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原乱-第3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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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袋里突然传来针刺一般的疼痛,宁天谕猛地皱眉,冷冷道:“……你又在做什么?今日若不是你从中作梗,赵青主此次又岂能从我们手中脱身?这一趟我们带了一具傀儡一同前往断法宗,先前明明只要你操纵傀儡及时赶来七星海,我们这边就立刻多了一位宗师,赵青主势必不敌,自然最终要落入我们手中,又怎会像眼下这般功亏一篑!此次失败,都是你的问题!”
“……宁天谕,你不要转移话题!”师映川的声音在脑海中炸响,轰轰如雷鸣一般:“你强行夺取这个身体的操纵权,想要杀他,此事你可曾与我商量过?!”眼下经过这么长的时间,从大日宫到七星海,师映川已从最开始得知连江楼就是赵青主的这个巨大冲击中渐渐平复下来,此刻他心中无比愤怒,但事实上他却是用这种愤怒的咆哮来掩盖或者说发泄自己灵魂深处的恐惧与不甘——连江楼怎么会是赵青主,他这么可以是赵青主!他怎么可能偏偏就是赵青主!
“蠢才!我与赵青主之间的仇怨,哪怕倾尽四海之水也冲刷不净,我等了他这么多年,如今终于等到了他,你以为我有可能放过这个人?”宁天谕冷冷说道,但立刻就被师映川斩钉截铁的话语打断:“……但对我而言,他只是连江楼而已!是我喜欢的男人,不是什么赵青主!”
这一次宁天谕却是出人意料地没有反唇相讥,他默然片刻,唇角忽然就露出了一点笑容:“果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么?因果循环……哈哈,一眼千年,冷暖谁知?当年我们爱上赵青主,这一世,明明彼此都是不同的人了,却偏偏又是注定与他相遇,再次为他痴迷!”一时间无法不感慨:“真蠢啊……”这时胸口突然一阵闷滞,一口淤血便忍不住喷了出来,宁天谕脸色发白,沉声道:“现在不是应该讨论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立刻把伤势养好……”
他说着,又是一口紫黑色的血喷出,当下勉强散开感应,寻找海洋中的大型生物,供自己汲取,他之前身上随身带有一些物品,其中不乏可以疗伤的药物,但在与连江楼亲热之际,衣物脱尽,这些物品自然也就留在了大日宫,现在身上没有半点可以缓解伤势的东西,暂时也只能靠抽取其他生物的生命力了。
大概一柱香之后,宁天谕赤身站在一条大船的甲板上,整条船却是上下一片死寂,似乎没有半点人声,宁天谕看了看自己脚下粘稠的大片大片血泊,丝毫不以为意,此刻又开始下起了雪,洁白的雪花轻轻飘落在男子没有表情的脸颊上以及伤痕累累的身躯上,眼下宁天谕原本苍白的面孔似乎恢复了一丝生气,他跨过满地的尸体,向船舱内走去,不久,他穿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走了出来,一头黑发也被整齐扎起,手里一边一个地提着两个瑟瑟发抖的中年人,随手将两人丢在地上,漠然道:“把船开到距离这里最近的陆地上。”
宁天谕之所以杀了其他人却惟独留下这二人的性命,一来是因为抽取两个普通人的生机对他的伤势能够起到的作用,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二来他现在受了重伤,已不适合再强行御剑来穿越大海,加重伤势,更何况茫茫大海之上,也难以辨明方位,所以对宁天谕来说,最好的选择就是在这条船上休养,用此船渡海,但他自己又是不懂得驾驶大船的,因此这两个专门负责驾船的中年人自然就暂时杀不得。一时间宁天谕命二人去做事,自己则去厨下找了些现成的食物,迅速填饱了肚子。
两日后,某处海外小城中正是大雪纷飞,有人一袭青衣缓缓走向城门,这里说是一座小城,实际上还不如说是一个城镇,不但小,而且还有些败落,城中人口甚至只有数千,此时雪花密集,寒风凛冽,青衣人脸色苍白,很是憔悴的模样,却也无法掩去他那绝丽的容色,路上有人无意中见了,顿时目瞪口呆,不能言语,而这年轻男子也不理睬什么,只径自擦肩而过,但就在他走过的一刹那,这名痴迷于他容貌的行人便突然间化为一蓬血雾,男子走到哪里,便是接连不断的血雾出现,很快,这样恐怖而血腥的场景便引起了骚乱,男子却恍若不闻,继续在所经之地制造杀戮,大概一盏茶的时辰之后,男子缓缓走出小城,手里拿着几个用油纸随便裹起来的肉包子,慢慢吃着,等他慢条斯理地吃完了,便从怀里取出手帕擦了擦嘴,说道:“吸收这些普通人的生命精华,若是用来恢复精力也还罢了,但是对于我们伤势的恢复,哪怕用上很多人,作用也并不明显,只有修为达到一定程度的武者,才能具有较好的功效。”
师映川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却并不是对这个问题作出回应:“……这几日都是你在用这个身体,你不觉得自己有些过分?”宁天谕背着双手,抬头望向天边,嘴角有些冷薄笑意,淡淡道:“我无论修为还是经验,都比你强许多,现在我们需要养伤,所以这具身体目前由我操纵是最稳妥不过的,若是让你来,眼下伤势也不会这么快就有所好转。”师映川静默片刻,便道:“好罢,这身体暂时便让你使用,但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招。”宁天谕神情平静,心中却是杀戮之意充满胸臆,道:“待养好伤之后,我需要仔细谋划一二,找到合适的时机一举擒拿赵青主……”这具身体的肌肤本就极为白腻,眼下洁白的雪花飞舞在周围,却是人与雪仿佛融为一体,也更增冰冷之色,师映川沉声道:“我已经说过无数次了,他是连江楼,不是赵青主!就算他曾经真的是那个人,但那也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你这样纠缠不放,有意思么?”
宁天谕冷笑不语,但他眼中却是波澜翻滚,仿佛正在强行压抑着什么,师映川突然亦是冷笑,以一种笃定的语气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不愿意承认事实,不肯接受这现实……你等了这么久,现在好不容易终于找到了人,却发现对方根本不记得从前的事情,就好象竭尽全力的一拳却轻飘飘打在了棉花堆里,那滋味真是难受得很,根本承受不了,是不是?所以你必须欺骗自己,必须要在他身上发泄你的愤怒……”
师映川话还没说完,宁天谕就已经寒声道:“够了!是,我可以承认你说的有道理,但那又如何?我已经没有退路可走!你现在之所以能够轻松自在,是因为你根本不记得我们曾经经历过什么!蠢才,你懂什么?我所有的一切都押在了复仇的这条路上,我付出了太多,多到别无选择,多到根本承受不起就此放弃的代价,我活着的目的就是赵青主,这个信念支撑着我,若我真的‘放下’,那就意味着我亲自否认自己存在的价值,所以就算你觉得很可笑,觉得我一开始就是错的,那又……如何!”
没有什么能比这番话更能描述出男子此刻的心情,一时间周围一片沉寂,话既然说到这里,就是彻底挑明了,已经没有再争论下去的必要,双方都明白,宁天谕的坚持即便是幻想,是泡影,但已然无法放弃,或者可以说,这算是他人生最大也是唯一的依托,因此在这件事上,两个人谁也说服不了谁!
☆、二百六十五、你不是他
寒冬,蓬莱群岛。
一条原本用来运送货物兼搭载乘客的大船缓缓停泊于码头,这船有些奇怪,并不见上面有多少人,船上只有两个中年人合力放下了搭板,但却并没有正常情况下乘客纷纷涌下来的场景出现,这时船舱里走出一个人来,颀长的身影显得有些醒目,此人裹着一件宽大的黑色连帽斗篷,兜帽罩头,基本上看不到面目,只能从身材上判断出这必是个男子无疑,待这人下了船之后,不远处便有一个同样打扮的斗篷人立刻迎了上来,就在这时,大船上那两个中年人忽然哼也没哼一声,直接倒在了地上,登时气绝,两个斗篷人恍若未闻,径直离开了码头。
船上这唯一的乘客便是宁天谕,而在此地等候的,却是师映川的傀儡,先前在宁天谕和连江楼大战之际,师映川没有让身在断法宗的傀儡赶到七星海助宁天谕一臂之力,当后来大战结束,宁天谕控制了一条船,命人将船开到距离最近的有人烟之处,因为他急需用活人来疗伤,接下来船便来到了一座附近的小岛,宁天谕就在那里略作休整,进城杀人,但依靠吸收普通人的生命精华对他的伤势并不能起到很明显的作用,而原本能够用来疗伤的珍贵丹药早就被丢在了大日宫,于是宁天谕当即就决定前往较近处的蓬莱,普通药物对他的伤没什么用,但那些珍贵的药物又岂是随便就能弄到的?而蓬莱那里是山海大狱的所在,自然会有对他疗伤有很大用处的珍贵物品,更重要的是,他现在很虚弱,而宝相龙树乃是最爱师映川之人,可以放心!但尽管如此,宁天谕在决定去蓬莱群岛之后,还是让师映川召唤傀儡直接前往蓬莱,这样一来,似乎就是万无一失了,至于摇光城方面,之前留下了已经被炼成傀儡的谢檀君,有这么一个宗师傀儡在皇宫当中,由宁天谕遥遥掌控,倒也不必担心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半个时辰之后,听月楼。
外面寒风凛冽,吹在人脸上就好象用锋利的小刀子在刮,而此时室内却是温暖如春,面容相对来说并不出彩的宝相龙树披着一件织有简单绣纹的长袍,坐在靠窗的一张矮榻上,手捧一卷心法在看,面前的小炉上放着一只盛水的铁钵,里面浸有银质酒壶,炉火不旺也不馁,正温着酒,屋外的风呼啸着卷起地上的积雪,对比下来,屋里的氛围就显得越发温馨而宁静。
这时两道黑影已无声来到楼顶,宁天谕的眼睛在兜帽下泛着淡淡的红光,他已探察到宝相龙树的气息,确定对方就在这里,当下就准备进去,不过就在这时,脑海中却传来师映川的声音:“……该我出来了,否则若是让你去见宝相,只怕就要被看出破绽。”宁天谕压低了声音,道:“何必这样麻烦,都是同一具肉身,能有什么纰漏。”师映川道:“壳子确实没变,但里面的人却是换了,若是面对不熟的人也还罢了,但这可是枕边人,你确定不会被他察觉到?”
宁天谕嗤笑:“你我向来一体,你经历过的事情每一桩每一件我都统统看在眼里,只要是你知道的,我就也同样知道,又岂会露出破绽?况且倘若是平时也还罢了,但最近我都在运用秘法疗伤,如果你我现在又突然换过来,对这个身体没有好处,又何必如此?”师映川听了,不免迟疑,他稍作考虑,便沉默下来,算是同意了让宁天谕去见宝相龙树,而宁天谕是何等聪明之人,略一转念就已经把握住了师映川的某种真实的心态,于是淡淡道:“……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跟宝相龙树有欢好之举,虽然彼此肌肤接触确实难免,但不会做到过分的程度。”
师映川闻言,一瞬间就有了心思被人看破的微微难堪之感,其实在他的想法当中,虽然现在宁天谕用的仍然是自己的身体,但这操纵身体的人却并不是自己,如果真的与宝相龙树欢好亲热,就好象是别人碰了自己的男人一样,那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太古怪了,他当然不愿意。
既然已经谈妥,当下宁天谕便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宝相龙树所在房间的露台上,他走近窗边,正看到里面男子捧卷细读的画面,宁天谕在外面静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