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亮军刀-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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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呢,老子抓几条鱼你们居然敢抢,长几个脑袋,还敢来要人,要个鸟,再不滚蛋,全给我机枪突突了。
正闹得僵着呢,兄弟部队的团长带着手下的兄弟也过来了,这下闹得有点大,那个团也是个牛哄哄的部队,谁都不放在眼里,听说自己的一个营被人拿机枪顶在大门口,带着人就过来要来硬的。
好家伙,几千号兄弟荷枪实弹地对峙上,这时候天开始下雨,场院上立马一片泥泞。
陈锋在床上听着外面闹腾,丁三出去看了,回来一说,差点没把陈锋从床上急出个好歹来。他起身披上雨衣,丁三要扶,他也没让,几步紧着就跑到营房的大门口。
“兄弟们听好了,我是陈锋。欢迎兄弟部队来我们营房做客,既然是客人,大家把枪都收起来,鼓掌欢迎。”
营房里面沉默了一阵子,慢慢地有稀落的掌声,但掌声很快就越来越大,响成一片。
过来闹事的兄弟部队被这掌声闹了个大红脸,没想到陈锋几句话就解除了如此尴尬的局面。那个团长于是也示意自己手下的弟兄把枪都收起来。
陈锋从营房大门口走出来,几步走到兄弟部队的队列前面,对着他们先行了个军礼:“国民革命军某团团长陈锋,欢迎兄弟部队来我团做客,贵部兄弟请跟我进来。”
那个兄弟部队的团长也出列敬礼:“国民革命军某团正在搞野战拉练,与贵部有点小误会,还请兄弟海涵,我现在就把部队开走。”
“客气客气,让兄弟们都进来坐坐吧。”
两个团长凑到一起,又把几个当事人叫过来,相互一碰,事情的原委终于弄明白了。两个刚刚走下战场的部队,不久前的杀戮刚刚结束,一支杀气腾腾的部队往往在休整的时候最容易出事。所以这两个团最近经常相互摩擦。
陈锋想了想,心里有了主意,跟那个团长一说,两个人都觉得这主意不坏。
两个团各挑出一百个兄弟,在场院中间,身上皮带和刺刀都收掉,光了膀子。规则特简单,哪方最后剩下的能站起来的多就算胜,而胜的一方就能得到下午的鱼。
这边的都是团里教导队里的兄弟,对方估计派出来的也不是善茬子。丁三站在划出来的场地边上,一声枪响,两百多个爷们在泥地里扭打起来。
或许都在战场上积压得太久了,都各不相让,兄弟们抱成一团一团的,释放着心里的野性。没有参加的兄弟们,也都暗自揣着心思看着场地里的兄弟。
两百个爷们身上泥猴子一样,扯着嗓子往对方身上扑,心底的那种杀性好久没释放出来了。
最后陈锋他们团胜了,但也只有十来个兄弟勉强能站着。战争就像两群男人打群架一样,互相伤害,互相释放野性,释放兽的那一面。
两个团各自上来人把自己团里的人扶下场,陈锋让兄弟们列队,雨点砸在大家身上脸上。兄弟部队的也列队完毕,两支部队相互敬礼,兄弟部队的唱着军歌上了路,回自己的营房。
本来会引发两个团一场大纷争的事情,就这么被处理掉了,尽管有些弟兄受了点皮肉伤,但没什么大碍。
雨一口气下了一个礼拜,大家身上都是湿的,军装散发着酸臭的味道。团里催了好多次,但新的被服一直也没发下来。好容易等到这天天晴,陈锋让团里准备几口大锅,全团把衣服全脱掉,身上就穿着大裤衩,军装扔到大锅里和胰子一起煮。
等那个水煮出来,黑红黑红的,黑色的是泥土,红色的是血。
这几天陈锋觉得伤口疼痛好了很多,但有时候还是忍不住想抽两口大烟,这时候他才醒悟过来,自己染上了大烟瘾。每天到了几个特定的时候,身上像是有好多小虫子咬一样,心里也慌得要命。
又过了几天,身上不是简单的难受了,感觉又痒又痛,骨头好像都是酸的。到了最难受的时候就呕吐,不知不觉地出现幻觉,感觉以前好多战死的兄弟都活回来了,一个一个的身影出现在面前。李寒冬、孙寒、唐路……还有好多叫不出名字的面孔,在眼前一个个闪过。
等过了劲就好很多,但伤口还是会痛,冷不丁地就来一下,痛的时候感觉像是把锉刀在来回锉肩胛骨一样。痛的时候也是浑身不住地打战,蹲在那儿,一会儿就浑身出透了汗,滴答滴答地顺着裤筒子往下流。
不管多痛,大烟看来是不能抽了,再抽下去,陈锋都不知道自己会成个啥样。等伤口疼痛的劲散了,大烟瘾跟着就来,鼻涕眼泪齐流,身子佝偻成虾米一样,难受得在床上直打滚。陈锋让丁三几个盯着自己,只要瘾一上来,就把手脚都捆上。
往往神志不清的时候,被捆住的陈锋不停用头撞墙壁,一边撞着,一边喊战死兄弟的名字。为了克制烟瘾,陈锋开始酗酒,只要烟瘾上来就喝,总之要喝醉了。有时候喝完了就吐了出来,那再喝,再吐,胆汁胃液染在军服上。
丁三好几次想找点烟土给陈锋,但都忍住没去弄,人都有个坎,陈锋现在就在坎上。这个坎既是身体上的,也是心灵上的,别人根本帮不了。很多人都这样,没有办法的时候就只能逃避,如果能战胜心灵,最后也都能挺过来。
等大烟瘾一过,陈锋就自己组枪,强迫自己不去想大烟,把手枪零件全分解了,擦枪,然后再组上,再分解,一遍又一遍。瘾一上来,桌子都掀了,零件散一地都是,喊着丁三把自己捆上。
经历过战争,就和普通人不一样了,当看到自己兄弟血肉模糊地倒在自己身边,那种摧残,无法想象。而一个军人又必须执行命令,当用枪指着一个鬼子,扣动了扳机,能看到中弹之后的身体倒在地上。或许中了枪不会立刻死,会在地上哀号,身体会来回地扭,血呼呼地从躯干里面往外喷,最后瞳孔散了,一个生命就在你手上被杀死。不管他是什么民族,是不是鬼子,但终究是条性命,心里会没有痕迹吗?
蹊跷
这段时间陈锋就听电匣子里面放时事,国军在缅甸打得也紧,日军打算切断西南的运输线,那边的国军和日军血战了几个月,打得却不怎么理想。
全国的战局都这么僵持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相对来说,整训的这段日子过得还算不错,兄弟们都盼着早点打完仗,好回家去。从后方补充过来了很多新兵,陆陆续续地,直到夏天快到了,团里才勉强重新齐装满员。
这次整训从后方又补充了四门战防炮,虽说数量少了点,总比没有强。此外团里的山炮也增加了,从其他撤编的部队给调来几门。加上以前在战场上捡的,团里的山炮现在有九门,炮连也扩了一倍多,小两百人,快赶上半拉营了。
陈锋也从大烟瘾里面慢慢解脱出来,虽然连续几个月都没怎么吃东西,人瘦得皮包着骨头,但好歹重新站起来了。站起来的陈锋,还是条汉子。
每天炊事班的老宋就忙着给他张罗好的,营里的兄弟有抓着鱼打着兔子什么的,也喜欢往团部送。
因为整训期间也没什么大事,团里在营房边上开了个菜园子,种了黄瓜、西红柿什么的,还养了几十只鸡。要是不用重新上战场就好了,陈锋真希望跟兄弟们就住在这里,直到慢慢变老。
以前和团里有摩擦的兄弟部队也经常过来串门,认个老乡什么的,手下的兄弟也过去。免不了的偷偷喝酒,但只要不值哨,陈锋一般都睁一眼闭一眼,不主张让团里的军官管得太严厉。
其实说是整训,主要却是新兵训练,很多老兵尽管也跟着后面训练,但心里多少有点排斥。一开始的训练是王卫华在主持,这会儿他是副团长兼参谋长。从投弹、射击,到班、排级对抗,都是团里以前搞的。
后来陈锋身体开始恢复,不是重体力的事都没什么大问题。他针对团里以前作战中的问题专门做了机枪火力和迫击炮火力配合进攻和梯次撤退的操练。
团里一些枪法好的被专门编到了一个排,严大勇破格提拔成了排长,通过以前的阵地沟壕战,陈锋发现冷枪冷炮是个很不错的打法。
师里就驻扎在离整训区不远的地方,其他的团损失不算太大,就在防区内休整。闻天海过来整训区几次,名义上是视察,暗地里调了几个他的亲信来团里。师里侍从室也调了个人到团里,估计是盯上了团参谋长的位子。这段时间上头经常派人下来,特别是搞党组工作的,有事没事地谈新动向、三民主义,耳根子都起茧子。
盛夏的时候,团里和兄弟部队搞了一次对抗,无论从拉练速度、奔袭的战斗力和防守能力,显然比几个月前有了很大的改观,兄弟部队根本不是对手。
等演习结束了,兄弟部队站在路边上送,没想到几个月前那么一支衣衫褴褛的残兵败将般的部队,短短数月就被陈锋几个人调教成了虎狼之师。其实一方面是陈锋几个人的训练,更主要一方面是团里的老兵带得好,好多现在的排长、班长都是多年的老兵,他们保证了整个团战斗力的提升。经过了战场的洗礼,这支部队尽管看上去还是杂牌军里不起眼的一支,但已经默默成长成了一个底子很硬、能拼能打的部队了。
演习的场地是个不大不小的山包子,那儿距离防区还有几十里地呢,尽管兄弟们累了一整天,但是士气高昂、军歌嘹亮。队伍杀气腾腾地行进在乡间的土路上,田野里的百姓都停了农活,直起身子看自己的子弟兵。
远处夕阳就洒下来,照在兄弟们身上,显得队伍特别气势恢弘。就见着从队伍前面开来一辆吉普车,路边的兄弟不住地敬礼,陈锋正在纳闷,等车近了,车后座跳下来一个人,是师长潘云飞。
陈锋立刻从马上跳下来,立正敬礼,潘云飞笑得嘴上直开花。两个人是两个月前医院里见的面,陈锋到医院做彻底的检查,发现伤口部分神经坏死,这也是折磨他的疼痛的原因。潘云飞听说了去医院看他,送他回团里,顺道视察,还给团里带了好多吃的,羊肉、猪肉的装了一卡车。
“哈哈,我上午就到了,他们说你们和兄弟部队玩捉迷藏,我说这敢情好啊,就没让他们通知你,正好也是闲着,估摸你们该回来了,就过来找你们。”
闻天海也从车上跳下来,脸上没心没肺地笑着,尽管看他不顺眼,陈锋还是主动行了军礼。这是陈锋的习惯,见到上级就敬礼,团里的人也是这么做的,有时候传统和习惯一旦养成了就根深蒂固。
潘云飞让自己的侍从下车,陈锋挤到吉普车上:“咋样,这油驴子不错吧,给你们团里也整一辆?”
“哈哈,行啊,不过我闻着汽油味不得劲,还是骑马方便。”
“你啊,老毛病,倔,就不说你了。”
“长官,什么风把你们二位吹过来了,我这地方可是兔子不拉屎的地方。”
“哦,天海说你们最近训练搞得不错,就过来看看。”
陈锋心里装着事,虽说师里一直在休整,但也不至于闲得跑到山沟子里来吧。但既然潘云飞没说,他就不好直接问,等到合适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吉普车很快就超到前头了,把前出的一营甩在后面,远远看过去,再拐个小弯,就到团部了。等车停下来,陈锋发现不对劲,团部门口有几辆十轮卡车,大约一个连的兄弟一水儿的冲锋枪,乌黑的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