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与帝国(上下册)-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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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
“但是,他是无辜的吗?”
“里欧思?”巴尔插嘴道:“是的,老天有眼,他是无辜的。布洛缀克虽然在各方面都可以算是叛徒,不过这次对他的指控,却真的是冤枉他了。这可以算是一个司法闹剧,然而却是必要的,可以预测得到的,而且是不可避免的。”
“我想,这是由于心理史学的必然性。”弗瑞尔故意将这句话说得很大声,表示他非常熟悉这些术语。
“一点都没错。”巴尔的态度变得严肃起来:“这个道理在事先难以看透,可是在事情结束之后,我就可以……嗯……就像在书本的末页看到谜底揭晓一样,问题就变得很简单了。现在,我们可以明白,由于帝国当前的社会背景,使它无法赢得任何征战。当皇帝软弱无能的时候,将军们当然都会蠢蠢欲动,为了那个既无聊而又必会致祸的帝位,将整个帝国搞得四分五裂。然而,在强势皂帝的领导之下,又会使帝国变得麻痹僵化,虽然暂时阻止了表面上崩溃的趋势,却牺牲了一切可能的成长、发展与活力。”
哎瑞尔突然无礼地大声咆哮:“巴尔爵爷,你说得不清不楚。”
巴尔仍然保持微笑,缓缓回答说:“我也这么认为,因为我没有受过心理史学的训练,所以才会有这种困难。语言与精确的数学方程式比较起来,实在只是相当含糊的替代品。不过,让我们想想——”
巴尔陷入了沉思,弗瑞尔趁这个机会靠在栏杆上休息,迪伐斯则抬头看着天鹅绒般的天空,遥想着川陀现在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然后巴尔又开始说:“阁下,你也知道,你和迪伐斯,当然还有基地上的每一个人,都认为想要击败帝国,首先必须离间皇帝与他的将军。你跟迪伐斯,还有其他的人其实都没有错——在考虑内部不和的原则上,这种想法都可以算是正确的。
“然而,你们所犯的错误,在于认为这种内在的分裂,必须源于某种个别的行动,或是某个人一时的心态。所以你们试图利用贿赂与假情报,借助于野心与恐惧心理。但是你们费尽心机、吃尽苦头,到头来还是白忙了一场。事实上,表面上看起来,每一次的尝试反而使得情势更糟。
“你们所做的这些尝试,就像是以人力在水面拍击出来的涟漪,对于巨浪没有一点影响。谢顿的巨浪依然继续向前推进,虽然悄无声息,却是无坚不摧。”
巴尔转过头去,透过阳台的栏杆,看到了举市欢腾的灯火。然后他又说:“有一只幽灵之手在推动我们每个人——英武的将军、伟大的皇帝、我们的世界与你们的世界——这只幽灵之手属于哈里·谢顿所有。他早知道像里欧思这种人会失败,因为对他而言,成功就是失败的种子,而且越大的成功,便会导致更大的失败。”
此时弗瑞尔冷淡地说:“我还是认为你的话一点也不清楚。”
“请耐心听下去——”巴尔一本正经地说:“让我们考虑一下各种可能的情况。任何一个无能的将军,都绝对无法对我们构成威胁,这一点至为明显。而当皇帝软弱昏庸时,将军再能干也一样不会危及我们,因为有更为有利的目标,吸引他向内发展。历史告诉我们,在过去的两个世纪中,有四分之三的皇帝,都是出自叛变的将军或总督。
“所以,最后只剩下一种组合,就是强势的皇帝与骁勇的将军,只有这种组合才可能威胁到基地的安全。因为想要将一个强势皇帝拉下来并不容易,所以骁勇的将军就只好越过帝国的疆界向外发展。
“然而问题又来了,强势皇帝又如何维持威权呢?是什么在维持着克里昂二世的强势领导?这其实很明显,他不允许文臣武将的能力太强,这样他就能够唯我独尊。如果一个大臣太过富有,或是将军太得人心,对他而言都是很危险的事。只要稍微研究一下近代的皇帝谱系,我们就可以发现,凡是稍有智商、明白这一点的皇帝,都能变成一个强势皇帝。
“里欧思打了许多场胜仗,因此皇帝就起疑了,当时所有的情况都令他不得不起疑。里欧思拒绝了贿赂吗?非常可疑,可能另有阴谋;他最宠信的大臣突然支持里欧思?非常可疑,可能另有阴谋。事实上,并不是哪一个个别行动显得可疑,而是任何行动都会使他起疑——所以我们的计划全都是没有必要,也注定是徒劳无功的。因为真正使得里欧思显得可疑的,就是他的成功。因此,他终于被召回,被指控谋反,被定罪并遭到杀害——基地又赢得了最后的胜利。
“所以说,大家可以看到,不论是哪一种可能的组合,都能保证基地是最后的赢家。这是必然的结局,不论里欧思做过些什么,也不论我们做过些什么,结果都是一样的。”
哎瑞尔这位基地大亨听到这里,若有所悟地点着头说:“很有道理!不过,如果皇帝身兼将军又如何呢?嘿,这时又会发生什么状况?这种情况你并没讨论到,所以你还不能算是证明了你的论点。”
巴尔耸耸肩:“我根本无法证明任何事,因为我并没有必要的数学工具,我只不过能做一点简单的推理。如今所有的贵族、所有的强人,甚至所有的汪洋大盗都在觊觎帝位,而且历史告诉我们,成功的例子还不算少。即使是一个强势皇帝,如果他太过于关心银河尽头的战事,又会带来什么后果呢?他离开首都多久之后,就可能会有人另竖旗帜兴起内战,逼得他非得收兵回防?就帝国目前的社会环境而言,一定很快就会发生这种情形。
“我曾经告诉过里欧思,即使是帝国所有的力量加起来,也不足以摇撼谢顿的幽灵之手。”
“很好,很好!”弗瑞尔显得极为高兴:“所以你的意思是说,帝国永远不可能再对我们构成威胁。”
“在我看来的确如此。”巴尔表示同意:“坦白说,克里昂二世很可能活不过今年,然后,必然又会因继位人选产生纷争,这样便有可能引起帝国的‘最后’一场内战。”
哎瑞尔接口道:“那么,我们就再也不会有任何敌人了。”
巴尔深思熟虑地说:“别忘了还有第二基地。”
“在银河另一端的那个?几个世纪之内还碰不到呢。”
迪伐斯突然转过头来面对着弗瑞尔,脸色显得很凝重:“也许,我们的内部还有敌人。”
“有吗?”弗瑞尔以冷淡的口气问道:“什么人?请举个例子。”
“例如,有些人希望将财富分配得公平一点,希望辛勤工作的所得,不要集中到几个人的手中。你懂得我的意思吗?”
哎瑞尔眼中的轻蔑之意渐渐消失,现出了如迪伐斯一样的愤怒眼神。
第二部 骡
骡……银河历史中的历代重要人物,要数“骡”的生平最少为人所知。即使在他最显赫的那段时期,想要了解他当时的言行事迹,主要也只能透过他对手的观点。其中,又以一位年轻新娘的观点最具权威性……
——《银河百科全书》
第十一章 新娘与新郎
贝妲对赫汶恒星的第一印象是一点也不壮观。她的先生也早就说过——它是位于虚空的银河边缘,一颗毫无特色的恒星,比银河尽头任何一个稀疏的星团都还要遥远。虽然那些星团发出的光芒稀稀落落,然而赫汶恒星却更为黯淡无光。
杜伦心里很明白,以这颗红矮星作为婚姻生活的前奏曲,实在是太过平凡无趣。所以他噘着嘴,以颇有自知之明的口吻说:“我也知道,贝,这并不是一个很合适的改变,对不对?我的意思是说,从基地来到这个地方。”
“简直是可怕的改变,杜伦,我真不应该嫁给你。”
他脸上立时露出了伤心的表情,在还没来得及恢复之前,贝妲就以特有的“惬意”语调说:“好啦,小傻瓜。我知道你就要把下唇拉长,装出你独有的垂死天鹅状——每次我轻轻抚摸你的头发,摩擦出好多静电,在你把头埋到我的肩膀之前,总是会现出那种表情。你想引诱我说些傻话,是不是?你希望我会说:‘杜伦,不论天涯海角,只要有你相伴,我就永远幸福快乐!’或者是说:‘亲爱的,只要能和你长相厮守,即使在星际间的深邃太空,我也觉得有家的温暖!’你承认吧。”
说完,她伸出一根手指头指着他,在他的牙齿就要挨近时,又赶紧把手缩了回去。
他只好说:“如果我认输,承认你说的都对,你是不是就能开始准备晚餐?”
她心满意足地点点头,这回他没说话,只是回报着微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在别人的眼中,她并不能算是绝代美女——他自己也承认这一点——不过每个人都难免会多看她一眼。她的直发虽然有些单调,却乌黑而后丽;嘴巴纵使稍嫌大了些,但是她有一对致密的柳眉——眉毛上面是白皙稚嫩、没有一点皱纹的额头;下面是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笑起来的时候分外热情迷人。
她的外表看来坚强刚毅,似乎对人生充满了务实而理性的态度。然而在她内心深处,仍然藏有小小的一潭温柔。如果有谁想要强求,一定会无功而返。只有最了解她的人,才知道应该如何汲取——最要紧的是,绝对不能将这个意图表露出来。
杜伦随手调整了一下控制台上的按键,决定稍微休息一会儿。在下一次跃迁、再“直飞”数个毫微秒差距之后,才需要做人工飞行。他靠在椅背上向后望去,看到贝妲在贮藏室,正在选取食品罐头。
能娶到贝妲,他感到相当自得——过去三年以来,他一直在自卑感中惴惴不安地挣扎。他如今的表现,只是一种心满意足的敬畏,象徽着他的骄傲与满足。
无论如何,他只是一个乡巴佬——不只是一个普通的乡巴佬,他的父亲还是一名叛变的行商。而她却是道道地地的基地公民——还不只是一个普通的基地公民,她的家世可以直溯到伟大的侯伯·马洛。
冰于这些因素,使得杜伦心里始终有些忘忑。将她带回赫汶星,住在一个岩石世界的洞穴都市中,本身就是很糟糕的一件事。然而更糟的是,她还得面对行商对基地、漂泊者对都市人的双重传统敌意。
晚餐过后,完成了最后一次跃迁!
赫汶恒星本身是一团火红的猛烈光焰,它唯一的一颗行星——赫汶星——表面映着斑驳的红色光点,周围是一层迷蒙的大气,整个世界有一半处于黑暗之中。贝妲靠在巨大的显象台前,看着上面蛛网般纵横交错的座标曲线,赫汶星不偏不倚地位于座标的正中心。
她突然以严肃的口气说道:“我真希望当初能先见见你父亲,如果他不喜欢我的话……”
“如果真的这样,”杜伦轻描淡写地同答:“你会是第一个让我爸爸讨厌的美女。在他还没有失去一条手臂之前,还在银河各处浪迹天涯的时候,他……算啦,如果问他这种事情,他会对你滔滔不绝地说个没完,直到你的耳朵都长出茧来。后来,我总觉得他不断在添油加醋,因为他每次重复同样的故事,细节都会多少有些不同……”
现在赫汶星已经向他们迎面扑来,可以看见下面的内海以沉重的步调不停地旋转,青灰色的海面在稀疏的云层间时隐时现。还可以看到崎岖嶙峋的山脉,沿着海岸线延伸到远方。
当太空船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