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物语3-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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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光下,我跟甲乙现出身形,玉天音刚刚被我用超常的速度“挪”到了安全位置,烧杯里的液体一滴都没挨着她。至于甲乙,直接就上去没收了司徒优的武器,反扣住他的手,将其压制在试验台上。
对于我们的出现,玉天音只是愣了愣,并不太惊奇,司徒优倒是被神出鬼没的我们吓了一跳。
“还你这个。”我将学生证扔到她手里。
玉天音看了看,笑笑:“世事真难料,没想到你们会找来。”她打量我跟甲乙一番,又道:“你们不是人吧。”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反问。
玉天音没吱声,走到司徒优面前,说:“把你的‘试验品’交出来。否则我真要对你不客气了。”
“你会杀我?”被摁在桌上的少年,费力地笑出声。
玉天音冷冷道:“必要的时候。”
少年咬咬牙,说:“书架上,第三层的第二本书里,有把钥匙。他们就被锁在对面那个白铁柜子里。”
玉天音马上跑到那摆满了各种原文科学书籍的书架前,伸手去拿第三层第二本书。就在这时,我身为一只老妖怪的江湖经验突然觉醒了,大声喊了句:“别动!”
可恨,就喊晚了那么半秒。
根本就不是一本书,而是一个隐蔽的开关。玉天音刚将那本书往外一抽,一团异常明亮的红光便从我们头顶上那几盏看似寻常的灯里投射而出,吧整个实验室都照成了红色。
我的身体,尤其是那裸露在外的皮肤,突然感到了一阵微微的灼痛。那些红色的光线,在持续了一秒钟之后便停止了运作,实验室里的灯光恢复了原装,照一地青白,实验台还是那个试验台,桌子还是那个桌子,椅子还是那个椅子,可是——
我们所有人,都缩成了米粒儿!
这一幕,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我花了大概二十分钟,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好奇心,我有点恨你了。
5
“连累你们了,满不好意思。”玉天音走到我身边,“吃吧吃吧,这果脯味道不错。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孕妇,那这个就更适合你了。”
“我要吃肉!”我愤怒地撕开包装袋,把酸酸甜甜的果脯塞到了嘴里,味道还真是不错,我脸色马上就没那么难看了。
被缩成米粒之后的最直接后果,就是那些时不时从实验室的角角落落里钻出来的虫子与老鼠,个个都变成了需要拼命对付的巨型怪兽。那些平日里被视为弱小、生死都操纵在人类手里的存在,突然与我们对调了位置。昨天我还是身高168公分,一鞋底能拍死一堆蟑螂的老板娘,今天就变成了被蟑螂疯狂追逐的零食。在与这些不是怪兽的怪兽搏斗的过程里,我更加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是绝对的,包括强与弱的力量。
我有一点累了,可能是没吃饱饭?可能是身为孕妇比较虚弱?也可能是那道突袭我们的红光里,不但藏了缩小我们身形的力量,还会同时缩减我们的体力,乃至灵力。如果不是这样,我不会飞一下就这么累。恐怕,我在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再飞一次了。换言之,那些横在地板砖之间的无数道缝隙,成了我此刻无法逾越的障碍。再简单点说,如果他们把我扔在这里。如果这样,墓志铭该怎么写呢?伟大的老板娘,被饿死在一块大理石地砖上,因为她无法越过地砖之间不到一厘米的缝隙?
“不舒服?”甲乙看着我有点发白的脸,“个子变小了,胆子也小了?”
“你以后也当一回孕妇,就不会问这种蠢问题了。”我瞪都懒得瞪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说不担心是假的,就算我是妖怪,我也会担心这场无妄之灾会不会给我肚子里那个带来什么后遗症,天晓得那个红光里有没有什么辐射与副作用。
另外,我还有个疑问,如果刚刚的红光能把我们变得这么小,那为什么同在实验室里的虫子老鼠,还是原来的尺寸?难道这个东西只针对人类?可我是妖怪啊!莫非在人间待的时间太长,我的妖怪DNA也跟人类同步了?我真想哭一场……
我看向也在往嘴里扔果脯的玉天音,这丫头居然还吃得身份陶醉。好像刚刚跟司徒优的一场搏斗只是闹着玩儿的游戏,现在的处境,也只是一场噩梦似的。心理素质真不错!
“越快找到那个家伙,我们恢复原状的几率就越大。”甲乙四下查看了一番。
“哦?”大嚼着果脯的玉天音,顺手摘掉帽子扔到地上,自言自语,“不戴了,好热。”
她的表情、眼神、气场,包括声音,突然跟之前不大一样。不论是我第一次见到她时那种犀利聪慧,还是刚刚跟少年打架时的沉着稳健,她给我的印象,一直是个有点傲娇的小仙女般的人物。但现在的她,满眼都是小孩子才有的天真,但偏偏又裹在一种历尽沧桑、看透红尘的大智若愚之中。尤其是她的声音,明明是个清脆宛如天籁的女声,竟突然变成了一个憨憨的男声。
我跟甲乙还来不及问话时,又被这丫头给吓了一跳——她好好的脑袋上,“biu”的一声弹出两个毛茸茸的驴耳朵。
玉天音摸摸冒出来的耳朵,她本来的声音从口里传出来,嗔怪道:“你出来干吗?吃你的果脯去!”
“你们都忙着想对策,我一个人只顾着吃,不好意思嘛。”那男声接过话茬。
一个身体,两个声音,我跟甲乙面面相觑。
“我说这位小哥,你能讲讲你的计策么?”玉天音看着甲乙,用男声继续问道,“这次是我们的一点点失误。我们没想到司徒优会有这一手。”
我打量着这个“双声人”,尽可能平静地代替甲乙回答:“那家伙既然敢孤注一掷,不介意把他自己跟我们一起缩小,必然是因为他有恢复原状的方法。只要尽快找到他,我们就有脱困的机会。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
“我明白,可那蠢驴不明白。”玉天音又恢复了女声,看看脸色不好的我,“可你这个样子,‘尽快’不起来吧?”
她不说还好,一说,我觉得身体更沉重了,刚刚还能跑一下飞一下,现在估计连跑都跑不起来了吧。
甲乙默不作声地从包里掏出一个记事本,撕下一页,三两下折成了一个纸船,放在地上,闭目捏诀,默念了几声咒语之后,一阵小旋风自纸船周围升起,纸船随之打着转儿,越转越大,直到变成能容纳下我们三人的体积,才停住。
“上去。”他过来,朝我伸出手。
我拉住他温热的大手掌,用力地站起来,爬进了纸船。
拉住他手掌的瞬间,我头一次觉得这个帮工也有不那么讨厌的时候。
随着他运起的咒力,这纸船很顺利地从地上浮了起来,快速朝前游弋而去。
必须要佩服一下这个家伙的道术,能够驭纸成舟,并行动自如,没有几十百把年的修行,是很难达到的吧?而他看起来,这么年轻。
阵阵凉风扑到我脸上,混合着实验室里奇怪的气味,并不太舒服。甲乙稍微挪挪身子,把我完全挡在他的背后。感觉稍好一点的我,抬头看着眼前这个挺拔而宽阔的背影,蓦然想起许多年前的一幕。
那时,我还很“年幼”,也像现在这样,躲在一个高大的背影之后,御风而行。那个替我挡住风雨的人,能够轻易将一片树叶化作一只小舟,手法与甲乙大同小异——水神子淼,将我自浮珑山上带下来的男人,我居然无端端地想起了他。
可是,甲乙跟子淼,根本不可能扯上关系。
我定定神,停止了连我都觉得荒谬的联想。
“你居然这么厉害呀!”男声的玉天音惊讶地说。
“少见多怪,以前我认识的那些家伙,个个都有比这个厉害百倍的法术。”女声的玉天音脱口而出。
“玉天音。”我郑重地喊出她的名字,这两个声音的驴耳朵丫头,才是我要弄明白的首要问题。
“其实我不叫玉天音。”女声的她,朝我耸耸肩。
“我们的真名,叫天音九十八。”男声的她,适时地补充道,“她叫天音,我叫九十八。”
九十八?!
我心下一惊,连甲乙都回过头,很仔细地盯了她几眼。
“你……你们,到底是什么?”我强忍住莫名的激动,镇定地问。
她歪起脑袋,想了想,叹口气:“我怕我说了,你们也不信呢。”
“你讲。”
“我以前,是天上的神。”
6
到现在,她偶尔还是会从那场噩梦里惊醒过来。
足以淹没整个世界的暴风雪,将山林、村落、人类、牲畜,全部 埋在死寂的雪白之下。风稍微大一点,就能吹断那些支出雪外的、脆如玻璃的屋顶,或者胳膊。
某片山坡上的雪,稍微薄一点,一家四口,父母抱着襁褓中的一双儿女,紧紧蜷在地上,结在他们身上的冰,把他们变成永远不会分开的一团。
她常常觉得自己还站在最高的地方,在平息的风雪中,安静地俯瞰一切。冷风里飞扬的彩虹色衣裙,是这个世界唯一的颜色,把生与死的界限,勾勒得特别清晰。
这场梦,通常是在那襁褓中的婴儿,突然睁开不甘心的眼睛时,结束。
她松开攥紧的拳头,在黎明前最后一点黑暗里,睁开眼睛,手心里全是冷汗。农舍外头,老刘家养的公鸡准时打鸣,厨房里,已经飘出热气腾腾的烙饼的味道。
用不了多久,门外就会响起敲门声。老刘的老婆,嗓门跟那只公鸡一样嘹亮:“天音!吃早饭!”
“呀!吃饭了!”这个时候,身体里另一个声音就活跃起来,只要这家伙一出来,她好好的头上,就会冒出两只蠢兮兮的驴耳朵。
该怎么说呢?她,跟“他”,共用一个身体。他们的精魄,纠缠在一起,已经数不清有多少年了。当她还没有从那个“壳”里出来时,她生命的唯一主题,就是一场深深的睡眠。偶尔会做梦,有时候是那场埋葬一切的风雪;有时候是一座金碧辉煌、漂浮云端的宫殿。
在这场梦境里,她依然穿着彩虹的丝裙,衣袂飘飘,脚踏瑞云,手捧一卷神谕,自碧空之上翩然而降,如瀑长发在身后摆动,莹润碧绿的玉环在纤细的腰肢间叮当作响。等候她的,是人界那一群又一群对神充满期待的人类。他们的虔诚与信任,超乎想象。
她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但记得自己的职位——天音,将天界各位大神的神谕,传达至人界的女神。
并不是多么技术性的职位,她只需要打扮得光彩照人,拿着诸位神君的神谕,高高在上地降临在人类面前,将神赐给他们的“神谕”,用她的天籁般动听的声音,照本宣科念出去就可以了。神谕的内容千奇百怪,比如,天帝在心情好的时候,会让她去告诉那些正在饥荒里挣扎的人,往哪个方向走就可以找到肥沃的田地;战神会让她去告诉某个部落,他们的敌人将在明天偷袭,要他们做好准备;刑王会让她在一场无法确定凶手的审判中,笃定地宣布谁是真凶;有时候,雍容华贵的天后,会因为梳了一个好看的发髻而春风满面,要她去人间某个忠心侍奉天后娘娘的部落里,分发一些仙果,以示恩恤。其实,那些次等的仙果,吃不好人,也吃不死人罢了。可那些人类,常常为了抢夺这些果子,打得头破血流。
总之,人们对天音女神的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