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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大明官商-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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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令!”

    第二日将近正午,冯虞肃立于西郊营地辕门外。不多时,只见远处尘土飞扬,杂乱的脚步声顺着官道渐渐近了。冯虞眉头一皱,这还不如自己前世新生军训时同学们跑得齐整。身后几个亲兵也跟着抻长脖子探头探脑,低声议论着什么。

    待大队跑到近前,冯虞一看,个个是带懒袍松。想想这十里多地跑下来也不容易,冯虞不再多说什么,指了指伙房方向,“先用饭。”

    这八十号人训了一早上,又是一路疾奔,个个是又渴又饿。听着冯虞招呼,“嗷”的一声,提起早后一分气力,乱哄哄朝伙房奔去,先是打了水牛饮一气,接着抱起盛好的饭碗甩开腮帮子就不客气了。冯虞也不嫌汗臭,往人堆里一坐,和众人一道吃喝,说说笑笑。久跟着冯虞的老兵都知道,在军营里冯虞是从不开小灶,倒是那些新来的看见千户大人与自己用的同样饭食,大感惊异。如今的军中,莫说千总,便是百户、总旗,也是有自己的官灶,大鱼大肉。这个长官,不一样。

    待众人吃饱喝足,稍事休息,冯虞率先起身。“弟兄们都用足饭了?”

    众人七嘴八舌回道:“饱了!好了!”

    冯虞笑道:“嗯,刚吃过,都还撑着,不好大动,先练练队列好了。起身,都随我来。”

    来到校场上,冯虞令范长安整队。十月已是初冬时节,不过福州地处南方,却也不算太冷。正是个好天气,正午时分日头一晒,倒有几分的惬意。待得众人站定,冯虞的目光猛然犀利起来,从队头到队尾扫了一遍,慢条斯理地说道:“今日头一回操练,咱们由浅入深,先来个开胃小菜。今日先学怎么站。我这口令与军中不同,待会子我来一一示范,你们照做便是。”

    看看没人吱声,冯虞接着往下说:“第一个口令,立正。看好了,上体正直,微向前倾。两肩要平,稍向后张。两臂下垂自然伸直,手指并拢自然微曲,拇指尖贴于食指第二节,中指贴于裤缝。头要正,颈要直,口要闭,下颌微收,两眼向前平视。小腹微收,自然挺胸。两脚跟靠拢并齐,两腿挺直,两脚尖向外分开约60……哎,就是张到这个份上,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八十一人同声应答,还挺齐整。

    冯虞点点头,高声发令:“听我口令,全体弟兄,立正!”队列中立时便响起杂七杂八的脚跟磕碰声。冯虞也不以为意,接着训话。“有句话叫站如松,坐如钟,卧如弓,行如风。你等既是吃了这碗饭,便要有个军兵的模样出来。令行禁止,站便要纹丝不动,哪怕是烈日豪雨。行便要进退如一,前方便是刀山火海,无令不退。站队,则要横直一条线。今日,咱们便是先学站。”

    看着队列中众人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当回事。想来是觉着这站功过于稀松了些,以往扎马步不也是一下子便是一个时辰。冯虞心中暗笑,过阵子就知道厉害了。他倒背着手转到众人身后,冷不丁用膝盖往一名家兵腿弯里一拱,那人应声就是个趔趄。众人听着动静,扭头一看,哄堂大笑。

    冯虞身后将那人拉稳,转到队前说道。“这立正可不是站着打瞌睡。手脚均需用力。手指并拢,紧贴大腿外,双脚,尤其是膝盖,都得绷直喽。挺胸收腹,说你呢。下巴也得收着点。眼神也不能乱瞟,带着点杀气紧盯着前方。这才是当兵杀敌的样貌。我先说在前头,从头到尾站得挺直的,晚上加餐大块吃肉。哪个吊儿郎当打马虎眼,晚上就一碗米糊一边蹲着。”

    听着还有这么一说,众人眼神立时便不同了,腰杆倍直,胸膛又挺起几分来。冯虞满意地点点头,自往一边练拳法去了。打了趟拳,又舞了趟刀,回头再看,不到一炷香的工夫,这些兵丁已经是不对劲了。众人早已没了初时的精神头,一个个眼睛发直,手足微微颤动,汗珠子也下来了。这滋味,冯虞前生也消受过。越是约束着不想动,越觉着浑身上下哪儿都不对劲,脑子里全是这边挠一把那边蹭一下的念头。冯虞饶有兴致地在众人面前来回走了一圈,方才发令:“歇会子吧。”

    听到这一句,众人如蒙大赦,几乎要瘫软在地。便是那些自小练武,站惯了麻布的,对这种全身收束的立姿也颇觉难耐。

    让他们缓了一阵,冯虞重又招呼众人整队。“今日还有三个口令要学。看我动作,垮立……稍息……蹲下。我再做一回,接着长安喊号,你们一遍一遍做,几时在我耳中只听得一个声音,才算是练成。”让长安带队,冯虞自己在边上转悠,不时喊停,纠正动作。前生军训时,冯虞便想着到哪儿弄一帮孙子,也让自己训个死去活来,方解恶气,今日总算是夙愿得偿了。

    正忙活着,只听场外有人喊:“冯大人!冯大人!”回头一看,正是朱潜。

 第一百零九章 又生事端

    见着冯虞,朱潜劈头便是一句:“大人好自在,可知朝中又出事了么?”

    冯虞听了一楞,又出什么事,为什么说又?“这里不是讲话所在,随我来。”

    两人进了帅帐,冯虞吩咐亲兵四下把守,无令不得擅入。“说吧,何事惊慌?”

    朱潜从怀中掏出一摞纸张递了过来。“这个是今日收着的邸报,京师那位刘公公受不得寂寞,又整出一套东西来了。”

    “嚯,比往日厚了许多嘛。”冯虞接过来一看。这刘瑾刘公公不简单,分明是要大行新政嘛。按邸报所说,此番是给事中屈铨、祭酒王云凤,奏请将两年来刘瑾陆续颁行政令汇编为律令,统称《见行事例》,按六部为序,编集成书,颁布中外施行。

    八十五条新法,吏部二十四事,户部三十四事,兵部十八事,工部十三事,洋洋洒洒数十页,难怪如此厚厚一摞。其中有些是之前颁行的,此番正式行文入律,如惩戒官员渎职贪墨的“罚米例”。还有些新颁的,如对各地官吏不再定期考绩,随时抽点考察。又如西北边防增设文职九边统制,镇、巡以下皆受节制,以免边将拥兵自保或各自为战。此外又有复核军屯、整顿盐课、赈灾抚恤、整治漕运等等。

    从头到尾细看了一遍,冯虞将邸报轻轻放在书案上。抬头问朱潜:“你怎么看?”

    朱潜笑了笑:“刘公公有心振作,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细看这八十五件新政,虽多中时弊,只是其中许多是治标不治本,有些用的又是虎狼之药。更有些纯属心血来潮,不知所云。一一行来,只能说是利弊参半。加上一旦底下行事走样,只怕骂声还更多些。就如这罚米例,本意是想重处贪官。可是再重也重不过洪武年间的剥皮实草吧。管用吗?贪官墨吏还不是前赴后继。加之这罚米例罚多罚少全在一念好恶,必然有失公允。”

    冯虞叹了一口气。“刘公公我是知道的,贪归贪,倒是想认真做一番局面出来,只是阿附之人没几个是真有治国之才的,也就是焦芳、张彩二人略上得了台面。上有所好,下必甚之,一个个的争先恐后出些歪点子馊主意来。加之又掺杂私心,自然是多有离谱之处。不过也不能说全无可取之处,例如这编著《历代通鉴纂要》,整顿盐课漕运,倒是善政。只看如何去做。做得好,民心所向,若是歪嘴和尚念歪了经,想来倒霉的还是黎民百姓。”

    朱潜“哼”了一声,“只怕难免如此。变法哪那么容易,商鞅、王安石可是殷鉴在前。”

    冯虞摇摇头,想了想,“原想让你近日赴京,眼下暂不忙去。我想,下旬召各地百户到千户所碰个头,摸摸家底,再就是,看如今天下情势,恐怕要预作部署,以备不测了。这事忙完,待到年后你再上京不迟。”

    朱潜应了下来。“那我明日便行文各处。”

    “好,这事你去张罗。再有,派人摸摸阖省卫所的底子,看看还有没有可战之兵,有没有顶些用的将领。武备如何,空额多少,都查查。”

    “行。各处卫所皆有眼线,这事倒也不难。无事我先告退。哦,这边还有大人一封书信,我一并带过来了。”

    冯虞接过信一看,却是王守仁所寄。拆开来读了一遍,原来是报平安的。自武夷山一别,王守仁回到南京,与父亲见了一面,之后途经广信、袁州、长沙、玩州,进入贵州玉屏。再经过镇远、黄平、清平、福泉、新添、尤里等地,方抵达贵州龙场驿谪所。信中说,这龙场驿地处边鄙,除了他这个驿丞,就剩一个白胡子小吏作伴了。当地四境荒凉,蛇兽横行,人烟稀少。说是驿站,却是既无房,又无粮。王守仁到得此处,只好栖居山洞,采蕨充饥。幸好当地苗民质朴不时接济米粮,自己又开垦了些坡地,勉强度日。

    不过这位守仁兄兴致倒还不减,随信还附诗一首:险夷原不滞胸中,何异浮云过太空?夜静海涛三万里,月明飞锡下天风。信的末尾还有这么一句:“昨日晨起,观山花烂漫,忽有所悟。吾未看此花时,此花与吾心同归于寂。吾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吾之心外。弟以为然否?”看样子,王守仁似乎已有些彻悟的迹象了。

    冯虞看得兴起,取来纸笔,将年来政局变化,以及自家升迁之事一一相告,写完之后意犹未尽,又添了一句:“兄之言大善。圣人之道先天地固存于吾心,不必外求,吾心即道。”

    冯虞将信封好,交与尚在一旁等候的朱潜。“此信速发往贵州龙场驿。”

    “交军驿么?”

    “……民驿吧。与谪贬犯官通信,不敢太过招摇。慢就慢些,总归没什么急事。”

    接下来几日,冯虞每天上午或去工坊、大食堂视事,或拜访梁裕等人互通声气,要不便到千户所处理公务。下午便一心打熬自家人马。队列动作、射击要领、战术动作……要教的东西多了去了。按着他的估算,少说得有一个月工夫才能出个雏形,之后便让范长安依葫芦画瓢反复打磨,到了今年冬狩时,再看看此番练兵可有实效。如果能战,明年少不得找机会让他们上阵历练几回。没见过血的军人,练得再好也不过是个花架子。

    这几日,锦衣卫派在各地卫所的眼线陆续发回详报。冯虞翻看了一回,禁不住慨叹,不想如今卫所旗军竟然不堪至此。福建全境两都司二十一卫三十四所,堪堪能战之兵不过数千,多在闽西,只因常平灭山民作乱,还算是有些战力。其余各处,武官克扣军饷奴役军户,旗兵荒嬉日久,兵甲两缺。

    最绝的是福宁州桐山堡巡司,兵员实数不足定额的四成,余下的空饷将官长喂了个脑满肠肥。兵器甲仗也都是烂得不成样。去年冬狩点验,军中所有的战鼓,鼓面都已残破,居然没一面敲得响。以至无法立时聚将点兵,要一个屋一个屋地喊人出来列队,直让点验官哭笑不得。就是这样的部队,点验考绩居然还是一等。背后文章可想而知。

    冯虞越看越怒,最后“啪”的一声将一叠密报掷于案上,与朱潜二人面面相觑。“听说最近闽粤赣交界地方又不太平。一旦有事,旗军想来是指望不上了。咱们锦衣卫又没多少战兵,总不能大家一起看热闹吧。一旦失控出了大乱,这位子也就不保了。”

    朱潜连连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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