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恩家的祸崇-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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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铰合式手提旅行包。得名于英国首相、自由党人威廉·尤尔特·格菜斯顿(1809…1898)。
第十章 枯死的花
我朦朦胧胧睁开眼来,一想我这个瞌睡才打了不过一刻儿工夫,于是就闭上了眼睛,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可是过不了一会儿又老大不愿意地挣扎着想醒过来。我总觉得似乎有点什么不大对头。
我强自把眼睛睁开,睁开了又闭上,闭上了又睁开。一时倒也说不出是哪点儿不对头,不过肯定是跟这睁眼闭眼有关的。睁开眼来是一抹黑,闭上眼晴也是一抹黑。这按说应该是合情合理的:夜色这么黑,我这房间的窗子又照不到路灯。尽管按说应该是合情合理的,可是事实上却不对:我记得我的房门并没有关上,走廊里的灯本来明明是亮着的。如今我的面前却没有了门洞外那一片长方形的淡淡的灯光,没有了淡淡的灯光映出的嘉波莉那边的房门。
我这时早已睡意尽消,所以并没有随地一跃而起。我凝神屏息,用心静听,可是除了手表在走的铮铮声以外,什么也没听到。我小心抬起手腕,看了看夜光表上的指针:三点十七分。我真没想到这个瞌睡会打得那么长,走廊里的灯早已熄了。
我只觉得脑子麻木、浑身直僵僵、沉甸甸的,嘴里有股味道很不好受。我掀去了身上的毯子,翻身从椅子上下来,感到行动都不灵便了,肌肉都不听使唤了。我鞋也没穿,就袜子着地悄悄摸到门口,不防砰的一下,却撞在了门上。原来门是关上了的。开出门去,走廊上的灯光明明还好好亮着。从走廊里迎面扑来的那股空气,闻着是那么清新纯净、直透肺腑,倒让我吃了一惊。
我回过头去,对着房间里嗅了嗅。我辨出了房间里有一股花香,却香得浑浊,令人腻味,与其说是花朵本身的香味,倒不如说是花朵枯萎于密不通风的房间里留下的那股味儿。有铃兰,有月光花,可能还另有一两种什么花。我花了好一会儿工夫,细细分辨那气味里都有些什么品种的花,还一本正经琢磨了一下内中到底是不是还有一些忍冬的香味。这时我才依稀想起我刚才可不是做了个梦么,梦里像是参加了一个葬礼。我就靠在门框上想了起来,打算好好回想一下刚才做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梦,可是睡意却由不得我,又渐渐把我制伏了。
脑袋耷拉了下去,沉得太低了,颈部的肌肉不由得往上一个反弹,把我惊醒了过来。我强自把眼睛睁开,人虽还站在那儿,两条腿却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脑子里晕晕乎乎的,在怪自己怎么不去睡。迷迷糊糊中我虽也意识到了自己似乎有个原因所以不能睡,可就是想不起原因何在。就在这昏昏沉沉间我身子一晃悠,就伸出手去在墙壁上一撑。手却碰到了电灯开关。我毕竟还没有十分糊涂,于是就把开关一按。
灯光一亮,把我的眼睛都刺痛了。我眯起了眼,这才看到了一个对我来说是那么现实的世界,也想起了我还有任务得完成。我就马上到浴间里,头上、脸上冷水一冲,脑子虽然还不免晕晕乎乎像一锅粥,可神志毕竟有些清醒了。
我于是关上电灯,到对面嘉波莉的房门前去听了听,没有听到什么动静。我就开门进去,返手把门关上。我用手电一照。床上并没有人,被子都给撂在脚那一头。床上她睡过的地方压出了一个凹凹,我拿手去一探——没有一点热气。浴间里,梳妆小间里,都没有人影。床沿底下是一双绿拖鞋,一张椅子的靠背上扔着一件绿色的晨衣【注】,不是晨衣的话反正也总是这一类的衣服吧。
我回自己房里穿上了鞋子,走前楼的楼梯下去,打算从下到上把整幢楼房都去查看一遍。我打算先悄悄地查,看来是很可能查不出什么名堂的,要是真查不出什么名堂,就一个个房间把房门踢开,把里边的人一个个从床上叫起来,闹它个天翻地覆,找不到那个姑娘决不罢休。我心里是很想尽快把她找到,可是她走了已经好久,现在差几分钟也无所谓了,所以,只要不浪费时间,急急忙忙也大可不必。
就在我过了二楼还没到一楼的时候,我忽然看见底下有团什么东西在走动——说得确切些,是看见了什么东西一掠而过,却并没有看清那是什么。看那团东西走动的方向,分明是从沿街的门朝屋里走。当时我一路下楼,眼睛一直在朝电梯看。旁边有楼梯栏杆挡着,所以沿街的门是看不到的。我看到的是一团东西在六七根栏杆柱子之间的空隙里一闪而过。等到我定睛看去,已经什么也看不到了。我觉得恍惚像是看见了一张脸,但是处在我当时那样的情况下,谁都难免会有些疑心生暗鬼的。其实我真正看到的,不过是白兮兮的一团东西一闪而过罢了。
等我到了底楼,再看穿堂里,还有走廊里一眼可以望见的那些地方,都空荡荡没有半个人影儿。我就打算去后屋看看,可是腿刚一迈开却又停下了。我听见了一个声音,这还是我夜半醒来以后第一次听到一个并不是我发出的声音。那是沿街的门外有人在石头台阶上擦了擦鞋底。
我就转而去了前门、走到门后,一手抓住插销,一手抓住门闩,喀哒一声同时拔掉,左手拉开了门,腾出了右手,转手就可以拔枪。
一看,台阶顶上站着的原来是埃里克·科林森。
“你在这儿搞什么鬼呀?”我老大不高兴地问。
事情说来还挺复杂,他此刻心急如焚,说也说不清楚。从他的话里我好容易算是勉强理出了一个大致的头绪:他已经习以为常,每天都要给里斯医生打个电话,询问嘉波莉的健康情况可有什么改善。今天——不,应该说是昨天了,一直到夜里他都没有能跟医生接上头。他到清晨两点还去过电话,医生家里的人告诉他:里斯医生不在家,家里的人谁也不知道他在哪儿,不知道他怎么会到现在还没有回家。科林森两点钟打过电话没找到人,就索性到礼拜堂这一带来看看,心想说不定可以碰到我,也好了解一下他女朋友的情况。他说他本来是不想上门来的,后来看见我在门口张望,这才过来了。
“你说你后来怎么?”我问他。
“后来就看见了你啦。”
“什么时候?”
“就是刚才呀,你不是在门口张望吗?”
“你看见的不是我,”我说。“你到底看见什么啦?”
“看见有人在门口探头张望。我还以为是你,就下了车从转角上过来了,我本来把车停在转角上,坐在车里。嘉波莉没事吧?”
“没啥,”我说。告诉他有什么好处呢,要是老老实实说我正在到处找她,他肯定要对我大发脾气。“说话别这么大声大气的。里斯医生的家里人也不知道他在哪儿?”
“都不知道——看样子他们都急得很。可只要嘉波莉没事,也不去管它了。”他伸过一只手来,按住了我的臂膀。“我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去见见她?只要见上一眼,行不行?我保证一句话也不跟她说。我们可以根本就不让她知道我来看过她了。也不是非得马上就见不可——反正请你看情况安排我去看一看,成吧?”
这小子倒是年少气盛,身高体壮,而且为了嘉波莉·莱格特甘愿粉身碎骨,连眉头也决不会皱一皱!我这时早已意识到出了问题了,我说不出问题出在哪儿,出了这样的问题得采取什么样的手段去解决,得需要多少帮手相助,这些都还说不准。我不能贸贸然把他打发走。不过我也不能把这棘手的局面给他透了底——他知道了肯定要胡来一气的。所以我就说:
“进来吧。我是正在四处巡查。你只要别出声,可以跟我一块儿去,至于是不是有什么办法想,等会儿再看吧。”
他进来了,看他那副神气,那副架势,真好像我是圣彼得,在领他进天堂似的。我关上了门,领他过了穿堂,顺着中间的走廊走去。我们看得明明白白:屋里除了我们再没有别人了。可是情况却说变就变:
就在我们前面的一个拐角上冷不丁转出来一个人,赫然竟就是嘉波莉·莱格特。只见她光着脚,身上只穿一件黄绸睡衣,睡衣上溅着许多暗红的血渍。她伸出了双手,向前走来,手里托着好大一把匕首,简直算得上是一把剑了。匕首是鲜血淋淋的。她的双手,连同两条光着的膀子,也都是鲜血淋淋的。一边的面颊上有一小摊血迹。眼睛是清澈、明亮而平静的,低低的前额没有起一点皱,嘴和下巴显出了一副下定决心的表情。
她走到我的跟前,两道丝毫也没有什么不安的目光顶住了我射去的目光,我的目光倒八成儿是含着些不安的。她说话的口气平平稳稳,仿佛她早就料到可以在这儿找到我,所以就到这儿找我来了:
“拿着吧。这是证据,我把他杀了。”
我说:“什么?”
她还是直盯着我的眼睛瞧,说道:
“你是个侦探嘛。该在哪儿把我绞死,你就带我去吧。”
这时我的舌头竟吐不出一个字,倒是我的手还动得了。我从她手里接过那把血淋淋的匕首。匕首横里很宽。刀身很厚,两面开口,有个青铜的刀柄,很像个十字架。
埃里克·科林森嘴里叽里咕噜,谁也别想听出他在说些什么。他伸出哆哆嗦嗦的双手,从我身旁挤了过去,想去抱住那姑娘。姑娘却竭力躲着他,一路往后直退,一直退到贴在了墙上,脸上是一脸的恐惧。
“别让他来碰我呀。”她简直是哀求了。
“嘉波莉!”科林森喊一声,就扑过去要抱住她。
“不行,不行!”她慌得气喘吁吁。
我就一头闯进了他张开的手臂,用身子把他俩给隔开了。我脸朝着他,一手抵住他的胸口,把他顶了回去,还吼了一声:“你呀,给我安静点儿。”
他一双黑黝黝的大手抓住了我的肩膀,就想把我推开。我也做好了准备,打算就用那沉甸甸的青铜刀柄照准他下巴给他一家伙。好在我们总算可以不必走到这一步,因为他只顾瞅着我背后的姑娘,忘了自己是本想把我硬推开的,他抓着我肩膀的手也就松开了。我顶在他胸口的手却还在使劲,逼得他一步步往后退,直退到贴住在墙上;这时我才往旁边稍稍挪过点儿,放开了他,让他俩面对面各自贴着一边的墙壁,而我,也两边都看得见。
“你给我安静点儿,等我去弄弄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我对他吩咐完,就转过脸去向着那姑娘,拿匕首冲她一指。“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又安静了下来。
“来,”她说。“我带你去看。可求求你,别让埃里克也跟着去。”
“他不会给你捣乱的。”我向她作了担保。
她听了我这句话,才点了点头,面孔是铁板的,然后就领我们顺着走廊向后屋走去,拐过转角,来到了一扇半开半掩的小铁门前。她先推门进去,我跟着她走,埃里克又紧跟在我后面。一进门,就有一股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我抬头一望,见上面是黑沉沉的天空,嵌着些昏暗的星星。我就再看下面,背后开着的门里透进来一些亮光,借着亮光看得出地下铺的是白色的大理石,要不就是仿白色大理石的五角形地砖,要不是背后有这么点亮光,这个地方简直伸手难见五指。我就取出了手电。
她光着脚踩在这砖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