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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孤独小说家-第21章

小说: 孤独小说家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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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耕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众编辑和青友会成员们屏息凝视着两位作家定格的两只手。店里安静得连掉下一根针都能听见。新直本奖作家继续说道:“我把你们一家作为原型写进了《蓝天深处》,因为在我眼里,你是一个好父亲,小驰也是一个好儿子。你应该经常跟小驰出去玩吧。”
    自久荣死后,一些作家朋友便经常约耕平和小驰到处游玩,赏樱花、逛游乐园、看电影首映……虽有悲伤,但现在想来,却是弥足珍贵的回忆。
    “如果真是这样,我其实应该先跟你说一声的,只是那时我怕被你拒绝,所以就……没想到竟在直本奖评选中和你同台竞争,让我心里很过意不去……”
    今晚诞生的直本奖作家矶贝久不仅才华横溢、年纪轻轻且人红气旺,连品性也无可挑剔。真是个令人头大的男人。此时,被他的作品和文学奖所征服的耕平心里,那份初读此书时的芥蒂与隔阂已经烟消云散。他明白,世上有一种人纵使嫉妒艳羡也始终无法企及。他用力紧握住胜者的右手:“没什么,我读的时候就知道你写的是我们家。说实话,我都震撼到没法专心修改《空椅子》了。但是已经没关系啦,就算我来写,我想我也写不出那么棒的作品,哈哈。祝贺你,作为青友会的朋友,我感到非常骄傲。”
    山崎玛莉亚感慨至深地大叫道:“你们两个,都太完美啦!”
    四周响起缓缓的鼓掌声,玛莉亚起身站到他们中间。编辑们纷纷拿出相机开始拍照,一时间,闪光灯的“咔嚓咔嚓”声响彻耳际。
    “都说女人嫉妒心深重,看来男作家有过之而无不及啊。现在小久好好地道了歉,耕平也好好地道了贺,真是太完美了!”
    历史小说家片平新之助走过来,似乎醉得不轻。他一把抱住两人的肩膀,说道:“小久,虽然我心有不甘,但还是得祝贺你,你的确货真价实。喂,耕平,赶紧地,下次把奖给我拿回来。我虽然与奖无缘,但出书数量上绝不会输给你们。过一段日子,我就去海边买栋别墅。哇……今晚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呀。”
    耕平忽觉他声调怪怪的,转头看了他一眼,却见他双眼红红。“不知是否上年纪了,怎么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呢?喂,椿,‘嘭嘭’,再开一瓶粉色香槟,我虽然当不了直本奖作家,也要当个让直本奖作家买最多香槟账单的作家。”
    东京平民区出身的新之助不亦乐乎地搬出自著历史小说中朗朗上口的台词。
    “好了,好了。各位老师,都先坐下吧。”
    女招待椿敦促着,让大家都落座。因为耕平他们不落座,众编辑也只好陪站。
    大家刚落了座,吧厅处处便荡漾起阵阵笑声来。椿递给耕平一只香槟杯,说道:“这次真是遗憾。但您刚刚对矶贝老师说的那番话,让我不禁心生恋慕。”
    虽然还没有酒醉,但耕平的脸颊却不由得泛起一圈红晕。学生时代自己就没有什么女生缘,现在居然撞上如此直接大胆的告白,简直就跟天上哗啦啦地掉大洋一般。若是矶贝那样的畅销作家倒也无须大惊小怪,只是入行以来从没有女人主动投怀送抱的自己,怎么想怎么不真实。
    “呃,谢谢。”
    文艺吧女招待轻轻摇摇头:“人家说喜欢,你却答谢谢,太不像男人说的话啦,青田老师。”
    椿的手,极自然地放在了耕平大腿上。掌心里的温度,牵动着耕平的每一条神经。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耕平先生。”
    是文化秋冬的米山辉,一张圆溜溜的脸呵呵地笑着。一旁的出版负责人大久保高志也端着酒杯站起身来。米山说道:“评审会期间还让您连载《父与子》,真是辛苦您了,不过我想,它丝毫不会逊色于《空椅子》的。”
    身材魁梧的大久保躬身道:“我也有同感,这将是您初次入围后的一部决定性作品,我们一定会努力做好这本书的,也请您多多配合。”
    米山作为《all秋冬》的编辑只负责连载小说的收稿工作,成书则交给了第二文艺部的大久保。小说杂志的连载小说都是经过这样的流程,最终出版成书的。
    “另外,下周校稿就会从校订那边拿过来了,您看我拿到您府上还是……”
    转眼间新书又来了。虽说每年只能勉强出版两本,却似乎整天都在围着校稿打转。但这的确是无可奈何之事,两部单行本加两部文库本校稿都需要修改,因此一年里大概三分之一的时间他都在往校稿上添改红字中度过。米山说道:“这本书我们出版社可是下了大力气喔,文艺部的评价也不错呢。”
    直本奖入围作品的选定表面上是由文艺振兴会进行,而实际操作的其实就是文化秋冬的编辑们。
    “嗯,那就做成一本好书吧!”
    文化秋冬的编辑微微一鞠躬,向对面的沙发走去。正想着终于可以坐下来好好喝口酒时,另一位编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青田老师,这次真是可惜呀!”
    看到那张久别的面容,耕平差点大叫出来。
    正是独步企划的编辑桥爪浩一郎。他应该已从文艺编辑部调到营业部去了吧。如今在独步企划里,已经没有自己的责编了。
    “我们公司之前真是对您太失礼了,您还愿意再给彼此一个机会吗?我们会为您找一位新责编,不是我这样不修边幅的中年男人,而是年轻漂亮的女孩。”
    或许这就是入围直本奖的效应吧,已无责编的出版社居然再次主动找上门来。说起来,这些年各个出版社的年轻文艺女编辑日益增多,大多数不但容貌靓丽得几乎让人错认为是电视台女播音员,而且头脑灵活,做起事来有条不紊,引得许多男编辑都自叹不可轻视。
    “好的,那就拜托了。”
    或许,许多作家会以此作为讽刺出版社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口实而对这个邀请不屑一顾,但耕平选择了应允。虽说入围了文学大奖,但初版后再无加印十年的事实还没能改写,必须死死地趴在绝壁上坚持写下去。
    (今晚把直本奖忘到九霄云外去吧!)
    拿起酒杯,抿上一口微甜的粉色香槟。
    (为了自己,为了小驰,必须继续坚持!)
    这时,冈本拿着手机快步走了过来,双眼闪闪有神,看上去相当兴奋。
    “恭喜你!”
    “都落选了,还恭喜什么呀?”
    冈本仍满面笑容:“或许这也是入围直本奖的连动效应吧,《空椅子》要再版啦!虽然只有两千本,但我们也会努力的!”
    久违十年的再版。耕平激动得差点当场跳起来。
    “谢谢!我真的太高兴了,冈本小姐,谢谢你!”
    “没有啦,是我该谢谢您。今晚辛苦您了。”
    银座的俱乐部里,年轻的女编辑深深地向耕平鞠了一躬。
    06
    被窝里,味噌汤浓浓的香味飘了进来。耕平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紧紧抱住羽绒枕头。
    (这不是久荣煮的味噌汤么?哇,莫非久别四年,她又回来了?)
    这个瞬间,他深信久荣其实只是出了趟远门。
    “喂,老爸,外婆已经做好早餐啦,快起来一起吃吧。”
    耕平慌忙看了看床头柜上的闹钟,还好,没过七点半,小驰上课不会迟到。穿着T恤、短裤的五年级小学生笑看着他,问道:“老爸,昨晚什么时候回的呀?”
    每次耕平晚归,第二天早上小驰一定会问这个问题。每次耕平告诉他的总要比实际上早一两个小时。反正又不是妻子询问。
    “呃,大概三点左右吧。”
    耕平想起昨夜的骚动。评审会最后竟变成了一场盛大的安慰会,在索芭蕾喝到打烊后,又去了青山吧,青友会一帮人在那里一直喝到凌晨四点。
    “昨天直本奖,真可惜呢。”
    忘得一干二净了!原来自己没能抓住这条大鱼。但奇怪的是,起床后的心情竟分外爽朗。小驰一脸担心地说道:“差点就可以一生赚两亿日元了……”
    如今的孩子,不只是小驰,似乎都热衷于谈论钱的话题。
    “虽然是这样,但那也只不过是加在现在的所得之上嘛,没拿到奖,稿酬又不会减少,你不用担心这些。对了,有个好消息喔。”
    小驰似乎在想着什么:“是暑假要去旅行吗?我们班上没有去过国外旅行的,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身为父亲的耕平听到这话,不禁自惭形秽:“呃,那个……下次吧。你知道吗,老爸的书再版啦,虽然只有两千册。”
    不愧是作家的儿子,深知再版的意义与难能可贵:“太棒啦,老爸。恭喜,要是以后也这样就好了。”
    “嗯,是啊。”
    耕平一边说着,头脑中便一边计算起来:《空椅子》再版两千册,税后入账也只有三十万日元,哪够父子两人在暑假这个旅游消费颇高的时节去国外呢?还是存进银行吧,说不定到时需要急用呢。
    耕平揉揉微饿的肚子,跟在小驰身后向客厅走去。
    “欢喜也只得中庸”么。已故俳人的佳句真是耐人寻味。
    “耕平,你辛苦了。”
    热气腾腾的味噌汤碗对面,岳母笑着说道。耕平觉得,现在跟这个年逾六十的岳母似乎比久荣在世时更为亲近。或许是因为分担着同一份悲伤的缘故吧。
    “没有什么辛苦的啦,只是一边吃一边等了一阵,落选后又跟朋友狂喝了一顿而已。”
    耕平喝下一口味噌汤,只觉得炸得金黄的豆腐的汤汁如丝般渗透酒醉的身体,他不由得感慨道:“为什么自己做的一点都不觉得好喝,别人做的就这么美味呢。”
    郁美笑看着女婿的眼神忽然认真起来,对正吃着半熟煎蛋的小驰说道:“昨晚,外婆跟你说过,对吧。”
    咦?说过什么?耕平半醉的头脑迷迷糊糊地想着。
    “要给耕平找个妻子。”
    突然而来的致命一击,让耕平差点没把口中的味噌汤喷出来。郁美毫不在意地说道:“耕平还年轻,小驰也需要个新妈妈,我想去了另一个世界的久荣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耕平,你也得考虑考虑再婚了。已经过去四年了,要是还没碰到合意的人,我一定尽全力给你找。”
    文学大奖的评审会后,总要接踵发生一连串不可思议的事情么。郁美双肘撑在餐桌上说道:“耕平,真的还没有合意的人吗?”
    郁美说完便直直地看着耕平,目光似乎比直本奖的评委还要恐怖。虽说此时耕平的脑海里浮现出椿和香织的面容,但都还没正式交往过,更没确定关系。对了,前天晚上貌似被香织甩了吧。虽说入围了直本奖,但对女人还是十分怯懦。郁美接着说道:“昨晚,我跟小驰谈了谈,他也说老爸还是找个比较好,现在就看你的想法啦。”
    这时,一个小声得连尖起耳朵都难以听见的声音响起,“……不要。”
    郁美慌乱地瞪了他一眼。一直低着头的小驰慢慢抬起头来,微微提高音量说道:“虽然我昨晚的确那样说了……但我想想,还是不要。”
    郁美伸出手,轻轻握住小驰放在餐桌上的手:“怎么啦?昨晚不是还跟我说会笑着欢迎新妈妈吗?”
    小驰突然把自己的小手从外婆的手下面抽了出来,看着耕平。虽然双眼没有噙着泪水,但那份明亮的悲伤却一览无余:“因为那样的话,老妈就太可怜了。”
    这孩子的眼睛原来如此澄透啊,声音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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