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贵妻祥-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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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儿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旁人在，这才拉起荷儿的手，一边往自己屋里走，一边小声道：“我们换个地方再说。”
待进了屋，莺儿先是仔细检查了窗边和四周没有人，这才关上房门，将荷儿按坐在凳子上，说道：“姐姐，我并未与男子私相授受。”
“还敢撒谎？”荷儿一听这话，蓦地站了起来，怒瞪着她，“若无私情，这帕子哪来的？”
莺儿又将她按坐了回去，解释道：“我自个儿绣着玩的。”
“你的绣功我岂能不识？而且这丝帕做工考究，就凭你的月俸哪里买得起？”
“我怕被人拣去治我一个与人私通的罪名，所以便特意换了种新学的绣法，至于这帕子，是去年小姐赏给我的。”
“小姐赏你的？为何从未听你说过？”
“不过一张帕子罢了，又不是什么特别值钱的物件，所以就没跟你说。”
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听她解释了那么多，荷儿心里已然相信了大半，只要不是与男子私相授受便好，否则就算小姐出面也保不了她。
荷儿又在脑海里回忆了一遍帕子上的诗句，发现那根本就是男子的口气，好端端的，莺儿为何要绣一张这样的帕子？这不是厕所里点灯——找屎（死）吗？
莺儿看出她的疑惑，在她身旁坐下，拿起桌上的茶杯给她倒了杯茶，说道：“姐姐，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何绣这样的帕子？”
荷儿点点头，“虽然我识字不多，但也能看出这诗句乃是男子口吻，你无端绣张这样的帕子作甚？万一被人拾了去，你就算浑身是嘴都解释不清了！”
莺儿露出一抹与她那大大咧咧性格完全不相符的苦笑，“你我是亲姐妹，我也就不瞒你了，自从六岁那年被人牙子卖到甄府，我们已经伺候小姐将近十年，做丫鬟的，总是逃不开三种命运。一是被未来姑爷收进房里当妾侍，二是终身不嫁伺候主子终老，三……”
说到“三”的时候，她停顿了一下，微微叹了口气，“三是主子开恩，让你能嫁人成个家，至于嫁个什么样的人，端看你遇着个什么样的主子，只是无论是哪一种，我们的命运始终握在主子手里，由不得自己。我绣这帕子，不过是自娱自乐，给自己留个念想罢了。”
荷儿一愣，接着蹙眉严肃道：“莺儿，小姐断不会亏了你，你想太多了。”
“我知道小姐待我们极好，但奴婢总归是奴婢，就算日后嫁人，也不过是在那些家丁仆从里挑选，等以后生了孩子，孩子又要做奴婢，这样一代又一代下去，我们永远都只能是依附主子而活的奴才。”
“莺儿，你的心太大了！”荷儿拍案而起，怒视着她，“奴婢也分三六九等的，你看看红儿，再看看我们，而且小姐拿真心待我们，你该知足了！”
这样的心思真是太危险了，若不及时掐灭，保不准她以后会不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来。
莺儿完全不惧她的怒气，冷笑道：“知足？我何尝不是这么告诉自己的？但如果做奴婢，我永远都不可能嫁一个自己喜欢的如意郎君！姐姐，你说我痴心妄想也好，说我魔症了也罢，反正我是绝对不会做一辈子奴婢的！”
“难道你想嫁个大户人家的公子？”
“没错，我就是这样想的。”
“别说我没提醒你，就算你脱去奴籍，那些有钱有势的公子哥也断然不会娶你做正妻，莫非你还想去做妾不成？”
“做妾也比做奴婢强，何况姐姐不知道素来得宠的都是做妾的吗？”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莺儿脸上，荷儿的手高高扬起，气得浑身发抖，脸都青了。
莺儿捂着疼痛的脸颊，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眼中含泪，哽咽道：“姐姐，你打我？你竟然打我？！”
“我是要打醒你！免得你日后惹祸！与其日后做小妾被人欺辱，倒不如我这个做姐姐的先打醒你！”荷儿眼中亦含着泪水，要不是怒其不争，她怎么舍得打莺儿，她是她在这个世间唯一的亲人了啊。
莺儿一怔，接着放下抚着脸颊的右手，昂首看向她，冷冷地说道：“那你就打死我吧！我意已决！”
“你！你……”荷儿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两人对峙片刻后，她猛地一甩袖子，转身离开，“既然我管不了你，那我就再也不管了，以后你是死是活，是贫是富，与我再无关系！”
她刚打开房门要出去，身后传来莺儿幽幽的声音：“姐姐这是要不认我这个妹妹了吗？”
荷儿脚步一滞，接着闭上双眼，双拳紧握，苦涩的说道：“这般心比天高的妹妹，我……我认不起！”
在她离开后，坐着的莺儿亦闭上双眼，泪水慢慢滑落下来，右手抚上依然疼痛的脸颊，哑声喃喃道：“姐姐，对不起……”
片刻后，她睁开双眼，眼底再也看不到一丝痛苦，剩下的只有坚决，“都说“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我偏就不信命！姐姐，你就等着看我如何风光吧！”


卷一　　薄情转是多情累　第五十八章　　莺儿决绝离甄府

翌日，莺儿便跟吉祥说希望能赎回自己的卖身契，吉祥大惊，前世可没有这件事啊，为何她突然有此一举？
荷儿虽然对莺儿放出狠话，但终究顾念她是自己的妹妹，深吸了一口气，压住心底的痛苦和酸涩，跪下对吉祥磕了个头，恳求道：“求小姐成全。”
吉祥忙将她扶了起来，蹙眉怪责道：“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一直拿你们当自己的亲姐妹，不许跟我下跪，也不许说什么求不求的话，我不爱听。”接着转头看向莺儿，“卖身契我可以给你，不用你花银子赎，只是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何突然要这么做？”
“小姐，莺儿想做个自由身。”莺儿语气平淡，连挂在嘴边多年的自称都改了，俨然已经没再将自己当奴婢。
吉祥还想再问，荷儿却拉住她，哀求道：“小姐，莫要再问了，随她吧……”
她还是顾念亲情的，不愿说出莺儿的心思，以免吉祥察觉到什么，断了莺儿往上爬的路。
幽幽地看了面无表情的莺儿一眼，荷儿在心里说道：姐姐能为你做的就这么多了，希望你日后不要后悔今日之举。
吉祥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莺儿一眼，猜到其中必有什么内情，只是看样子她们此时是不会说出来的，反正她也没拿这两个丫头当奴婢看，给她个自由身让她不用再伺候人也是好事，于是点点头，起身去内室拿两人的卖身契。
她重生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将荷儿姐妹的卖身契从苏姨娘手里讨了过来，原想等日后她们遇着意中人，再撕去卖身契，放她们有情人终成眷属，没想到现在却……
吉祥从盒子夹层里取出卖身契，看了一眼后，摇头叹了口气，将卖身契拿了出去，接着，当着两人的面，用火折子点燃了卖身契，伴着火光，两张卖身契化为乌有。
荷儿刚开始心思跑到一边去了没注意，等到火快烧完了，她才发现吉祥点燃的是两张卖身契，当即诧异道：“小姐，为何有两张？”
“有张是你的。”吉祥解释道。
莺儿和荷儿双双呆住，等回过神来，荷儿立刻跪下，流着泪道：“小姐，你不要奴婢了吗？”
吉祥往烧卖身契的盘子里倒了些茶水，将火星完全浇灭，然后弯身扶荷儿起来，摇头道：“我没有不要你，只不过许你个自由身，日后人前你还是要装个样子，人后我们便姐妹相称，没了卖身契的束缚，你也自在些。”
“小姐……”荷儿眼泪大颗大颗的掉落，拉着吉祥的手泣不成声，“只要小姐不嫌弃，奴婢一辈子都会陪着小姐的，若有违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吉祥忙捂住她的嘴，低斥道：“胡说什么呢？誓能随便发的吗？我还等着以后给你找个如意郎君呢！你要是一辈子陪着我怎么嫁？”
“奴婢不嫁！奴婢只要能陪着小姐就好！”
“尽胡说！好了，别哭了。”
安慰好荷儿后，吉祥走到莺儿面前站定，说道：“莺儿，你我相处九年，还是有些情分的，我也不问你到底想做什么，只希望你好好保重自己，日后若是遇着麻烦可以来找我，能帮的我一定会帮。”
说完，将一个锦袋递了过去，里面是她在拿卖身契时顺便取的几样首饰和五十两银子。
莺儿接过锦袋，打开一看，眼圈立刻就红了。
她并非无情之人，只是不甘认命，当看到吉祥把荷儿的卖身契一并烧掉的时候，她心里不是没有悔意的。毕竟吉祥是个极好的主子，从不拿架子，又待她们如姐妹，不像如意，拿奴婢不当人看，只是想到自己心里的那个人，这点悔意便可以忽略不计了，没什么比她要去追寻的幸福更加重要。
她将锦袋收好，跪了下来，对着吉祥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然后起身看着她，道：“莺儿谢小姐成全，小姐，你……保重！”
说完，不等吉祥回话，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荷儿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泪水模糊了双眼，动了动嘴唇，无声的说道：“妹妹，你要好自为之。”
当天下午，莺儿便离开了甄府，而吉祥也在烧毁两人卖身契后跟甄老爷说了一声，当然不能说实话，而是寻了个借口，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说她嫌弃莺儿性子过于跳脱，所以便将卖身契还给她，将她赶出府。
甄老爷没说什么，只是觉得吉祥身边只有荷儿一个大丫鬟伺候着不行，想从自己身边拨个伶俐的过去，却被吉祥拒绝了。
“爹，府里也好些年没进新人了，女儿想新招几个人进来，您看行吗？”
她其实是想借机看看能不能找到几个懂经商的好苗子，以便日后能帮衬她，荷儿虽然信得过，但对于经商一窍不通，店铺里的伙计又只认甄老爷，不可能对她一心一意。
对于宝贝女儿的要求，甄老爷从来不会说不，立刻点头答应了下来，当即就要吩咐管家去唤城里几个出名的人牙子来，吉祥却拦住他，说道：“爹，这件事可否让女儿自己处理？”
“呵呵，好，左右日后你也要当主母的，这些事早点熟悉也好，要多少银子直接去帐房支取便是，不用知会我了。”甄老爷笑道。
吉祥回以一个微笑，福身道：“女儿谢谢爹。”
第二天，吉祥便带着荷儿出府了，她要去专门贩卖奴隶的黑市看看，试试能不能在那些被贩卖的奴隶中找到好苗子。
客栈，客房内。
飞星面对着百里宸，躬身道：“禀主子，甄大小姐出府了，看马车行驶的方向和从甄府传出的消息，她许是要去黑市。”
百里宸放下手里的茶杯，淡淡地说道：“流星跟着吗？”
“主子放心，一直跟着的。”
“传信给他，让他机灵点，那地方龙蛇混杂，莫让甄大小姐被人冲撞了。”
“是！”飞星领命，一个呼哨唤来信鸽，将百里宸的命令写在字条上，再绑在鸽子腿上，接着从窗口放飞了信鸽。
同一时间，怡红楼。
龟公急匆匆的跑进包厢，对正躺在软塌上闭目养神的贾富贵汇报道：“爷，甄府有动静，甄大小姐方才带着丫鬟坐马车出府了，看路线应该是去城西。”
贾富贵睁开眼睛，用从不离手的折扇挑起垂到眼前的发丝，再将它别在耳后，挑眉道：“城西有什么？”
“除了一些打铁的店铺，还有城中最大的黑市。”
“呵呵，我家小吉祥可不会打铁，看来是要去黑市了。”说着，他缓缓坐了起来，状似烦恼的摇摇头，“那些奴隶又脏又臭的，有本少爷好看吗？得，爷还是亲自去走一趟吧，免得小吉祥被那些丑男人污了眼。”


卷一　　薄情转是多情累　第五十九章　　吉祥黑市揽人才1

一个时辰后，甄府的马车在黑市入口处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