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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凤起阿房-第23章

小说: 凤起阿房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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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定听着他们聒噪,不由一笑道:“这两个,真是一对,不知这这块木头是怎么和那猢狲玩到一起来的!”慕容冲随口道:“他们是小孩儿,自然玩得到一起来。”      
  杨定看了慕容冲一眼,欲言又止。慕容冲发觉了,道:“怎么了?”杨定方才道:“听你的口气,好象倒有很大年纪。你自已也还是小孩儿呀!慕容永不过比你小几个月,刁云其实比你还大上两三岁。”      
  “喔?”慕容冲有些发怔,回想起他还是小孩儿的年月。可实在太久了,怎么想都是模糊一片,觉得他好象一生下来就是这样了。      
  “慕容公子!”杨定突然勒定了马,定定的看着慕容冲,他的眼睛非常地温和,就象一大片阳光下平静的海面,让人觉无比宽广深厚。“这一两来你在我这里,相处融洽,我与你,算得上是亦师亦友。因此有些话,在你,或者觉得是交浅言深,可在我,却不能不说。”      
  慕容冲听了忙道:“我从将军这里学到的东西,足以一生受用不尽。将军若还有教诲,我一定牢记在心。”      
  杨定眼神往山外层层青峦掠去,仿佛在想怎么说得明白。慕容永和刁云见他们停了下来,知道有要紧话说,于是也噤了声。      
  “慕容公子,我知道你心里头,是极不快活的。这两年来,从没见你真心实意地笑过一次。我知道你心里装着很多事,”杨定顿了一顿,好象终于下了决心,不再绕着圈子说这些不痛不痒的话了。他快言快语道:“你在秦王身边呆了这几年,受到的屈辱吃的苦头决不是别人想得到的。堂堂男儿委为妾妇,非但受世人之讥,就连至亲都不能体谅——虽说你本是为了他们才忍辱偷生的。”      
  这些话象一把锋利无比的长刀,一下子捅破了他心上的疮口,让慕容冲恼怒无比,很想就此驱马而走。      
  “可是你才这点年纪,你不能一辈子被这些事捆住。”杨定拉住了慕容冲的马笼头,显然是非让他听完这几句话不可。“你再有多少恨多少怨,那都已经过去了。你日后怎么办?报仇吗?大秦国势方盛,不是你一个人能动摇的了的,再说,就是能动,那天下千千万万好容易安定下来的百姓们怎么办?我是仇池杨氏的人,我何尝没有家国之叹,可是……既不可挽回,就只能多想想将来的时光了。”      
  慕容冲也冷静了下来,明白杨定一片好心,道:“将军金玉良言,慕容冲没齿不忘。”      
  杨定看出来慕容冲只是感激他的心意,却不是当真听进去了,叹道:“自然,我不是你,没有经历过你的际遇,说这些话,有如隔靴搔痒。只是……卫青霍去病你可知道?”      
  慕容冲讶然道:“这两位是汉家名将,我如何会不知?”杨定凝望着他,缓缓又道:“可他们两人也是佞幸传中人物,汉书言卫青‘以和柔自媚于上’。他二人事汉武甚多暖昧,虽未有明载,可当时讥讽之言,也当不少罢!”      
  慕容冲倒确是十分讶异,万万没想到这两位千古名将也会有此类事迹。      
  “卫青七击匈奴,霍去病封狼居胥,那都是真刀真枪血里沙里挣来的功业,彪炳史册,扬威千载。至今日,谁还记得他们那点隐事?”杨定握着慕容冲的肩,一字一顿道:“旁人看怎么看你不要紧,可你自己切切不能委屈自已!”      
  慕容冲再也忍不住,策马狂奔而去,他昂头长哭,哭声如厉风横扫,似乎连成顷的竹梧青叶,都因之而翻动起碧波狂澜。后面的慕容永和刁云吓得不轻,愣立于地。杨定怕他心情激荡下摔下马来,加鞭赶上,拉住他的辔头。慕容冲一把抱紧了他的胳膊,眼泪全无预兆地滚滚而下。他整个人抖得有如寒战一般,连杨定也被他带着摇晃起来。不多时,杨定的衣袖就已是湿热一片。杨定拍了拍他的头,心中大慰,觉得自已思量了许多回的这些话,总算引得慕容冲痛痛快快哭一场。倘若就此能消融他心中块垒,那对他将来,应该会有好处罢。可他不知道,慕容冲哭的是,这番话已经太迟了!      
  若是这番话,由三年前的慕容泓慕容喡慕容评他们说出口,那么或者还是会起一些作用的吧。但是,现在,一切都太迟了!      
  题内话:      
  我原先对东晋的历史并无什么特别兴趣,是今年年初起心写这篇文章时才开始找书来看的。从前对符坚的看法,不过是人云亦云的那些,觉得他讨江东,是穷兵黩武自取灭亡什么的。后来看了些东晋未年的史料,就觉得符坚的所作所为,其实再正常不过。一个游牧民族具有的习性对于建立一个稳定的政权,是极其不利的。象他那样心气很高的人,意图取下江东六郡,获得被认可的正朔身份,快速推进他的政权的汉化程度,简直是理所当然。      
  就连石勒当初,也在为身后的名位而担忧,何况是符坚。如果他没有这样的想法,反而是一件奇怪的事了。我想后赵的结局,肯定给了符坚很大的触动和忧虑,因此他统一天下,以开国之君而不是僭伪留名史册的动机也会非常强烈。强烈到他倚重的所有人都不能动摇的地步。      
  而东晋未年的历史,称为一部亲族互屠史也不为过。父杀子,子弑父,兄弟阅墙,叔侄争战,谦逊自抑的不能免于一死,野心勃勃者亦不能免于一死,完全没有任何伦理和规则可言。在石虎和符生身上,人类对自已亲人所能达到的野蛮和残忍发挥到了极致。钱穆在他的国史大纲里面说过一句话,大意是对于未开化的野蛮人种,给予丰裕的物质享受,会极快的使他们天性里淳朴的一面堕落,而兽性的一面完全暴露。在这种情况下,符坚对自己的亲族有很强的防范心理,也是极其自然的事。何况他先后还平定了符双和符阳两次未遂的叛乱。我们并不能以后人的眼光,去嘲笑他当初接纳各族降臣和讨伐东晋的决定。每个人的思绪,都不能脱离他所处的环境影响。      
  而淝水之战后他失败得如此快速和彻底,我认为部分原因他之前实在是太过好运。在淝水之战以前,他几乎没有遇上过什么挫折。姚苌和慕容垂出身与他相若,可是淝水之战前的经历却是天壤之别,当然结局也是大大不同。他的乐天英雄的气质,并不是凭空生出来的,而是与他的经历紧密相关。宿命的来说,符坚是将一生的好运气透支完了,于是在最后结帐时不得不破产,而客观一点的说法,就是过于顺遂的一生,使得他对于逆境完全没有心理承受能力和处置的经验。但是不论怎么说,淝水之战真是一场最为奇特的战役,如果有人在架空中写这样一场战争,是肯定不会被我接受的。      
  就在我这样想,而且将我的想法写进文中后大约一个星期左右,我看到思索在龙空军史版帖了这么一句话“另外在符秦前面的石赵也统一北方更没有南下,但也完蛋了,如果不南下等符坚一死也必将四分五裂。根本问题就是北方有多个胡族要想统合必须汉化。”然后又看到了陈寅恪的讲稿,我始则心喜,继而气沮。喜的是,看来我的想法没错,大有某某所见略同之慨;沮的是,似乎这已经是公论和常识,而我还当作是独立思考的结论呢!:(      
  还得提一提卫青和霍去病,天地良心,我是不想作践他们两个的。当初第一次看史记,发现他们居然在佞幸传中有一席之地,吓得我差点没摔到地上去。不管怎么说,他们是将汉人的武力发挥到极至的人(唐的血统是很成问题的)。汉武有私心也好;用千万将士的血肉堆垒起他们两个的功绩也好;赏过于功也好;因为他们的征战而耗尽大汉帝国的国力,最终导致汉的灭亡了好,战到底是他们打赢的,史书上留的是他们的名字,而不是别人。谁知道换了人是否照样种下诸多恶果,却依旧打败战呢?      
  我非常非常的希望,佞幸这个词在后世所具有的广泛含意,可以解释他们为什么与邓通董贤等同传。但是,咳,开篇第一句就是“非独女以色媚,而士宦亦有之。”这种嫌疑真是没办法洗脱干净的,让我好生沮丧。而且从此后,就对霍去病那句名言“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的意思产生了别的想法,这话听着怎么好象在对汉武表示他忠贞不二,对女人没兴趣呢?@#¥%^^&××      
七)      
  平阳仍三晋名城,故老相传为尧、舜、禹三代都邑所在。此说自然是远不可考的陈迹,不过永嘉年间,后汉刘聪确曾以此为都,怀愍二帝俱死城中,此后便成为东迁士大夫们的伤心所在。      
  此城位于晋阳与蒲州之间。由此向西,越过吕梁山,经坂蒲、大宁,有道直通关中;向东出浮山县,越过中条山,可以去往沁水,自古便是交通要道。城池所在,顾名思义,筑于平水北岸。平水发源平山,平山地势颇缓,位于汾水东北。平水从山麓流出,灌溉附近的园圃,然后向东注入汾水。      
  时节正是十一月间,深秋的北方大地被一阵又一阵咆哮的风刮得苍凉灰黯。平水清可见底,瘦硬坚实的鹅卵石突出水面,干燥泛白。几片残败的叶子随着水波轻漾,旋旋着打在石上,恹恹的亮红,倒越发显得那河水寒意彻骨。      
  慕容冲顺着河岸信步而行,刁云和其它几个亲随遥遥跟在后头。他一时驻足,怔怔地望着那些不知从何处辗落的红叶,不由想到:“离开邺都后,这已是第十三度深秋!”而他来到平阳,不知不觉也有了八年。      
  这个深秋却是与众不同的。此时万里之遥的淝水两岸,晋与秦的大军云集,恶战一触即发。秦军八月里开拨,步卒六十余万,铁骑二十七万,运送粮秣的船只多达万余。经亲眼目睹的人津津有味而不乏夸大其辞的描述,他可以轻易想象出出征时旌旆蔽天,战鼓震地,铁骑似龙,猛士如虎的盛况。此后陆续听到战讯,十月十八,阳平公符融克寿阳,后几日,冠军将军慕容垂陷郧城。而最新的消息,是八天前慕容永从长安给他带来的,说晋将刘牢之在洛涧大破秦军,士卒死伤达万余。不过,所谓大破,当是对晋而言,在秦这一方,除了士气受损以外,战力仍是远远高于晋军,这场大战中,着实看不到晋军有取胜的希望。      
  慕容冲反反复复的为晋军统帅筹划,可也没想任何饶幸之处,不由心头郁闷,无以遣怀。这场大战是他期盼了多年的,可真的打起来了,却又更增烦恼。若秦军完胜,一举平定江东六郡,那么,天下就将稳为符坚掌中之物,而所有暗地里有所期待的人们,最后的一丝希望也将化作泡影。因此这时风掠枯枝,瑟瑟有声,在慕容冲耳中听来,也越发的凄凉。      
  突然顺着河岸传来鼓吹之声,一下子就打断了慕容冲的思绪。水面上漂来一带红痕,给清冷的平水带来些热络之意。不多时走得近了,就见得吹着打着,说着笑着,一群男男女女,拥出顶大红花轿来,原是迎亲队伍,四下里炮仗的烟气伴着火光,“噼哩啪啦”爆响个不停。慕容冲侧了身子让在一旁,想道:“这当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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