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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笑面人-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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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位书记官向宝座重新鞠了一躬,转过半边脸来对下院议员说: 
  “准奏。” 
  第三件议案规定英国最富庶的利施菲尔和科芬德里主教区的什一税和教产,使大教堂享受一笔年金,增设教职,扩建主教宅邸,并且提高教士的俸禄,“以供应我们圣教会的需要,”序文里这样说。第四件议案里规定新税,提高年度预算;一种是大理石纸税;一种是出租马车税,伦敦限有出租马车八百辆,每辆每年征五十二镑的税;一种是律师、公堂律师和平衡法院律师的律师税,每人每年缴纳四十八个镑;一种是皮革税,序言说“不能顾及皮革工匠的诉苦”;一种是肥皂税,“不能顾及大量生产斜纹哗叽和呢绒的厄克斯特城和得文州的申诉”;一种是酒税,每桶征四先令;一种是面税;一种是大麦税和忽布①税;一种是调整吨位税;序言里说“国家的需要比商业界的抗议更重要”,载重吨位税,在四年之内,从西方来的船只每吨征六镑,从东方来的船只每吨征十八镑。最后还宣布本年度已经收的人头税不敷应用,对全国每一个国民补征人头税四先令,也就是四十八个铜板,并且规定,不愿意向政府重新宣誓的人,一律缴纳双倍的税金。第五件议案规定病人在入医院时如果不预存一英镑,备作万一病死的丧葬费用,禁止医院允许他入院。后三件议案,也跟前面两件一样,副书记宫向宝座鞠一躬,回过头去向下院议员叫一声“准奏”,一件一件地批准,变成了法律。 
  ①一种荨麻科植物,花是做啤酒的香料。 
  接着,副书记官重新跪在第四座羊毛座榻面前。大法官说: 
  “但愿按照大家的愿望执行。” 
  到了这儿,皇家会议就算结束了。 
  下院议长向大法官深深鞠了一躬,随后就拎起拖在地上的长袍后摆,倒退着从梯凳上走下来;下院议员们一躬到地;这当儿上院议员们并不理会这些恭敬的表示,接着就继续他们被打断了的工作议程。下院议员们随后就退出去了。 

         第七章 人类的风暴比海洋的风暴更可怕 

  上议院的大门又合上了。黑杖侍卫长也回来了。钦差们离开政府官员的席位,走过去坐在公爵席上首,这儿是钦差的坐位。大法官说: 
  “各位爵爷,关于亲王殿下,女王陛下的丈夫,增加年俸十万英镑的议案,议院已经进行过几天的讨论,辩论已经终结,今天就要进行表决。投票按照惯例,从最后的男爵开始。请每一位爵爷,听到叫自己名字的时候,起来回答‘满意’或者‘不满意’,如果他认为需要的话,可以自由阐明自己的动机。书记宫,开始表决。” 
  议会书记官站起来,打开镀金书桌上的一本对开的册子,这是爵士名册。 
  当时上议员年资最浅的是约翰·赫维爵士,这个男爵爵位是一七○三年册封的,以后的布里斯陀尔侯爵就是这个男爵的后裔。 
  书记官叫道: 
  “赫维男爵,约翰爵爷。” 
  一位戴金色假发的老人立了起来,说: 
  “满意。” 
  他说完就坐下了。 
  副书记官记录了他的票。 
  书记官继续叫道: 
  “基鲁尔塔的康威男爵,法兰西斯·西摩爵爷。” 
  “满意,”一个面孔像书僮的、文质彬彬的小伙子,欠起身来嘟囔着说,他哪里知道他后来居然做了赫特福侯爵的爷爷。 
  “高厄男爵,约翰·利维生爵爷,”书记宫接着叫道。 
  这位男爵的后代出了几位瑟什兰公爵,他站起来又坐下,说: 
  “满意。” 
  书记宫继续下去。 
  “葛尔因西男爵,亨利吉·芬赤爵爷。” 
  他是亚尔兹福伯爵们的祖父,跟赫特福侯爵们的爷爷一样年青、文雅。他的箴言是:Aperto vivers voto①。这时他大声表示同意,真不愧是一个言行相符的人。 
  ①拉丁文:人生在世,应该坦率表示自己的意见。 
  “满意,”他叫道。 
  当他重新坐下的时候,书记官大声念第五位男爵的名字: 
  “格兰斐尔男爵,约翰爵爷。” 
  “满意,”坡什芮吉的格兰斐尔爵士一面站起来又坐下,一面回答,他因为没有子嗣,爵位到一七○九年自然消灭了。 
  书记官叫到第六位爵士。 
  “哈里法克斯男爵,查理·蒙塔格爵爷。” 
  “满意,”哈里法克斯爵士说;这个爵位原来是属于萨斐尔家族的,可是孟德鸠家族也没有保持多久。蒙塔格跟蒙塔古和蒙塔古特并不是一系。 
  哈里法克斯爵士补充说: 
  “乔治亲王的收入计有女王陛下的丈夫的年俸,丹麦亲王的年俸,肯伯兰公爵的年俸,英格兰和爱尔兰的海军统帅的年俸,可是没有陆军统帅的年俸,这是不公平的。为了英国人民的利益,应该纠正这个错误。” 
  哈里法克斯接着赞扬基督教,谴责天主教,表示赞成这笔津贴。 
  哈里法克斯爵士坐下以后,书记官接着读下去: 
  “巴那德男爵,克利斯多福爵爷。” 
  巴那德爵士一听到叫他的名字就站起来了。他的后代出了几位克利弗兰公爵。 
  “满意。” 
  他慢吞吞地坐下,他的花边领饰的确值得一看。从另外一方面来说,巴那德爵士是一位正直的绅士和勇敢的军官。 
  巴那德爵士坐下的时候,念惯了爵士名册的书记官停顿了一下,整了整眼镜,弯着身子,仔细瞅了瞅名册,才抬起头来,念道: 
  “克朗查理一洪可斐尔男爵,费尔曼·克朗查理爵爷。” 
  格温普兰站了起来。 
  “不满意,”他说。 
  所有的人都掉过头来。格温普兰站在那儿。宝座两边的烛光照亮了他的脸,在这宽大幽暗的议厅里,仿佛从朦胧深处浮现出了一个人面浮雕。 
  格温普兰努力控制自己,我们大概还记得,他在紧要关头能够作出这种努力。必须集中足以控制老虎的意志力,才能够成功地收敛脸上龇牙咧嘴的狞笑。这会儿他没有笑。不过努力不能维持多久。违反我们的规律或者定数的行动只是一个暂时现象。有时海水违抗地心吸力,汹涌澎湃,有如蛟龙吸水,巨浪滔天,有如一座高山,不过有一个条件,那就是海水过了一会儿仍旧要降下来。格温普兰的斗争也是如此。由于自己特别强烈的意志力,他感觉到这是一个庄严的时刻。但是在这不比闪电更久的刹那间,他的灵魂的阴影在他脸上浮现出来了。他控制了他那不可矫正的笑容。他除去了人家刻在他脸上的笑意。现在,他只显得可怕。 
  “这个人是谁?”有人叫了一声。 
  所有的人都不寒而栗。他那乱树似的头发,眉毛下面的黑眼窝,深眼窝里的目光以及那颗交织着光明和黑暗的脑袋粗野的轮廓,都使人大吃一惊。它们压倒了一切。谈论格温普兰如何如何,算不了一回事,看见他才可怕呢。连那些胸有成竹的人,也想不到他这么可怕。在神仙山上,全体法力无边的神仙聚在一起,安安静静地举行夜筵的时候,普罗米修斯的那张被兀鹰啄得不像样子的脸,突然像天边血红色的月亮一样出现在他们面前,请读者想像一下当时的情景吧。奥林匹斯山望见了高加索山!多么可怕的幻象啊!不管是年老的也好,年轻的也好,都张口结舌地望着格温普兰。霍吞伯爵汤麦斯,一位受到全院尊敬、有指望做公爵的、经验阅历很深的老人,惶恐地站了起来。 
  “这是什么意思?”他嚷道。“谁把这个人带进议院来的?把他赶出去。” 
  他傲慢地对格温普兰说: 
  “你是谁?是从哪儿来的?” 
  格温普兰回答: 
  “深渊。” 
  他抱着两只膀子,瞅着所有的爵士。 
  “我是谁?我是不幸的人。各位爵爷,我有几句话要跟你们谈谈。” 
  大家打了一个寒战。寂静。格温普兰接着说: 
  “爵爷们,你们高高在上。很好。必须相信上天这样安排是有他的理由的。你们有财,有势,快快乐乐,太阳一直照在你们头上,不受限制的权力,独霸的享受,你们完全忘了还有别的人。算了。但是,在你们下面还有一些东西。说不定是在你们上面。爵爷们,我给你们带来一个消息:人类是存在的。” 
  议会里的人好比小孩子。意外的事件好像是他们的魔术箱,他们又害怕,又欢喜地望着。好像弹簧一动弹,就能够看见一个魔鬼从洞穴里跳出来似的。法国的米拉波也是如此,他也是个五八怪。 
  这时候,格温普兰奇怪地觉得自己仿佛越升越高。听他讲话的人好像是阿波罗的三脚神坛。简直可以说他是站在一个灵魂堆成的山峰上。脚底下是人类颤动的心灵。格温普兰现在已经不是不久以前,也就是说,不是昨天晚上的那个默默无闻的人了。突然一步登天,曾经使他惊慌失措,现在这团烟雾已经开始消散,慢慢地澄清了,不久以前他虽然受到虚荣心的诱惑,但是他现在却看到了自己的使命。最初使他变得渺小的东西,现在把他高高举了起来。责任像闪电一样照亮了他的心灵。 
  格温普兰周围的人都在叫: 
  “听哪!听哪!” 
  这时候,他浑身痉挛,使出超人的力气,才能保持他脸上严肃而又悲哀的表情,而龇牙咧嘴的笑容却跟一匹野马似的,拚命要跑到他脸上来。他接着说: 
  “我是从深渊里来的。各位爵爷,你们是贵人,是有钱的人。这是危险的。你们利用了黑夜。可是千万要当心,黎明才是伟大的力量。曙光永远不会被人打败。它就要来了。它已经来了。它洋溢着白昼的不可抗拒的光辉。谁能阻挡太阳上升呢?太阳就是权利。你们是特权阶级。颤抖吧!房屋的真正主人马上就要来敲门了。什么是特权的根源?机会。什么是它的后果?滥用特权。不管是机会也好,滥用特权也好,都是靠不住的。它们的明天是黑暗的。我是来提醒你们的。我来揭穿你们的幸福。它是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上的。你们要啥有啥,这个‘要啥有啥’是别人的‘要啥没啥’构成的。爵爷们,我是个没有希望的律师,我辩护的是一场输定的官司。胜诉的是上天。我呢,我不过是个声音。人类是一张嘴,我是嘴里的呼声。你们听好!各位英国的元老,我马上把人民的法庭指给你们看。法庭的主人是现在的平民百姓,犯罪是现在的裁判官。我要说的这一切把我的腰也压弯了。从哪儿开始呢?我不知道。我从到处都是痛苦的广漠的大地,收集了一大堆散乱的辩护词。现在怎么办呢?它们压在我身上,我要把它们乱七八糟地扔出来。这是我预料到的吗?不是。你们会觉得很奇怪,我也是这样。昨天我是个跑江湖的。今天我是一个爵士。玄妙的游戏。谁的游戏?未知之神的。让我们颤抖吧。爵爷们,整个的天空都在你们这一边。你们看见的只是节日的欢乐。要知道它还有一个阴暗面呢。我在你们当中是费尔曼·克朗查理爵士;可是我的真正名字是穷人的名字——格温普兰。我本来是做大人物的料子,一个国王把我造成了一个可怜虫,这是国王的‘雅兴’。这就是我的身世。你们当中有几个人认识我的父亲。我却不认识他。他同你们的关系是封建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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