,怎么还不动手?〃
“怕是要一块儿朝咱们动手了,· · … ”
“你说什么?〃
“唉,这回是高大泉背地里叫他回来的。看祥子,咱们要闹成有法请神,无法送神… … ”
东屋、西屋的人都在嘀咕个不停,一直到高台阶那边传来上工的钟声。
五+七让人猜不透
张金发回到家里,陈秀花和孩子都睡着了。他躺在炕上,没有睡意,连眼睛都合不起来。他真有点儿摸不透高大泉这个人的脾气了。听别人传说,那个为争名夺利不顾性命的人,这一程子病得不轻。那个人如果不是病昏了,头脑还有点清醒的话,他会思虑到,因为没有分到一个猪头,就惹翻了一个跟他最贴心的人邓久宽,如今见了面不说话,还跑到县里告了他一状。那么,这样一合伙,东方红社肯定吃了亏,得有多少跟高大泉贴心的被惹恼,再跟他分心呢?如果高大泉不是病昏了,他会盘算到,秦方的那个社虽穷,可以用手腕儿拢到一块儿,可是周士勤那个社虽富,都是“人尖子,却难以图谋共事。那么,往后硬把这么多人弄一块儿混,四分五裂,得有多少吵子要闹?得有多少麻烦要折磨他?如果高大泉还像过去那样小心谨慎,他会思虑到,县里的领导,区里的领导,包括乡里的领导,都在睁大两只眼睛盯着他:因为一个小学教师写了一条庆祝共产主义的标语,就把谷县长吓慌了,把王书记惊动了,像六月天发大水抢险堵口子似的闹了一场大风波。还有红枣村那个杨广森,就因为在一点小事儿上一疏忽,差一点儿把一个搞了几年的农业社闹垮台。如今这样合槽并伙,东方红社肯定有人反对,芳草地肯定有人反对,上级肯定有 器
人反对― 高大泉这不是没病找病吗?实在让人猜不透他呀! 张金发对冯少怀的心思,也有点摸不透了.解放以后这几年,他们两个从死对头,变成合手共事,又变成把心靠在一块儿,够得上好朋友了。统购统销,发生了那场天塌的大祸,更把他俩捆在一块了,可以说无话不说。那么,冯少怀把赶出好几年的儿子给找回来,这件事儿可不算小,为啥事先不对张金发说一声、透个信儿呢?今天,高大泉那伙子人,为了对付上边要民工的难题儿,鸣锣打鼓地要“共产”了,正是他们钻空子报仇雪恨的好时机,冯少怀听了信儿,为啥无动于衷呢?尽管他们谈到后来,冯少怀有了点儿热乎气儿,多半是出于应付张金发;看样子,冯少怀又有了自己的打算,背着张金发,要抬腿迈步了。话说回来,富农帽子顶在头上的冯少怀,连大车跑运输的道儿都让高大泉给堵住了,他能有什么巧妙的打算呢?
他越想越糊涂,直到鸡叫头遍,才算马马虎虎地睡着,很快地又被什么动声惊醒。他听见陈秀花抱柴禾点火;听到陈秀花用铲子铲锅;听到陈秀花跟什么人在院子里小声说什么话儿.他赶紧坐起来,扯过夹袄,一边伸袖子,一边往外走。
头没梳脸没洗的陈秀花,提着火棍子,从院子里转回来,问他:“你咋不睡了?〃
张金发迷迷糊糊地说:“妈的,愁死人,哪儿睡得着呢?〃 陈秀花对男人这副神态挺奇怪:“你昨晚上不是说,这回肯定能把高大泉撂倒吗?咋又发起愁来啦?〃
“我觉着孤单单的。’
“你不是找冯少怀去了吗,他咋看哪?〃
“如今这世道,人心变化多端。我怕他姓冯的,把我给煽乎起来,他自己个儿躲到凉快地方去。”
“要那样,于脆再忍几年,· · … ”
“忍?天哪万我都五十多啦,忍到像宋老五那样,瘫在坑上,
报就完蛋啦! ' '
“咱也塌下心来奔日子嘛!〃
“奔日子,奔啥日子?在那些人脚底下踩着?哼,受王八气,不如死了好! ”
陈秀花叹口气,回到堂屋,往灶坑里填了把柴禾。张金发也转过身间:“巧桂上学去了?〃
“半夜三更地回来,这会儿死觉哪!〃
“那你刚才在院子里跟谁说话儿?〃
“会计。他骑车到村口,车胎子放了炮,到咱这儿借气简使。”“今个要并槽,他当会计的咋会出门呀?〃
陈秀花压低声音说:“他到区里告高大泉他们去了· · 一”张金发微微一笑,说;“这说明芳草的人,不都是面团子,想怎么揉就怎么揉。”他往里屋走,一撩门帘,停住了,赶紧又转身往外走。
陈秀花急忙问:“你干啥去?〃
张金发边走边说.“找会计去。”
“别去。让他自己告去吧。你跟着,万一输了,又得挨整。”“不。我得把他拦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