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的老兵故事-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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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丁逃不掉”,“钉了门户牌,收走活命粮”,结果敌人来编制保甲,老百姓就跑出去躲起来,报上去的名字也多是些老人、死人,敌人一走,民兵就把门户牌剥下来烧掉。
葛二蛋带领村民搞械斗,抄了共产党干部的家,日伪的“新民协进会”也知道了他的名头,觉得这浑小子是个人才。不仅指名邀请他入会,还要委派他当周边村庄的“自警队长”,“两面派”的村长既不能说没这个人也不能透露人家是个民兵组长,只好把葛二蛋叫到镇上去了。
在新民会的办公室,葛二蛋毫不客气,立刻同意当队长,还当场报了一堆名字,把他那些“编外嫡系”全弄进了“自警队”,领回来钢枪、火枪和一把短枪,装备比民兵小组强多了。共产党的区长闻讯连夜赶到塔湾村和他谈话,反复讲解“隐蔽斗争”的重要性和注意事项,葛二蛋连连点头,可第二天就忘了个精光。
次日天明,周围几个村的“自警队员”都到塔湾村集合,欢迎新队长,民兵小组照常出操,葛二蛋两头指挥。有人提意见说这样不好,二蛋却不以为然:“扯!都是我的兵,有谁当细作,我屠了他全家。”于是,两路人马就一起操练,唯一不同的是自警队员胸口有个牌牌,而民兵没有。区长拿葛二蛋没办法,只得提议也给附近的民兵也弄块胸牌当伪装。这样,自警队和民兵队就彻底合编,葛二蛋也自然而然地复任民兵小队长了。
新民会也拿葛二蛋没办法,镇上开会办公他从来不去,天大的事也只是派个“卫兵”传话,“本队长忙着练兵呢”。渐渐地,新民会也明白了葛二蛋是个什么人物,心里叫苦却也不好声张。
1944年鬼子扫荡根据地,新民会督促各村派人维修公路,每人每天给一斤粮食。早先,民兵在公路上到处挖十字沟,每一遛有一米深、三米宽、四米长,老百姓的牲口和独轮车能过去,鬼子汽车却没办法。区长来找葛二蛋,让他想办法把修好的公路再破坏掉,葛二蛋张口就问:“工钱呢?”
“民兵破路是任务,怎么也要工钱?”
“先前破过一次,已经完成任务了,这回是另外的。”
区长又气又急,最后答应把合作社的五百元(边币,差不多能买一百斤白面)贷款免了。于是,葛二蛋白天指挥老弱病残修路,晚上又带着青壮年劳力挖路,两头领工钱。
前面的路刚修好后边的路又挖断了,鬼子的汽车过去了就回不来,总是停停开开的,军需物资就供应不上了,只得派伪军用驮马往上运。自警队“配合”伪军搞运输,吃饭的时候,葛二蛋趁人不注意甩了颗手榴弹,民兵们也大喊大叫“八路来了”,不仅冲乱了队伍,还牵走了两匹驮马。
把马匹和两箱弹药、两麻袋大米交到区里面,区长问:“这回还要不要工钱?”
“嘿嘿,抗日嘛,有工钱当然好,不过先前你不给,我也会去挖路的。”
“好你个葛二蛋,连区政府都被你讹了。”
第二十六章
转眼到了1944年开春,地里的农活忙起来了,庄稼人都知道,这时候你糊弄土地爷一锄头,土地就糊弄你一份收成,因此谁也不敢怠慢。民兵的训练暂时停止了,葛二蛋队长也成天忙着往地里送粪肥。
这是合作社的一项“业务”,平常,人们可以把拾来的粪卖给合作社,民兵们掺上土和其他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制成干粪饼,春耕播种的时候再当肥料卖出去。别人家要的粪肥葛二蛋不一定操心,可若是孟三家的; 他肯定亲自送去,每每还主动在地头参加义务劳动。这倒不是孟三的面子大,主要是因为他有个漂亮姐姐。葛二蛋就盼着孟喜子送饭来,孟妹妹快出村时他下地,孟妹妹收碗回家他也走人。
回到合作社,有个拾粪孩子又来“做业务”了,这孩子是“葛记肥料店”的大客户,供货特别多。原因么,是他胆子够壮,敢成天在公路上转,盯着鬼子的马屁股拣牲口粪,连葛二蛋都服了他。拾粪孩子问葛二蛋:“西口那边有二十晌地,情愿送人白种一年,打听你敢去干吗?”
“当然敢,你去回话,今年我种了。”堂堂民兵小队长,关键时候怎么能说软话。
其实西口那片地的情况,葛二蛋也知道。
那二十多晌地(按华北的算法有一百五十亩左右)分属几个地主,紧挨着公路,原本都是一等一的庄稼地。1942年的时候,鬼子在旁边设了一个“休养站”,建了个小炮楼和几间营房,日伪军过路就经常在那里吃饭打尖,汽车加水、马匹喂料也都在那里,有时候还留下来住上一晚两晚的。据点里平时也就只有七八个伪军,除了烧水做饭没啥事干,可关键是来往的鬼子多,总祸害出些罪孽来。
当时,旁边的地里有人耕种,鬼子吃完饭闲逛,瞧见庄稼地里有人弯着腰半露个脑袋,一会抬头一会低头地不知道在干什么,“八嘎”就是一枪,把人撂翻了。过些天换了个胆壮的接着去种地,干着干着发现据点里来人了,转身想走,又被鬼子看见,架起机枪突突一扫,又把人放倒。于是,几次三番之后,那块地就没人再敢去佃种了。土地荒着,地主也着急,今年情愿不收地租,也是希望能有个大胆的人去养一养,免得搁置下去就荒废了。
这二十晌地确实让葛二蛋很动心,因为那时侯,他手下的很多基干民兵都缺少可耕种的土地。
世道乱,人们都窝在家里种地。二蛋他们这个村,五十多户人家,有三户地主(每户百亩以上,人均过十亩)、八家富户(人均五亩以上),其他的都是中农和贫雇农。虽然像葛二蛋这种一分地也没有的人很少,但大部分家庭都要向地主和富户租种土地。富户一般自主经营(雇长工),地主则是把土地分包给“有面子”的大佃户,这大佃户就像“二地主”,通常是有经验的中农,他的任务是逐渐将薄地变为肥地,提高产量,因此; 总是把土地分成三五亩的小块出租给劳力充沛的农户耕种,不断改良、不断提高地租。
民兵平常有工作,当不了长工,也不能满足大佃户“二地主”的劳动要求,所以就经常租不到地,个人收入大为减少。按说,像葛二蛋这样的人在村里算是“有名声”的了,可是却没有面子,真正有脸面的是那些地主、富户。农民不仅种人家的地,遇到难处还得求别人,平常农户紧巴巴买个农具、牲口要借钱,青黄不接、衣食不足的时候还要借粮食,这都要找“老东家”帮忙。葛二蛋的合作社虽然可以优先借粮款给民兵,但一则本身底子薄,整两下就掏空了;二则这样下去民兵也还不起。要想腰杆子硬、说话管用,还得有地种、有经济基础。
葛二蛋要当西口二十多晌地的“二地主”,大伙都说干不得。种地的天天都守在地头上,而小鬼子又不定时地来,哪一趟运气不好就报销了,当佃户能把命当丢了,划不来。葛二地主找不到“下家”,说出去的硬话兑不了现,很不甘愿。于是就借着送粪肥的机会去了趟“休养站”,探探虚实。
葛二蛋以前经常到“休养站”卖柴火,那里的几个人都认识。伪军的站长(班长)撅着屁股烧水,对葛二蛋爱搭理不搭理的。
“班长,站外面的这些地今年归我种了。”
“哦……”
“今年能不能不往地里打枪了啊。”
“那是日本人打的,没办法。”
“你给日本兵说说呀,都是种地的老百姓。”
“要说你自己说去,我管不了。”
切!这么跟本队长说话,什么态度嘛?!葛队长恼羞成怒,他手里正拎着个草袋,里面还装着几块剩下的粪肥饼子,趁班长不注意,就顺手扔到人家水井里去了。
回到村里,实在想不出招。感觉当“二地主”的希望即将破灭,葛二蛋气急败坏,破口大骂:姥姥!你们会打枪,我就不会啊。我也搞几枪试试,不给你点厉害,还不知道马王爷长了几只眼。
吸取上次部下不听指挥的教训,葛队长决定这回自己一个人去。
黄昏时候,又来到“休养站”附近。这黄昏行动,是葛队长早年偷鸡摸狗时总结下的经验——天黑了自己看不清、天亮了容易被发现,这黄昏最好,办完事情正好借夜幕逃跑。
找个地方趴下来,看见营房里出来一个人。原来站里面的水井被扔进大粪了,现在吃水要到几十丈外的泉眼边去舀,葛二蛋架起枪,搂头就打,“啪”的一声,打飞了。再来一枪,“咣当”,打在桶上了,挑水的伪军丢下家伙就跑。
想吃水,没门!晚上再搬来一袋粪肥,塞在泉眼里。第二天拂晓,伪军班长想出门买菜,劈啪又飞来两枪,连卖菜的贩子都吓跑了。伪班长躲在房子里骂:“葛二蛋,你狗×的缺德吧!”葛二蛋趴在外面笑。回来以后发命令:不许卖给“休养站”一根草一颗菜,谁在站外面转悠,枪子不长眼!
隔天,小鬼子进站休息,没水喝也没饭吃,一巴掌煽过去,打得伪军班长哇哇哭。
镇上派人来问葛二蛋:“是不是你在休养站捣乱。”
“不是不是,我二蛋哪有那本事,别是八路武工队吧。”
新民协进会的会长家里也有地在那一带,巴不得休养站搞不成,不但帮着葛二地主开脱,乐得看热闹,还对伪军班长说:“你惹谁不好,怎么敢断了葛二蛋的财路,犯在他手上还能有好啊?”
人家这班长是搞伙食的,最怕打仗,图的只是吃回扣搞贪污。现在没早没晚地被人打冷枪,吃不成睡不好,还找不到“凶手”,弄得这么狼狈,实在不值。于是和县长亲戚商量,一把火烧了营房,谎称被八路军袭击了,换个地方发财去。日本人也从此撤除了这个据点。
一个人驱逐了一个据点,这功劳可不小。县长连声说要嘉奖!可一转身,又听说了一件事:葛二蛋给佃户开的地租条件是对半分,少一成也不行!要知道,那时候共产党搞“二五减息”,地租最高也不许超过三七五,这葛二蛋比正宗的地主老财还要狠。
派人下去做工作,二蛋死活不肯改,说:“我这是好地,五成租子不算高。租地的全是民兵,我是民兵队长,收多收少全是民兵的。”于是县政府又开会,这回,没胡子干部说不像话,白胡子老头说可以理解,研究结果:这块地就叫“民兵互助地”,今年就算了,明年一定要把地租降下来。
区长来找葛二蛋,说:“你小子真能耐呀,搞得县领导为你开了两次会。这次区里开民兵会,你也讲讲话吧。”
会上,葛二蛋同志发言:“谁说干民兵会影响生产生活,扯!你们瞧我,凭着一杆枪,当上了二地主!”
区长气得差点没晕倒……
第二十七章
打仗的年月,路边的土地容易受祸害,所以一般农民种的都是懒庄稼,比如高粱玉米大豆之类,可葛二蛋不怕,把合作社里的种子拿出来,让民兵们种棉花。他盘算着下半年再种上一岔麦子,五五分成,一年的积蓄就够得上一份中农的家当了……心里得意极了。
心里得意,就又想起了孟喜子,有人说孟喜子的模样像极了在天津卫演《扈家庄》的旦角儿言慧珠,葛二蛋不认识言慧珠,可他知道孟喜子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