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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大明官商-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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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有所需,随时派人寻我来要。回头我会派几个亲兵在此轮驻,有什么麻烦,叫他们出面去办,对付不了的一并交与我。”

    蒯如一一应下,冯虞这才上马回城。拖了许久,总算是动工了,这庄院最后能修成个什么模样,还真是期待啊。

    料理完这些,转眼便到中秋。去年中秋团圆节,冯虞与采妍在京城,家中未免冷清许多。冯虞老早便盘算,今年必要热热闹闹团圆一回。从寿山一回来,冯虞便让忠叔指定几个麻利的家人,专司采办筹备。

    中秋历来是大节,家家晚间都要吃团圆饭。想来晚上没什么生意,午后大食堂便早早关门,大家伙专心回家过节。

    中秋节,各地风俗大同之下亦有小异,福州便有“摆塔”之风。每逢中秋福州全城家家户户都将家中各色精致物品拿出来,摆在门口象征多福多旺。福州多寺多塔,摆设品也多搭成古塔的模样,故称“摆塔”。福州府有句民谣,“白石白又滑,搬来白石搭白塔。白石搭白塔,白塔白石搭。搭好白石塔,白塔白又滑。”说的便是这一风俗。

    午后,冯家便在沁园门口用白石摆起一座一人高的摆塔。大家一起动手,逐层摆放各式金玉珠宝,一时间是珠光宝气夺人眼。今日在冯府过节的人可不少,忠叔一家自不必说,岳海一家也已搬出山林,暂时安顿在冯家老宅,与忠叔儿子同住。此外还有周天赐、范长安、朱潜三家。这几个暂且将家眷安顿在千户所营舍,冯虞正打算过些时日替他们寻个好宅院,只是这个还得讲个机缘,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得的。一时间,冯家门口大人欢笑,小儿嬉戏,好不热闹。

    日影西斜,圆月东升,正是华灯初上时。冯家中秋夜宴设在听雨榭花厅。八月桂花香,水榭窗边就着徐徐清风飘来阵阵桂香,沁人心脾。听雨榭上下两层摆下四张八仙桌,冯府几个有头脸的管事也优待上桌。每层各有四五个丫头煮茶温酒。

    众人多是头回到这花厅,一路曲水回廊已是令人大开眼界。扶栏向外看,两轮明月,一个正悬天际,一个倒映水际,与一般庭院所见大异其趣。岳家老爷子一路瞧,这会儿扶着凭栏啧啧叹道:“大户人家果然是气派,月亮都有两个呢。”

    中秋时节,大江南北的富户时兴螃蟹宴。此时的螃蟹膏肥肉厚,一个个碗口大的海螃蟹用蒲包蒸熟后,由小厮用大蒸笼抬了,分发各座。众人围坐品尝,佐以酒醋。上年纪的,专有丫鬟帮着剥壳剔肉。席间,酒食如流水,大家伙借着酒兴,同赏明月,高谈阔论。边上还有专雇的乐伎浅唱低吟。冯虞端着酒碗,自冯母开始,挨桌敬过。说来今晚他可是兴致最高的一个。前生的冯虞可从来没体验过这种大帮子亲朋同过中秋其乐融融的滋味。

    这两年,冯家风调雨顺,冯虞步步高升,席上众人自然是神采飞扬。聊着聊着,话题便扯到冯虞婚事上头。忠叔敬了冯母一杯,便说道:“夫人,老奴今日也是倚老卖老,说些混话。少爷可是我自小看大的。原本只是内秀,老爷过世,老奴我原想着咱家免不了这就要败的,只是在冯府呆了半辈子,舍不得也放不开,只想着能撑几日算几日,顶多便是在回头过小户人家生计。哪想少爷竟是一夜间便出息了。老奴心里头高兴啊!”

    说着忠叔两行浊泪涌了出来。冯母赶忙安慰:“依忠,你对冯家的忠心是个人都看得着的。为我冯家忙了半辈子,如今依虞有些能耐,正是你也跟着享两天清福的时候了。你看你看,今日这般好时候,如此多亲友团聚,正该高高兴兴灌两口黄汤,怎的还哭上了?依妍,给忠叔取条面巾来。”

    “不敢不敢。”忠叔赶忙一个劲摆手。“怎能劳动少奶奶。”

    冯母笑道:“平日里场面上,你叫依妍少奶奶是不错的,可是依妍从小到大,不就是依忠你看大的,没少生受你照料,便说是亲侄女也不过如此了。今日正兴头上,不论主仆,便给你递条面巾又能怎的,你只坐好接了便是。”

    采妍从丫鬟手里接了热面巾,笑嘻嘻递上,一边说道:“忠叔,我是自小便这般叫,心底里是真拿你当亲叔看的。”

    忠叔颤颤接过面巾,紧握在手中,“夫人、少爷、少奶,好人哪,好人哪。”

    细细擦了把脸,放下面巾,忠叔又说:“夫人,今年也过了大半截了。明年这会子,少爷守孝期满,可得紧着加冠大婚了。这事可是咱们冯家头等大事,万不能囫囵对付,依老奴看,现金便要筹备起来,来年必要风风光光,万不能只图省钱。说来老奴也是快到耳顺之年了。这辈子苦也苦过,乐也乐过,现下一门心思便想着实实地看咱们冯家在好好的风光体面一回,便是立时闭眼也值了。”

    冯母啐了一口:“什么值不值,好日子还长呢。喜庆日子如何说起疯话,采妍,罚酒。”看着忠叔笑嘻嘻一口干了。冯母叹了一声,说道:“说起这婚事,还真要忠叔多操心了。采妍这孩子,也是我从小拉扯大,没实在享过福,也就是这两年依虞能折腾,还体面红润了些。”

    说着,冯母将伺候在身边的采妍拢进怀里,轻轻抚着脸。“这孩子是老实人,最让人疼的。依虞,过来!”

 第一百零六章 低绮户 照无眠

    正与周天赐、范长安、朱潜几人谈得热络的冯虞听见母亲召唤,连忙跑了过来。“母亲,有何事?”

    “正说你的婚事呢。我想着,这婚事便在明年十月捡个好日子,咱们冯家平日不张扬,此番也要风光大办。不能委屈了采妍与杨家丫头。这事你自与忠叔商量。再有一条,今日当着大家面我可得明着交待与你。依妍这丫头,自小便是我拉扯大的,最是体贴人。日后你可不许欺负她,我不依的。依妍,听着没,日后受了气,依妈替你撑腰。”

    采妍此时早红了脸,一头扎进冯母怀中不肯动弹。冯虞陪着笑说道:“依妈吩咐的是。只是孩儿的脾气您还不知道,再老实不过的,怎会去欺负依妍嘛。”说着也蹭到母亲身边,“您看您看,孩儿也在外头没少受苦受累的。如何您都不疼孩儿些,不公平。”

    看冯虞如此小儿态,众人哈哈大笑,冯母在他头上轻拍了一记,笑骂道:“你这猴子,全家最能的便是你,还怕委屈了。要讨赏?喏,我这杯酒你便吃了,唉,说来这两年倒却是里里外外做得辛苦,今日便多喝些,尽兴些,醉了也不打紧,我不抽你屁股。”又是一片哗笑。

    食毕,众人用苏叶汤漱口洗手,自有下人呈上月饼瓜果茶汤。中秋夜宴所用瓜果可是有讲究的,须得柚子、石榴、核桃、西爪等圆形果品,所谓“果饼必圆”,以表团圆之意。稍用了些,冯母等老的小的看夜以深了,身子吃不住,先行退席歇息去。年轻些的却是意犹未尽,又取了些螃蟹来,添酒回灯重开宴,冯虞着人搬了几张小桌,让伺候一晚上的那些丫鬟小厮也坐下吃着。

    此时月上中天分外明。冯虞等人纷纷做到鹅颈扶栏边仰望明月。采妍偎在冯虞身边,喃喃细语:“依虞,今晚的月亮好美啊。你说,上头真有嫦娥吴刚么?”

    冯虞本待做个科普讲座,转念一想,此时说来,未免大煞风景,便轻轻点了点头:“或许有吧。广寒宫中不寂寞。”一时间,冯虞心有所感,将杯中酒饮了一口,吟诵起苏东坡的《水调歌头》。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惟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蝉娟。

    借着酒意,冯虞的吟诵声越来越大,边上冯有理、朱潜、周天赐等读过诗文的也正是酒酣耳热之际,纷纷掺和进来,齐声朗诵,意气飞扬。终了,朱潜晃悠悠来到冯虞近前,敬过一杯,说道:“听闻大人以好词好字扬名京师,一直无缘得见大人文采,今日中秋佳节,大人何不一洒情怀,让我等也开开眼界?”众人轰然叫好,直撺掇冯虞来一个。

    冯虞却将头摇得如拨浪鼓一般。“有苏公妙文专美于前,我还上哪儿去寻灵感?诗文就免了,若是要字还能随意涂几笔。”

    “求之不得,求之不得。”众人七手八脚备下文房四宝,腾开地方,铺纸研墨。且看冯虞,又斟满一碗酒,一饮而尽,提笔在手,略一思索便笔走龙蛇,一挥而就。张九龄的《望月怀远》跃然纸上: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莫看岳海只余一只胳膊,却是比谁都利索,伸手抢下,再不肯松了。

    第二张,便是苏轼《水调歌头》,归了朱潜。冯虞来了劲头,李白的《关山月》、《静夜思》,王建的《十五夜望月》,苏轼的《中秋见月和子由》,辛弃疾的《中秋寄远》、《满江红》……写得快,抢得更快,转眼间竟是人手一份。冯虞看了看左右,哑然失笑,“一群抢匪。最后一幅哪个都不许争,我这水榭还缺副好联子,我自用了。”

    说着冯虞转眼写就一副对联,交与采妍。“明日给忠叔,让他寻人镌刻,悬在花厅门口。”

    众人见抢不得,便要采妍摊给大家看,过过眼瘾也是好歹。采妍依言摊开来念道:“满地花阴风弄影,一亭山色月窥人。”

    “妙!此联对仗工整不说,笔体挥洒自如也不论,‘弄’、‘窥’两字用得最妙,余韵无穷,再传神不过了。”朱潜一见之下赞不绝口,众人听懂听不懂的也都跟着叫好。冯虞听了只一笑,“夜深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散了吧。”

    众人各自起身离去,转眼人去楼空。采妍回到慕云馆,坐在院中凳上,披着月影清辉,痴痴想着心事。妞妞晚上骗了许多肉吃,撑得肚子滚圆,原本已睡下了。这会子见主人回来,惺忪着睡眼,迷迷糊糊凑到采妍腿边,蹭来蹭去。看采妍恍若未觉,自感无趣,便挨着采妍的腿脚蜷作一团,又睡下了。

    今日席上谈起婚嫁之事,难免勾起女儿家情怀。采妍此时已是浮想联翩。幼时的孤苦,与冯虞青梅竹马的日子,冯家这两年做梦一般的际遇,交织错杂,历历在目。采妍本是外柔内刚的女子,自小除了冯虞,心事绝少在人前吐露。这两年,冯虞在外奔波,便是回了家也是事务难了,能说个囫囵话的日子又少了许多。虽说自己帮衬大食堂,之后又学着统带内院,可一闲下来,若是不见冯虞的影子,心底里便是空落落的。

    更难分说的是,在采妍眼中,冯虞打小时便是个实心眼,有些傻得可爱。这两年却似突然开窍一般,八面玲珑心,有时竟似未卜先知,这还是小时那个最好骗的小哥哥依虞吗?偶尔的,采妍竟生出远远逃开的念头。可话又说回来,哪个女人不想着自己的丈夫是个有出息的。这短短两年,冯虞便能走到如此地步,还有什么好说的?每每冯虞回来,采妍却又忍不住腻在一旁,看着冯虞擦脸、喝水、伸懒腰、大口大口吃着自己煮的咸粥,采妍便从心里涌出一番如蜜糖一般的滋味,脸上更是止不住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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