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物语3-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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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睡眠中的永欢交给赵公子跟纸片儿看管,甲乙懒洋洋地不想来,被我恶狠狠地拽进了车里。咱们谁都可以不来,他甲乙必须来。为什么?嘿嘿,以防万一。
来来往往的人匆匆从我们身旁走过,有的抱着厚重的纸箱,有的拖着塞满廉价服装的编织袋,有的推着装着盒饭的小车……一身肮脏的鸡窝头妇女跟在盒饭车后头喊:“我买两盒怎么就不能便宜两块钱?”
桃叶大厦里的人,从早到晚都要为糊口而奔忙。所以,我觉得花月佳期选在这里开业时在令人费解。既然生意都做到能挤垮同行的境界,怎么舍不得找个环境清幽高尚的地方?好歹也是挂月老名字替人牵线做媒,生生搞得像逛菜市场似的。
狭窄破烂的电梯里,按钮上的数字都被摸得模糊了,九厥看了半天才选中23楼。正要关门时,一只不太干净的手突然伸进来挡住电梯门,随着一股浓浓的烧肉味,刚刚那个买盒饭的妇女匆匆跳进来,跟我们到同一楼。
短短十几秒中,妇人根本都不瞄我们一眼,自顾自蹲在电梯角落里,麻利地把一个盒饭里的烧肉全部拨到另一个盒饭里。
直到电梯门打开,我礼貌地让她先出门时,才听到她模糊地说了一句,衣裳真好看啊。
是在说我吗?!
今天我没有穿那件标志性的旗袍,刻意换了一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白色羊绒长大衣,如果这样都被称赞,我应该很高兴。
我目送妇人走向23楼的C号。
这层楼只有ABC三个房间,呈品字形布局。C号的大门还是最老式的推拉防盗门,只关了一半,里头的木门大开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歪着脖子坐在紧靠防盗门的小椅子上,鼻梁上架着只有盲人才会戴的墨镜,嘴角还流了一缕口水。妇人的脚步离他还很远,他就像直到了她的到来,很欢喜地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今天吃红烧肉哦!”妇人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笑嘻嘻地对男人说,“老板是好人,多给一倍的肉也不加钱。”
经过她门前时,我刻意放慢了脚步,看到她搀扶着这个男人往里屋走。当她察觉到有人在背后观望时,她回头看了我一眼,这回来拉上了防盗门,谢绝参观。
如葵颜所说,B号是个挂着某某通讯牌子的小公司,租用这种破烂民居能比写字楼便宜太多,公司大门紧闭,门上贴满了水电气费催缴单。
当最里头的A号,也是门庭最大的一间呈现在我们面前时,第一个吸引到我的,就是贴在大门口的一副对联——
上联:天长地久滴水穿石
下联:海枯石烂飞蛾扑火
狠批:花月假期
字是平庸的,不似名家之手,倒像那些个练了几天字便等不及要出来卖弄的练习品。
由古至今,搞婚介的地方我多少见过,不论哪里的标语,都不会像眼前这副,分明只是寻常的词语组合,不高明也不出彩,可就是无端端让我觉得“重”,轻松的心情都被什么压住了似的。
一个婚介所,不论哪个细节,都该喜气盈盈的不是吗?
区区一副对联,已让我隐隐不适。
短暂的商议结果是,我跟敖炽还有甲乙先进去瞅瞅,葵颜跟九厥在外等消息。原因一,葵颜是老面孔,进去也是被人再赶出来。原因二,如果永欢是这里的客户,再考虑到她跟九厥手上相连的暗影,九厥暂时不要露面。万一里头发生什么意外,外头也有个照应。
“记住,我们现在是同事,三个单身大龄青年,相约一起来找对象!”摁响门铃之前,我再次提醒身边的两个男人。
“我不想进去。”甲乙打哈欠,“我劝你们也别进去了。”
“你怕了?”敖炽瞥了他一眼,又用力吸了吸鼻子,“没有妖气,没有尸气,只有人的味道。你几时这么怂了?”
“你没得选择。”我甚至都没问个为什么,手指已经摁响了那个特意做成心形的红色门铃。
三次“叮咚”声后,朱红色的铁门朝里打开,门后,戴着黑边眼镜、穿着红色套裙的小姑娘笑咪咪地看着我们:“三位是来做情感咨询的吗?”
我反问:“找对象包括在情感咨询里吗?”
红套裙笑得更甜了:“当然,这是我们的主要业务,请进。”
房间比我们想象中宽大,由民居改成办公室一点也不显局促,大厅里的墙壁包括天花板都刷成了温馨的淡粉红,九张白色的心形办公桌整齐排开,每张桌子后都坐着一个红套裙,都戴着黑边眼镜,乍一看跟一个模子倒出来的一样。业务还挺繁忙,每张桌子前都有客人,一旁的等候区里还坐着一个穿黑大衣的女人,三十来岁的样子,紧紧抱着自己的手提包,对谁都充满了警觉地样子。
红套裙把我们领到休息区坐下,然后每人发了一张表格,说:“请按需要,仔细填写,写完之后交给我就行。我叫十号。”
“你叫十号?”敖炽很想笑,看看她身后那些,“那你那些同事是不是叫一二三四五号啊?”
“是的。”十号保持着非常专业的微笑,“我们都以工作编号为称呼。请仔细填表。填完后交给我,我就在那边的前台。”
我顾不上纠结红套裙的名字,低头仔细看手里的表格,蛮简单的,第一部分是基本资料,只需填上姓名性别职业身份证号,第二部分的抬头是“需要寻找配偶的请填下列内容”,只有一栏——“请简要描述您对理想配偶的要求。”,第三部分的抬头是“有其他情感咨询需要者请打勾选填”,共有三栏——“1单恋”、“2分手”、“3丧偶”。
真是太有特色的一张表格……
我跟敖炽对视一眼,低头默默填写第二部分。
我写:脾气要好,不能动不动就打人骂人,情商智商都不能低于正常水准,最要紧的是舍得给老婆花钱。
他写:身材好……
甲乙写:随便。不适男人就行。
我立刻觉得跟他们坐在一起拉低了我的层次……
十号小姐微笑着看完我们交上去的表格,眼都不眨地说:“三位请稍等,待我们经理做出初次审核之后,再来通知你们。”
“你当这是面试吗?还需要初审!”敖炽不乐意了。
“对不起先生,这是我们花月假期的必要流程。”十号站起来朝他微微欠身,“如果您有任何不满,可以随时投诉我。现在请回休息区等待十分钟。”
很有性格的工作人员呢。
退回休息区坐下后,敖炽低声对我说:“这里有些不妥。”
“看起来挺正常。”我环顾四周,工作人员跟客人个个相谈甚欢,还有几个客人边说边抹眼泪,号码小姐们还体贴地送上纸巾与安慰的话语。
“就是看起来太正常了。”敖炽扫视一番,“你不觉得,这里的人气态‘多’了吗?”
人气太多?!一语中的!
我之前老觉得不对的就是这一点,人界以人为主,处处“人气”是肯定的。但是,人气会随着人群的疏密而有轻重之变化,桃叶大厦里的人气太重了,就像这里生活着几千万人一样,可实际上,整座大厦加起来最多九十户人家,满打满算也超不过一千人,再加上一楼跟负一楼的商城客流量,也不过几千人顶天了。
真是奇怪!
这时,旁边的黑衣女不知想到了什么伤心事,突然低声抽噎起来。
“没事吧?”我适时地递过去一张纸巾。
黑衣女摇摇头,也没接纸巾,用手背擦了擦眼泪,眼神刻意不与我对接,问:“你来征婚?”
“对啊。长夜漫漫太孤单,有个枕边人多好。”我一本正经道,“难道你不是?”
黑衣女骤然笑了,从哭到笑竟毫无转折。她慢慢转过头,看着身后那片雾蒙蒙的窗口喃喃:“我没力气了……想念,怨恨,相爱……”
这又是一个征婚征到绝望的女子吗?!
不等我再说话,十号从东北角那间单独的办公室里袅袅娜娜地走了出来。
“林先生,您的资料没有问题,这是您的号牌。请稍事休息,等会儿我来通知您去见经理。”十号将一个写着“2号”的心形塑料牌交给了甲乙,然后对我和敖炽微笑,“沙小姐,还有龙先生,很抱歉地通知两位,你们的资料未通过审核。花月佳期对不能为你们服务感到遗憾。我这就送二位出去。”
逐客令倒是下得爽快阿,不过,不出我所料。
“希望以后有机会为你们服务,再会。”十号的笑容很快隐没在迅速关上的大门之后。
敖炽看着门上的对联,说:“现在我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那小子来了。”
“你由知道?”我笑笑,转身朝楼道另一端走。
“那个经理,不是寻常货色。”敖炽回头再看一眼,“我想,咱们被撵出来的原因跟葵颜是一样的。”
没走两步,一直蹲守在楼梯间里的九厥跟葵颜钻出来,问:“这就出来了?”葵颜看看我们身后:“面瘫小子呢?”
“还是年轻人有前途阿!”我笑,“咱们这些老家伙果然不入人家的眼,一个审核不过关就给撵出来了。”
“咦?”葵颜一惊,“但为什么那个小子……”
话没说完,他自己明白过来了,一拍大腿道:“果然有问题!我们的假身份证即便万无一失,他们还是知道我们根本就是有伴儿的人,不需要征婚!所以不理会咱们!”
“我与甲乙相识一载,凭我的观察与直觉,这小子应该是单身。”我拍拍葵颜的肩,“从你说被撵出来我就奇怪了,他们也许不知道你的身份,但好像能洞悉你的真实状况,有伴儿没伴儿一清二楚。这可是联网都查不到的。来之前我就想印证这一点,如果我跟敖炽也被赶出来,而甲乙被留下,那这个地方就真的有‘高人’哟。”
“那小子能应付吧?”九厥略有担心,“这个地方哪里都找不出问题,但我就是觉得哪里都有问题。”
“他比你顶用。”我耸耸肩,对这个我至今都不知道底细的所谓的道士,我市非常相信他的实力的,一路上他虽然像个可以随时被忽略的影子,但总能在关键时刻做出一点有用的事。我断然不会把一个不能独当一面的人留在那个不知黑白的房间里做卧底。
但,心里总归是有一点点担心的,相伴一年,多少也有了点感情。
现在我们要做的,除了等,还有另一件事。
“反正甲乙还没出来,我想我们趁这个时间去弄清楚一件事。”我认真地看着在场的家伙们,“桃叶大厦里的人气跟人数不成比例,我怀疑是为了掩盖一些异常的别的‘味道’,有人动了手脚。分头去逛逛吧,半小时后还在这里碰头。”
“你们也察觉到了?”九厥皱皱眉,“我去楼下瞅瞅。”
“我去楼顶。”葵颜跳进电梯。
“我去天上整体观测一下。”敖炽闪得最快,直接化作一到光从楼道的窗口蹿了出去。
剩下我干什么呢?做个居民调查访问?
正这么想着,外头传来一阵沉重的哗啦声。
我从楼梯间钻出来一瞧,C号的妇人费力地拉开防盗门,将一大袋垃圾随意放到了门口。
看到我的出现,她愣了愣,又左右看看,居然开口道:“你还在啊?”
“在啊。”我走过去,笑道,“我朋友还在里头登记找对象呢。我在这儿等他。”
妇人靠着门,叹气:“你们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