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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崩原乱-第136章

小说: 崩原乱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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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当下那带路的弟子便自动离去,只留下师映川一个人,不知道为什么,师映川忽然就觉得先前那种隐隐紧绷的心态有点莫名其妙地略松了松,他走下山坡,快步朝着前方而去。
    当师映川还未走近那里之时,耳中就已经听到一缕若有若无的琴音,丝丝缕缕,清雅非凡,师映川虽然对音律不是特别精通,但也是懂得不少的,只觉得这琴声断断续续,并不是在弹奏,倒更像是闲来调弄取乐一般,不过即使如此,师映川也自然听得出弄琴之人技艺之高,决非凡俗之辈,他心中一动,脚下却不禁有些放慢了,缓步前行,一时踟躇之余,却终究还是渐渐走得近了,很快,眼前景色一清,豁然开朗。
    师映川微微一怔,然后就下意识地缓缓屏住了呼吸,他轻手轻脚地停下了步子,目光直勾勾地看向远处,那里是一间小亭子,亭子里的石桌上放着一张琴,此时有两个人正在亭中,对着琴拨划着,在这个时候,师映川已经完全没有心情去看周围的景致,他的全副心神都集中在远处亭中的两个人身上,再容不下其他事物,他没有动,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一大一小正在拨琴的两个人,这番情形好似一幅朦胧的画卷,别有一番静谧安详之感,让师映川看得有些呆了,只可惜这世上只怕没有那样的丹青妙笔可以将这一幕鲜活地定格下来。
    其实师映川的目光在第一时间内便锁定了那个修长的人影,那人站在石桌前,身披素色的衣裳,戴一顶玉冠,袍袖衣袂被微风吹动着,恍若凌波之姿,神仙中人,周身的气息与四下清幽安寂的环境何其契合,自两年前一别之后,师映川还是首次见到对方,青年依旧是一身简约素淡的装扮,修长的身子裹在剪裁合宜的袍子里,隐隐衬托出笔挺的身姿,即使时光匆匆而过,但是却好象对这个人没有什么改变一样,如果一定要说有变化,那就是气质越发沉凝,整个人就好象一块玉,比之从前更加纯净剔透,此时此刻,当年自己离开之际,对方的那种眼神似乎还没有忘记,眼下就无声地再次浮现在了脑海之中。
    师映川遥遥看着远处,忽然间就觉得此情此景让人有些措手不及,甚至有些窒息,不过他的目光很快就又情不自禁地转向了另外一个小小的身影,那是个很小的孩子,穿一身大红衣裳,正低头摆弄着琴身,看身形大小应该是两三岁的样子,难道是……
    师映川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的心跳似乎有点儿快,而这时那青衣人似有所觉,忽然间就回过脸来,正巧遥遥对上了师映川的目光,彼此视线一触之下,就好象突然被火灼了一般,双双一惊一怔,师映川突然间就觉得胸口隐隐生闷,那是曾经的一些记忆与痕迹,还没有忘记,此刻就猛地鲜明了起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稳住心神,让自己保持着最佳的清明状态,然后稍稍一笑,轻声道:“……玄婴,别来无恙?”
    那张清清如水的脸上先是震惊,紧接着是惊讶与疑惑,还有迷茫,透明也似的眸光望过来,清清淡淡的,却偏有剑锋一般的犀利,紧接着,那目光一下子开始软化,然后释然,似乎透过陌生的皮囊认出了来者的真正身份,依然还是把皮囊里面的东西看得清清楚楚,那双眼睛里足以直刺人心的利芒便立刻在这种恍然明悟的眼神中淡去了,继而便在嘴角绽开了丝丝冰面化冻般的温然线条。
    师映川顿时心头一跳,但还没等他来得及稍作思量,这些念头就统统被压住了,青年变得温淡平和的目光已经直射入师映川的心底,漆黑清目当中隐隐流动着的东西也都逐渐歇止了,变得像是波涛不惊的海面,一别两载,期间种种经历过往都在眼前如水般流过,匆匆而去,虽然相对于一个人的一生来说,两年的时光并不算久,只占据了人生当中的一小部分而已,甚至不足以给人添上哪怕些许的沧桑之色,但在有些时候,这段时间却足以改变很多东西,此时青年面容白皙,额上的红记殷红如血,整个人似乎快要融入到周围的天光花影之中,或许是日光太过刺眼的关系,师映川不得不微微眯起眼睛,深深看着对方,此情此景,任他如今道心坚稳如石,也依然不禁有些轻微的眩晕,青年那神情是最寻常不过的,师映川从前经常会见到,然而在两年后的今天再次看在眼里,这无疑是令人有些失神的。
    然而就在这时,青年深沉的眸光没有任何变化,可形状优雅的唇角却似有若无地微微扬起了一分,这时在师映川眼中,远处的青年风姿无两,透出一丝令人捉摸不透的意味,紧接着就见对方笑了起来,淡淡地微笑,道:“……两年不见,映川,你的样子变了很多。”
    说着,青年侧开了一步,绕过石桌,他身躯笔挺,微笑的表情静静地出现在脸上,看起来实在是平静自若得很,完全没有什么激动一类的心情,然而那一道道从体内迸发出来的剑气却丝丝缕缕地缭绕周身,凝而不散,泄露了他此刻心底最真实的情绪。
    师映川深吸一口气,波动的心情突然间收敛至无,他努力将自己面上有点僵硬的表情调整得自然起来,迎上了对方的目光,两人一时间竟然谁都没有再次开口,只这样互相看着,气氛安静得有些过分,不过很快这种情形就被打破,一个清脆的童音软软道:“父亲……”
    这声音甜甜软软,但是效果却不下于一声惊雷,师映川与季玄婴交织在一起的目光顿时一震,下意识地就循声看去,却见那石桌上坐着的孩子已经转过身来,正好奇地看着自己,在看清楚那孩子模样的一瞬间,师映川突然间就明白了刚才季玄婴在看见自己的一刹那为什么表现得如此古怪,甚至超过了预料……只因为这孩子的容貌,实在是太像如今的师映川!
    一瞬间师映川似喜似悲,心情复杂得简直是无以复加,这时季玄婴已经把那孩子抱了起来,是个男孩,白嫩嫩的脸蛋像是刚出锅的嫩豆腐,嘴唇好似花瓣一般娇嫩红润,穿大红浅金撒花衣裳,朱砂绸裤,戴着金项圈,他扒着季玄婴的肩头,乌黑的眼睛滴溜溜地转动着,满是好奇地看着远处一身白袍的师映川,如此时刻,师映川却是不知自己心中转的都是些什么念头,他忽然间迈步走向前去,快步来到亭中,而季玄婴也侧过身来,一对满蕴灵光的黑眸看着少年,却并未开口,师映川定一定神,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那玉娃娃一样的可爱孩子,脑中似是有个闷雷炸响,嗡嗡嗡嗡响成了一片,嘴唇动了几动,终于问了出来:“这是……平琰?”
    这个问题似乎很是多余,但季玄婴只是微微一笑,清凉的目光从师映川的面庞上流过,那种眼神似乎突然间就灼痛了师映川的眼,道:“……是,他叫季平琰。”说着,对男孩道:“这是你爹爹。”季平琰睁大了漂亮的眼睛,他生得很聪明,现在已经能辨别一些事情了,此时又是惊讶又是好奇地看着师映川,犹豫了一下,忽然就小声道:“爹爹……”
    师映川的心重重跳了几下,他分辨不清自己此刻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但他能够感觉到季玄婴怀里这个孩子在冥冥之中与自己有一种奇妙的联系,难道这就是血缘么?他来不及多想,双手已经伸了出去,想要去抱季平琰,季平琰一向都不喜欢陌生人抱他,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本能地并不排斥师映川的接触,而季玄婴什么也没说,只是从容地将男孩送进了师映川的怀里,让这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的两个人之间再无任何阻隔。
    ……这是我的儿子!一瞬间这个念头就好似春苗破土而出,眨眼就长成了参天大树,师映川把那小小软软的身体抱个满怀,他贪婪地汲取着孩子身上那奶香似的气息,情不自禁地闭了闭眼,借此压住从心底深处滚滚而起的巨浪,等到再次睁开双目之际,心中只剩下了一个念……这是我的儿子,是我和他的骨肉啊!
    季玄婴的神情倒是出奇地平静恬淡,但若仔细看他的眼睛,就会发现那黑白分明之中正有什么东西在一丝一丝地渐渐扩散开来,两年后的今天,他身姿笔挺,风华如昔,眉目间的清绝之意却越发明显,此刻他看着师映川抱着季平琰,嘴角便几不可觉地微微牵起,那脸上神情虽仍是淡淡的,但眼中的慈爱却是不能完全掩饰住,他伸手轻抚着男孩的头发,对师映川道:“他长得不像我,倒很像你。”青年的言语神情似乎比较轻松随意,但师映川却能听出其中那久别重逢的喜悦,这令师映川心中忽地微微一动,仿佛就像是在心湖中投下一颗小石子,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感觉十分异样,他抱着季平琰,暂且稳下了与儿子见面所带来的激动之情,缓缓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季玄婴素白修长的手掌。
    大概小半个时辰之后,两人便抱着孩子回到了不远处的小楼,季平琰此时已经睡着了,季玄婴将他交给了侍女,引师映川来到了一间静室中,此时已过了正午时分,午后的阳光透过浅色纱窗把地面染出大片大片的光斑,房间里垂着青色竹帘,床榻桌椅一应俱全,墙上挂着山水图,一炉檀香放在窗台上,烟雾淡淡缭绕在室中,透出几分静谧出尘之意,桌上则搁着一瓶新摘的鲜花,娇艳欲滴,这时季玄婴已在软榻上斜斜坐了下来,倚靠着几只塞满了干燥花瓣和香草的软垫,软榻上还放着一卷摊开未看完的书,目光平和如镜,投向不远处的师映川,对方的样子与记忆中的相比已经大为不同,几乎已经看不到从前的痕迹,丰茂柔顺的长发扎在身后,白衣如雪,那眉眼唇鼻像是丹青国手精心描画出来的一样,说不出地动人。
    师映川被青年这样看着,就有些莫名地心中微波,他走了过去,却并没有马上坐下来的意思,两人的目光互相对上,彼此都是生出了一股极陌生也极亲切的感觉,就好象是时光倒溯回去,眼前这番情形,与从前何其相似,一时心神恍惚间,双方都是不发一言。
    不知过了多久,师映川迎着季玄婴略带恍惚的目光忽然微微一笑,轻声道:“……抱歉,这么晚才来看你。”季玄婴看了他一眼,相比之下,青年依然还是当年那等凝静平淡的气度,从容不迫,作为万剑山最出色的年轻一辈才俊,季玄婴自有一份独到的气质,此时即便面对着久别重逢的情人,也依旧没有表现得很激动,平静的表情维持得无懈可击,说道:“……既然你终究会来,那么是早还是晚,都无关紧要。”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表明了某种态度,而师映川也敏锐地把握住了这种态度,于是他的心便缓缓松懈下来,开始有点分不清此时自己的心情到底是轻松还是别的什么,这时季玄婴却忽然伸出手来,抓住了师映川的右腕。
    师映川倏地蜷起手指,紧接着又舒展开来,不过就在这一转眼之间,他心中已稳定了下来,用另一只手覆上了季玄婴伸过来的这只手,季玄婴见状,目光在师映川脸上一扫,末了,却开口道:“映川……”
    话音未落,手上忽然一使力,便将师映川扯了过来,其实以师映川的本事,怎会如此不济,但他此刻却任凭自己被拽了过去,跌在季玄婴身上,顿时就闻到了一股香气,那是与室中点的檀香完全不同的味道,幽远清淡,若有若无,季玄婴顺势环住师映川的身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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