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情缘 by 未夕-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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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从一开始好象就不喜欢他呢,第一天就想把他退回天宫。而且,一直都是那么严厉,难以亲近的样子。
薛允诚看他眼里突然涌上的水气,问,“怎么?”
练离道,“不怎么。”
练离想道,其实他也不错哦,送自己那么漂亮的瓦片。一定是他小时候玩儿过的,保存了许多年吧。
练离刚刚修成|人形不久,稚气天真,却是极聪明的。
薛允诚沉默半晌问,“冷么?”
练离转过头来,“啊?”
薛允诚道,“这里,比天宫冷。”
练离点头,“真的哎。冷倒罢了,只是潮的厉害。”
薛允诚也点头。
两人静坐了一会儿,看那水光在湖中跳跃,看薛允诚盘石一般的模样。练离实在是忍不住笑意,憋得好难受,终于说,“属下告退了。”
薛允诚转过脸来看他,缓缓点头。
练离往后退了两步,转身走去。
片刻忽地又回过头来,笑着跳到薛允诚跟前,凑近他的脸说,“喂,你知道吗?我是第一次,把你看得这样清楚呢。”
薛允诚看着眼前猛然放大的眉眼,只能说出一声“啊?”,
“以往,你总坐在大殿的最尽头,光线又暗你又威严,叫人看不清你的样子。或是离我远远的站着。我今天才发现,原来你是很英俊的一个人。”
薛允诚又道:“啊。”
练离忍不住地笑,“怎么回事,你说话总是一个字两个字的往外蹦,从来不成句的。”
薛允诚咳嗽一声,“咳。”
练离笑得皱起鼻子。
“其实,你若是脸上常带光明的笑容,真可称得上是大帅哥呢。”
“学了些什么词,你!”
“现在人间都是这么说的。干嘛总板着脸呢?人间诅咒一个人,总说叫他去‘见阎王’‘见阎王’的,这几千年来难道你不知道?”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练离拍手笑道,“看看看看,这回的话长一点了。”
薛允诚叹一声,说,“好了,你去吧。”
练离说,“哦。”
晚间的时候,薛允诚在偏殿自己的书房里,侍童报白无常求见。
练离轻轻地走进来,站在门口,也不进来,望着他微笑。
薛允诚问:“有事?”
练离点头。
薛允诚道:“说。”
练离道,“哦。”进前两步,终于忍不住跳到近前,说,“我来,谢谢你送的羊毛毯子与丝棉被,我试过了,很暖和很暖和。”
薛允诚道,“留着使吧。”
练离有一点点失望,“哦。”
行了礼,倒退着往门外去。
忽听薛允诚说,“想看书,就留下。”
练离笑开,“噢”,跳进前来。
第二章
从第一次薛允诚留白练离在自己的书房里一起秉烛夜读之后,每天晚上,练离就会去他的书房。
也不说话,只站在门口笑。
薛允诚对他勾勾手指头,他就跳进来,窝在一边的榻上,捧了卷宗来读。
练离说,“原来近期的卷宗在正殿后面的书库里,几百年前的竟然都堆在你这里。”
练离埋头看着。
薛允诚觉得实在是奇,这个得得得说个不停的小孩儿,看起书来倒真真是安静。
薛允诚望过去,看他脸上百般变化的表情,如幻云一般,慢慢地眼睛涌满了泪,扑落扑落地落在手中苍黄薄脆的卷宗上。薛允诚扣扣书案问道:“你怎么了?”
练离放下卷宗,抱住膝盖,在上面蹭去泪水,“没什么啦,眼里进了沙。”
薛允诚道:“哦。”
练离过一会说,“原来人间有这样多的痴男怨女,这样多的情缘纠缠。”
薛允诚道,“小孩子,不要拿卷宗当话本看。”
练离吸吸鼻子,“我哪有?”
隔一会儿又偷偷笑道:“这些,原本就远比话本好看。”
薛允诚道:“看多了,乱了心。”
练离道,“啊,我愿意,我愿意呀我愿意。”
薛允诚看练离团着身子,下巴磕在膝盖上,不停摇晃着身子,突然很想摸摸他的头,手到半途又缩回去。
练离突然问,“喂,你的心,永远不会为什么人或是事而乱吗?”
私底下,练离总是叫他,喂。
薛允诚转过脸来,把面容藏进阴影里。没有回答。
过了一会儿,薛允诚再看过去时,发现练离已睡着了。缩成小小的一团,卷宗被他胡乱地压在身下,长长的头发铺陈了半个软榻。
睡眠,抹去了他脸上千变万化的情绪,把他的容颜洗濯得明净清润,微微上翘的嘴角,水色莹润,欲说还休的样子。完美的下巴曲线,像一只蒸得火候恰好的小饺子,惹得人忍不住想咬下去。
薛允诚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反射似地抬起头,身子弹起退了老远。
薛允诚拿过裘皮的披风盖在他身上,慢慢地慢慢地再凑近了看着他。
他微微的呼吸扑在他脸上,像无意间掠过的一个抚摸。
薛允诚终于伸过手去,碰碰他眉间胭红的痣,那点他给他的痣,他却已是记不得了。
薛允诚低低叫道:“小鸥!小鸥!”
也有时候,练离看一会儿卷宗,会悄无声息地凑过来,拉一拉薛允诚的衣袖,要他陪他下一盘棋。这棋名为慎思棋,是天宫老君几个老仙家创出的,在天界十分盛行,类似围棋,但更为复杂,难为练离小小年纪怎么学会了,而且下得还不错。与薛允诚当然不能抗衡,勉强坚持了半个时辰,练离诺诺地问,“我可不可以悔棋?”
薛允诚道,“落子无悔。”
练离道:“哦。”
又走了两步,练离突然趴在胳膊上,说,“要输了,要输了。”
薛允诚暗暗发笑,也不理他,三下五除二,赢了这一盘。
练离颇不服气,拉着他非要在来一局。
这一次,只片刻之间,薛允诚便把练离杀得片甲不留。如此连着三局,到最后,练离的下巴磕在桌子上,呆呆的,突然脑袋砰地磕在桌上。薛允诚连忙抬起他的头来看时,额头已然红了一片。
练离扯一扯薛允诚的衣袖,“我拜你为师好不好?”
薛允诚道:“不好。”
练离说,“我倒茶给你喝。”
薛允诚道:“不渴。”
练离又说,“我给你捶背呀。”
薛允诚道:“我还没老。”
练离说,“收我吧,收我吧。收我吧。”
说话间,练离绊了椅子腿儿,咕咚就要摔倒,薛允诚连忙扶住他,练离拍手道,“好了好了,你受了我的拜了,那你就是我师傅罗。”从此背人时便师傅长师傅短的叫起来。
好在,练离是个识大体的孩子,公务上从不因熟生懒,薛允诚也就由着他去,听他叫师傅,不笑,也不恼,偶尔从鼻子里应一声。
这一天,练离与黑无常又接到一个新的卷宗。
练离读完,掩卷长叹一声,问:“君黎大哥,我们今天,便在去捉拿这个女子吗?”
黑无常说,是。“在人间,这个女子的死刑今天执行。”
白练离道,“她真是可怜。她这样做,真的是错的吗?”
黑无常道,“是。她手上有五条人命。”
练离道:“但是她杀的,的确是该死之人。”
黑无常道:“无论在人间或在地府,没有人能够枉定别人的生死。即便是阎王本人,也不能。人间有人间的法律,地府有地府的律条。”
练离点头,“我明白的,只是……”
黑无常微笑起来,“你这孩子,实在是不该在这里做这个差事的。”
练离鼓起了嘴,“君黎哥哥你也这么说,怎么跟他一个样儿!”
黑无常摸摸他的头,“这地府里,放眼望去,也只有你,敢跟他‘他’呀‘喂’呀的。果然待你是特别的。”
练离道:“特别的严肃。”停一歇又道,“其实有时也不是。”
想起他送的被子毯子,想起坐在一起读书下棋的情状,背过身去不由得笑起来。
那女鬼一身囚衣,面色惨白,眼中浓重的怨气,把一双眼染得血红,对着黑白无常道:“我不服,死了也不服。为什么?该死的人没有死,该死的还在逍遥,你们阎王殿的人,难道也徇私枉法?你们不是勾魂的使者吗?为什么不去勾了他的魂?为什么?为什么?”
她的挣扎十分疯狂有力,练离与黑君黎合力才将她锁住。
女子停止了挣动,回过头来,哀哀地看向白练离。练离几乎在她痛绝无望的眼光下退缩。
那么绝望那么绝望的眼睛,练离这长长的几百年里,从未见过。像冰棱般冷,像锥子般尖利,刺得练离神思支离。
到地府前,黑无常说,“练离,我去向阎王复命。你把她送入十八层殿吧。”
练离慢慢地揭开面具。与那女子对视一眼。
那女子怔住了。
眼前的无常,除去面具,露出一张少年精致的脸,眼中有柔软与哀伤,水一般地流泄出来。
练离道:“你,跟我来。”
练离跪在正殿上,看向前方的阎王薛允诚。
薛允诚道:“你,把那女子发往枉死殿了?”
练离咬咬牙道:“是。”
薛允诚内心千头万绪,声音却依旧刻板生硬:“胡闹。”
练离黯然道,“我知道。”停一下又抬起头,眼睛满满的热切,“但是,但是她真的真的是很冤枉很可怜的。她……”
薛允诚打断他的话:“送她进十八殿。”
练离急切之下,一跃而起,冲到案前,半个身子扑在案上,切切地语无伦次地说:“你听我说,听我说,你知道的,她的小女儿被人拐走奸杀,暴尸垃圾场,可是凶犯却行贿而得以逃脱惩罚,至今还在疗养院中逍遥。她杀的都是收了钱做假证的人,他们是罪有应得,你知道的是不是?你知道的。“
薛允诚依然是波澜不起的声音,一字一字地说:“送——她——去!”
练离的泪在眼眶中滚动,却瞪大了眼不让它掉下来:“我知道,有律条。可是,她生前受了那么多痛苦,死后还要下十八层地狱,那做恶的却在人间享乐,请问这是什么律条?这是什么律条?”
薛允诚看着练离眼中缭乱的泪影,心里也是一点乱意萦绕,想起烛光里他问的一句:“你的心,可会为什么人或是事而乱?”
放低了声音,薛允诚道:“练离,送她去吧。”
一声练离,叫白练离把下面的话生生地咽进肚子里。慢慢地从案上退下身来,后退两步,拜了一拜,走出了正殿。
那女子被锁了双手,一路被小鬼牵着,往十八层地狱的方向走去。白练离默默地走在她身后。
路过望乡台的时候,练离问:“你在人间,可还有放不下的人?我领你去台上看一看他。”
女子轻轻摇头,“放不下的人么?我在那里没有,我放不下的人,在这里啊。”女子突然回头,在练离面前跪了下来,“求你,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