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之月 作者:游川和彦-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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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定是上帝对我这个拋家弃子的擦女人,所做的惩罚吧!答应我,不要告诉直树好吗?反正,他也会说这跟他无关的。”
由子很轻松地说道。智香心中虽然难过,却也看得出母亲并不希望别人同情她。她觉得该说些什么话来安慰母亲才对,然而她只能望着母亲的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过了两天,直树的身体也快速地在复原。
他利用躺在病床上的时间看了一些精神病理和心理分析的相关书籍,因为他想更了解舞永的内心世界。
由于右脚的伤还没完全复原,直树这几天都在练习着用拐杖走路。而茉莉也时时刻刻关照着他。
这一天,智香在医院陪直树,心中突然想起母亲说“反正他也会说这跟他无关,”这句话时的神情。母子关系弄到这步田地也未免太凄惨了,于是智香开口想跟哥哥提母亲的事,没想到智香才起了一个头,直树就不高兴地说道:
“别跟我提这种无聊的事!”
“你根本什么也不知道!难道你打算一辈子都不原谅妈吗?就算妈死了,你也不会难过,是吗?”
“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没什么!只不过突然这样想而已。”
想起了母亲的叮咛,智香沉默了下来。这时,正巧阿健来病房探病,于是智香便借机走出了房门。
“你又和智香吵架了是吗?”
“没有啊!”
“店里该送出去的衣服,我都送出去了。老板,你不会再说要把店关起来了吧!”
直树“嗯!”地应了一声,阿健高兴地站了起来,打算去买饮料。
“对了,广濑老师没跟你连络吗?他最近既没有到补习班上课,也没来打球呢!”
一听阿健这是说,直树才注意到,平常遇到这种事,一定会第一个跑来探望他的吾郎,竟然连一次都没出现。
到了静冈一趟,却被友子的外公外婆严厉拒绝的吾郎,这一阵子对任何事都变得意兴阑珊。连自己的独生女都照顾不了,自己实在就像别人所说的,是个没有用的人吧!吾郎一想到这里,就觉得自己真是太凄惨了。友子之所以会离家出走,一定是因为她渴望父爱,毕竟她还是个需要亲情的小孩。但是,他却无能为力……
吾郎想忘记一切烦恼,于是来到了赌马场。
马儿们一匹匹冲向终点,场内的叫喊声此起彼落。吾郎手中拿着赛马报,也在人群中大声地叫道:“快点!快点啊!王八蛋!”但是,最后的结果却让吾郎大失所望,他气得把手上的马券撕得粉碎。
观众们快速地涌向了出口。吾郎也神情黯然地夹杂在人潮之中,缓缓地向前走。突然之间,他仿佛发现什么似地,停下了脚步。
在场内,由于比赛已结束,所以负责打扫的员工开始出来做清洁工作,把散落满地的马券、垃圾等清理干净。这些清洁妇大多是中年人,她们都清一色地穿着制服。但吾郎却发现其中有一个女孩很年轻,他再仔细一看,那女孩不正就是舞永吗?!
“你不是舞永吗?”
吾郎不自觉地叫了出来,舞永大吃一惊,愣愣地望着他。
等到舞永工作结束后,吾郎在空荡荡的赛马场内和她谈话。
“求求你不要告诉直树好吗?”
“可是……你真的打算不再见他了吗?”
舞永点了点头。穿着清洁工制服的她,显得清瘦了许多。赛马场的天空怖满了美丽的晚霞,徐徐的微风吹乱了舞永美丽的鬓发。
和吾郎聊了一会儿,舞永才晓得他根本还不知道直树受伤的事。
“这样啊……我并不知道直树住院了……这一阵子我人在静冈。我女儿现在就住在我岳父母的家中。我和她一直分隔两地,这次我就是为了求他们让我带回女儿而去的!”
“他们答应了吗?”
“他们说,女儿和我在一起的话,一辈子都不会幸福的。当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竟然还向他们下跪求情。唉,实在太可悲了!”
“嗯!要继续加油喔……对不起,我只会说这种话。”
“怎么会呢?谢谢你了。我们都一样,不能和自己爱的人朝夕相处,实在很痛苦!我只觉得全身无力,什么也不想做,时间一分一秒都过得好慢。”
两个人互相安慰,一起凝望着夕阳西沈的景致。
直树终于出院了。在茉莉和智香的陪伴下,拄着拐杖走出医院大门的他,惊讶地看到吾郎在门口笑眯眯地等着他。
“恭喜你出院了!不好意思,都没来看你!”
“你不是去静冈了吗?结果怎么样?”
“以后再说。今天先庆祝你的出院吧!”
大家一起走了出来,但智香却好象突然想起什么事似地,对大家说:“你们先走,我去买个东西!”而茉莉听了,也对吾郎说道:“我和智香去买东西,你快点带他回去吧!”
目送着吾郎和直树离去后,智香来到了妇产科的病房。她一直挂念着这一天入院的母亲,想来看看她的情况。
她走到一个四人病房前,在病房的名牌上,写着富坚由子的姓名。智香往房里瞧了一下,看到母亲似乎刚到不久,正和其它同房的病人打招呼。每个人都有家人陪在身边,独自来动手术的母亲看在眼里一定很不好受吧!?……智香心中虽然如此想着,却还是没有走进房里。而在此时,站得稍远的茉莉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了。
这天晚上,在直树的家中,一伙人聚在一起庆祝直树的出院。
茉莉和智香准备了一桌的佳崤,大伙儿先用冰凉的啤酒干杯。
话题谈到了吾郎去静冈的事。
“友子说了什么吗?”
“结果我根本没见到她……。我想,她的外公外婆一定很疼她的!”
“可是,我想她其实还是想跟你一起吧!”
直树这么说道,茉莉也大表赞同。
“我也这么觉得。小学三年级以前的孩子,在精神学里算是非常重要的时期。这时期也是精神纤维增加的时期,成绩好的孩子会愈来愈好,但如果受到压力或是精神创伤的话,一辈子都很难恢复。”
吾郎想到友子似乎就是这样的情形,脸上不禁浮现了不安的神色。
“对了,妈离家出走的时候,我正好也是三年级!”
为了怕一谈这个话题,又遇老板和智香发生争吵,阿健急急地转移话题。
“所谓的‘精神创伤’大概会持续多久?”
“因人而异吧!比方说失恋的话,大概是一个月到三个月左右吧!”
阿健故意说给在一旁的智香听。“要是我的话,可能会钻牛角尖、拖得更久吧!”直树则在一旁插嘴道:“你少骗人了!”智香又问道:“如果是家人死去呢?”
“大概一年左右吧!”
“这种伤痛,别人一辈子也不会了解的吧!”
直树这样说道。茉莉则请阿健拿了几张白纸来。或许可以藉此机会,让每个人窥视一下自己也不了解的内心世界。
茉莉将四张纸并排,然后在上面分别写上‘父’、‘母’、‘兄弟’、‘情人’等几个字。
“首先,把对自己来说最重要的四个人分别写在四张纸上。比方说,我就写了‘父’、‘母’、‘兄弟’,例如我有男朋友好了,所以我也写了‘情人’。然后,把四张纸翻过来。”
茉莉像洗牌似地把四张纸随便移动了位置,阿健则在一旁插嘴问道:“你说的男朋友是谁啊?”茉莉有些生气地说:“我是打比方的!”听了这话,直树露出复杂的表情。
“好了!我现在从其中随便抽一张……”
茉莉抽到的纸上写着‘情人’。
“好,就比方说我的男朋友死了!”
茉莉表情平静地说,然后把这张纸揉成一团丢在一边。看着茉莉的动作,大家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如果像这样把纸丢了,心中总会有一种不安、厌恶的感觉吧!远就是一种内心的防卫功能发生了作用的证据。但在这种状态下,要是再受到更大的打击,使内心变成恐慌的状态的话,就会造成‘精神创伤’。当然,依爱对方的程度不同,‘精神创伤’的程度也会有不同。
当茉莉这样说明时,每个人的脑海里都浮上了几个人的名宇。吾郎是友子和死去的妻子,智香是孤单一人的母亲,而直树则是已失综的舞永──每个人都有一些事与愿违的心灵纠结。
“对了,我也试试看!”
阿健在白纸上写了一些字。谈到这些事,还能轻松愉快的,似乎就只有阿健了。
“自己试完以后,别忘了把它恢复原形喔!要不然心里会很不舒服的。”
茉莉一边对阿健说道,一边将写着‘情人’的纸团摊平。
这天夜里,大伙儿回去之后,智香向直树问道:“如果要你写出而言最重要的四个人,你大概不会写妈妈吧!”直树没有回答,只说了句“我先去睡了!”就上了二楼。只要一谈到母亲的事,直树就无法坦然相对。
独自坐在房间里的直树开始在想,对自己最重要的人到底是谁,第一个,当然是从小被自己带大的智香了,第二则是如兄长般的吾郎。第三是好友茉莉。直树在不知不觉中把这些名字都写在纸上。
要写第四个的时候,直树有些犹豫地写下了舞永的名字。他把四张纸移动了一下,从其中随便抽了一张,结果竟然是舞永那张。直树把纸揉成一团、丢在一边。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直树发现自己心中有种不舒服的感觉。他觉得自己不能就这样随意丢弃这张纸,否则会弄脏了它。
直树拖着还没完全复原的脚,想去把纸团捡回来,却发现纸团不见了。他在四周找了一会儿,发现绊造正叼着那个纸团,对着自己摇尾巴。看着它无辜的表情,直树的脸上不禁浮上了笑容。
第二天,舞永和往常一样在赛马场做清洁工作。由于白天遇到了吾郎,使得舞永昨夜一直无法成眠。
被其它清洁妇形容是“年轻却很阴沉”的舞永今天看起来更加没精神了。她仿佛就像一具机器人似地,机械式挥动手中的扫把,此时,扩音器传来播报员的声音。转播台就在这附近,坐在玻璃后面的女播报员正对着麦克风说道:
“大家好。现在就由我为大家报导最精采的比赛状况。”
接下来是简单的广告。那播报员和舞永年纪相仿,仔细地上了妆的脸上带着开朗的笑容。那曾是自己梦想的工作,其它的人却能轻松地办到……。舞永看得心头一酸,急急地换了另一个地方打扫。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脸上毫无血色,只是一径清扫的舞永。
现在的她,一个人住在一间房租便宜的旧公寓里。从那天离家之后,她就再也没跟北海道的父母连络了。
拖着疲倦的身躯,舞永回到了家里。她已经不再用那个咸蛋超人钥匙圈了。
把自己关在空无一人的房里,舞永就这样发着呆。在这个没有任何象样家俱的房间里,却放着一本播报员手册,那是舞永不忍心丢弃的东西。另外,做档案用的照片也还留着。当时,她虽然为了意外事件的后遗症所苦恼,但还是竭力让自己开朗起来,向播报员这份工作挑战。在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