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御弟血泪录-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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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此,连掌山管地的山神土地也只能坐以待毙。
即便高高在上如天帝,对此也束手无策,只不过天帝在地动与大灾之时能凭高强的法力全身而退。
楼越于海暴、地动、火流、风雨雷电上有异于常人的高超敏感。
勾陈脚踏的越风山剧烈颤抖,地面仿佛随时要裂开,山峰像要崩塌,地底海底像被劈开。
大地的愤怒与力量,可怕到人力仙力皆如蝼蚁。
勾陈急得大叫:“小越!”
在这种山崩地裂的混乱下,勾陈并不抱希望楼越能听到。他亦不敢贸然进海,越是危急,越不能让楼越分心,上次害楼越被溅就是前车之鉴。
勾陈相信,楼越有分寸,一定可以安全无虞回来。
忽然海面上急速飞来一个黑点,盯准他发音的方向而来。
眨眼之间已能看清黑点是个人形。
勾陈张开手臂,接住。
一看,怀里的人不是楼越。
是女鲛!
忙松开手。
女鲛摔到地上,卡在嗓子眼的一声“啊”才惊叫出来。
灵光一闪,勾陈迅速领悟到楼越向他抛来女鲛的用意,他在女鲛身周快速划一个圈,结成一个屏障,将女鲛护在障中。旋即按他领悟的楼越的意思,急急巡一圈越风山。
救下了几只差点摔下崖的山羊,几只险些丧命滚石的黑猪,扶正了几颗老树。越风山情况尚好,没有断山掉崖,再望眼越州,未见楼宇大面积倒塌。
可是勾陈能感受到自东而来深地底下的剧烈能量。
震中在海上。
最危险的地方,在海上。
勾陈确认越风山无碍之后,回到镇海崖。
历时几分钟的地动终于停了。
勾陈朝女鲛问:“他当时情况如何?”
女鲛被吓散了魂,被勾陈这么一问,眼珠慢慢对到一起找到焦距。
勾陈急问:“他怎样了?”
女鲛茫然:“他?”
勾陈急道:“楼越!”
女鲛眼神转了转,才恍然大悟地问道:“又是楼越救的我?”
勾陈要被急死了:“当时他怎样?”
女鲛一边欣喜,一边连忙组织语言道:“当时忽然水里有巨大漩涡吸来,我正想逃,突然被什么东西一提一抛就到这里了……”
勾陈颓然:早该明白,越海和越风山一带除了他,无人能看清楼越那比风还快的身手。
可是有再快的身手,楼越不过血肉之躯,在自然巨力面前……
勾陈咬咬牙,还是跳进了海。
没听到他期待的那声“陈武回岸”,勾陈心就沉下去一点。
再往深海飞一点,猝然发现自东海方向,如山的巨浪排山倒海而来。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风暴。
这是海啸!
“小越!”
“小越!”
“楼越!”
无人应他。
勾陈再往深海飞,停在巨浪的千丈外。
勾陈心沉到谷底,他一路寻来,都未找到楼越,只有一个可能,楼越在巨浪里面。
勾陈一遍遍告诉自己“楼越是镇海灵,天命镇海,海灾海难绝压不倒楼越”,然而巨浪如山在前,暴风急掠如电,任谁也无法相信,小小的一个楼越,能在这等世灾面前全身而退,更别提要镇海了。
危急关头,不容犹豫。
勾陈运气往巨浪里冲。
在即将入浪的那一刻,他听到了恍如久违的声音。
“陈武回岸。”
一字一顿,独属楼越的认真腔调。
勾陈一下刹住,停在巨浪前。
“陈武回岸。”
楼越喊他第二声。
勾陈几乎是无意识地,像被楼越操纵的木偶一样,跟着指令,飞回了越风山。
他站在镇海崖上,他的目力极好,能在看在远在越海边界的巨浪。
他所站的地方是越风山,越风山后面是越州,越州里住着数万百姓。
他的脚下,他的身后,是楼越用生命守护的世界。
时间对勾陈而言从未如此长,一刻钟,还是二刻钟,还是半个时辰,说不清到底有多久,勾陈只觉得这一段时间比他当天帝的一万年还长。
他一直死死地盯着那条像巨浪像连绵的山一样往越风山移。
他亲眼见那山浪一层一层地矮下去,速度一点一点慢下来,但他一直没见到楼越。
楼越那身十分有标致性的玄裳红带楼灵装束,他连一片衣角都没瞧见,那条他总是魂牵梦萦的胭红发带,也不知被巨浪打湿了否。
心底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对勾陈说:相信楼越。
小越要你相信他。
像有感应似的,勾陈稍稍从极度的担忧中挣脱出来,终于注意到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女鲛。
女鲛是水族,对海有天生的敏感,她的神情严肃紧张至极,目光却异常坚定。
勾陈问她:“你不害怕吗?”
女鲛答:“有楼越在,我不害怕。”
顿了一顿,女鲛又补充了一句:“不仅是我,我们整个水族都不害怕。”
勾陈总算挤出一点笑:“对,有镇海灵在,我也不害怕。”
女鲛奇道:“上仙是神仙,竟也害怕海啸吗?”
勾陈深沉道:“我害怕。”
他心里的声音继续道:你说的那个镇海灵,我怕极了他。我害怕他有危险,我害怕他不肯让我帮忙,又害怕我帮他倒忙,他的所有事情我都害怕,他一眼就能杀死我。
勾陈想:我这样哪里还有半点天帝的架子!
女鲛闻言:“上仙不必害怕,请相信镇海灵。”
勾陈听了笑笑,郑重答道:“我信他。”
我的镇海灵。
'正文 第二十七章 小试出界'
海啸恰恰压着镇海崖最高水位线狠狠拍下。
越风山被拍得连续巨震。
女鲛离崖边近,她有修为在身尚且被海啸的威力甩得飞出老远,越风山的花草百兽更是折的折倒的倒,鸡飞狗跳,声嘶力竭。平日怕事的山神居然没躲起来,却颤巍巍的出来,自己被风啸扫得东倒西歪,却在竭力护持身边的生灵;一向精明懒散的老树精伸出长长的树藤,结成防风墙替小生灵遮挡。
勾陈大开大合地落下仙障,护住整个镇海崖。
女鲛摔伤了,爬起来,慢腾腾挪到崖边,执着的眺望远海。
女鲛望的方向,那里是楼越的战场。那个方向,勾陈自始至终目不转睛地望着。
勾陈从小是长兄,成年后是天帝,一直都是他照顾别人,从来都是他掌控别人,这是第一次,他被别人庇佑。
以他的能力,在三界之中,并不需要谁的庇护。正因为如此,从未有人想过庇护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勾陈天帝天生就该是那根顶梁柱,连勾陈自己对此也深信不疑。
然而谁的身体又真是铁打的。
楼越一遍一遍执拗的“勾陈回岸”,像在勾陈心口捞了一下,某个坚硬了上万年的地方软了一小块,让他卸甲轻装,在倾城的海难中等待他英雄的镇海灵归来。
整整一日一夜后,楼越才重新出现在勾陈的视线里。
勾陈在那一刻忽然就明白了,为何青华当年能一眼确定的楼镇海就是紫微转世。
大海之上,天穹之下,镇海灵仗剑踏浪而来。
恍如天神,又超越天神。
一百多年前,青华在这里认出了他的紫微。
一百多年后,还是在这里,勾陈找到了他的英雄。
勾陈从前打不过青华时,尚且从未服过青华这个比他高一阶的天帝,甚至他对昊天玉帝,也从未正经俯首帖耳过。
如今,他在凡间的一座小山头,对一个玉册无名,仙籍未有的楼灵心悦诚服。
心悦之,诚服之。
勾陈没有冲出镇海崖,他乖立岸上,眼看楼越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
楼越的目光坚定而冷峻,穿过风浪后霏靡的雨雾罩在勾陈身上。
女鲛也等了楼越一天一夜。
她身上有伤,早有些力不可支,但他一直执着地等着她的男神英雄。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女鲛唱过很多凡间的诗歌,这一句是他常唱在越海唱给楼越听的。
此时他喃喃地唱起来,歌声在海难后的山间悠扬婉转,大难不死的生灵停下来侧耳倾听,镇海崖安宁而平和。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勾陈听着,不禁跟着默念了一遍,这歌以及唱歌的情动女子恰如其分地牵引着勾陈的思绪,勾陈一连念了两遍,忽然就红了耳根。
楼越落到崖上,剑尖点着地面撑了一下。
勾陈眼尖,立刻就扶了过去。
十年的相处,很多默契水到渠成。
勾陈伸手搭住了楼越的手肘,楼越说了一句“我回来了”,便脱力地滑了下去。
身上仍是崩得紧紧的,勾陈一把支住楼越的肩,轻轻说一句,”放心,越风山无事,越州亦无大碍。”
楼越闻言眼皮松松一阖,嘴角滑出一抹嫣红的血丝,睡过去。
勾陈另一只手早绕到楼越身后,接住了楼越的身体。
女鲛莫名看红了脸,尴尬地别开眼。
楼越此番是累睡过去的。
勾陈替楼越擦净嘴角的血丝。
楼越硬呛着一口血回来,他蛮横到在对手面前不肯做一点示弱,别说呛了口血不肯吐,就算断了骨头,楼越必定也是硬撑着体面地回越风山。
“我都替你累……”勾陈坐下来,默默念起《勾陈心经》。
女鲛在镇海楼外徘徊了很久,鼓起勇气敲门。
勾陈转出楼。
女鲛咬了咬唇道:“我想看看楼……镇海灵。”
勾陈笑笑摇头。
女鲛扬起脸问:“是你不肯让我见他,还是他不愿见我?”
勾陈复笑摇头。
女鲛眼里泪水打转,低头:“我懂了,你不肯,他也不愿。”
再抬头,脸上是带泪的倔强,“不管他应不应我,我喜欢他就够了。”扬脸望向勾陈,“求上仙替我谢谢镇海灵,他两次救我,优容我,我很欢喜。”
女鲛走了,仍常常来越海唱歌,唱的歌起先还是情歌,后来渐渐改成山水谣。
楼越睡一天就醒了。
彼时勾陈正守在床头。
楼越转过头去看勾陈。
勾陈一听到楼越的呼吸变了频率就知楼越醒转,亦抬眼去瞧楼越。
两个人的目光悄无声息地撞在一起。
勾陈目光坦荡而专注:“起来么?”
楼越坐起,微微一笑:“练剑罢。”
勾陈:“好。”
楼越修行的速度很快,后面五年间修为已至练虚合道最上一层,到了这一层,顺利的就能飞升迈入仙道。
而最后一层又是最捉摸不透凶险至极。
若论武功修为,楼越已经能在勾陈手底下接百招,这放在天庭能横扫一众普通神仙;而……论成仙的机缘,不知为何,楼越总是不得其门,飞升的路口就像专和楼越捉迷藏一样,无论如何引导摸索,楼越都没办法摸到那扇门。
是因为情劫未解么?
想到这个,勾陈很是忧虑。
还有几个月就又满五年,算上前面五年,十年光阴如水,白驹过隙,就要到尽头。
长生天帝那一身懒毛,绝计划不会代勾陈多上一时一刻的岗,帝务之上,他谁都指望不上。帝务牵涉甚广,稍有差池,生灵涂炭,他这个背三位天帝帝务的苦力天帝,谈自在,实在是异想天开。
楼越有他命定的职责,勾陈也一样。
这一次,勾陈真的不得不回天庭了。
勾陈近来一直盼龙云骄来越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