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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髑髅之花 作者:司马宣王(晋江银牌推荐高积分2014-09-11完结)-第1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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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竟然害怕!曾经杀人如麻不皱一下眉头的你……是良心觉醒见了蚂蚁都要躲着走吗?砍掉你胳膊的那家伙把你脑子也掏空了?”
  萧恩无动于衷。这让云缇亚觉得眼前高大身躯是层僵硬、凝固的厚壳,真正的萧恩缩得小小的,正躲在这层壳里面。
  “是啊……”剧痛又一次来袭,他控制不住言语的分量,“你本来就没脑子。你是具傀儡。先是宗座,然后是贝鲁恒的傀儡。”
  “你同样害怕。”萧恩回答,“你自以为钢筋铁骨,坚韧不屈就和上唇碰下唇一样轻松。哪有那回事。挺不下去了,害怕日复一日、永无止尽的痛苦,害怕它们会强迫你屈服,这再正常不过。我们都是人,活生生的人,血肉之躯。”他压低眼角,视线中似乎微含怜悯,“三十多年来我都没当自己是个人,但宗座让我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只用了三个月的时间。我没有了剑,没有了剑术和膂力,没有了侍奉的主人,没有了恪守的信念规条,没有了价值,没有了立场、目的,甚至没有欲望——我活着并非出于求生的欲望,只因我对死同样没有欲望。每天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醒来,为什么奔走,为什么暂时而不是永久地睡去。我必须感恩,所以捆绑在这条赏赐给我的命上延续每一次呼吸;我活在一个最严厉的宽恕里。你清楚宗座的手腕。他擅长一种力量,一种比死、比任何肉体折磨更残酷的慈悲,把人的灵魂碾成粉末,把他们打回最原始的形状;在他强大的威能之下,人人渺小如赤身裸体的婴儿。我们与蚂蚁本无区别。”
  “你救我,恐怕不是因为什么战友情谊……”云缇亚咬着牙苦笑,“多半是……无聊吧。”
  萧恩缓缓俯身,衔起运尸板一侧的绳子,挂上腰间铁钩。
  “那个叫班珂的茹丹刺客是你的伙伴?他和当时的你一样,眼里有熄不灭的火:执念未了,因而永不瞑目的火。我也拉了他一把,让他像个战士似地去复仇,按他所选择的方式去死。”收尸人站起,“你们终将被击倒。但在那之前,唯一的使命便是战斗。”
  他眼里的色泽更加冰凉。
  “悲哀。”云缇亚替他说完,“就像普兰达……”
  火光昏暗,盛在铁条分割开的一个个小格子中,照见冷灰般漫长的过去,和余烬般短暂的未来。
  “……我的生命所剩无几了。死亡的使徒就等在这间牢房外面,随时会进来,不管我最终能否离开这地方,都要与它相遇……我没有了腿,萧恩,正如你失去双臂,可我仍希望站立而死。若我在死前一刻倒下,我将全功尽弃,腐烂无存,一切煎熬和坚持统统沦为笑柄。我的一生蹒跚至此,或许就为了这个时刻……记得那句话么?贝鲁恒说……人须死有所值……”
  萧恩走近两步。火炬为他轮廓深刻的脸涂上大片阴影。
  “你也是傀儡,”他说,“梦的傀儡。”
  云缇亚沉默片刻,无声地笑了。沉默便以这种形式被他吞食,仿佛饥荒中的狗吞食死者。
  “有别的心愿要我替你完成吗?”
  “……阿玛刻。”其它的不是深深埋藏,就是一阵风吹散,唯独她还横切在他心口上。“她一直当我是害死珀萨的元凶,恨我入骨。我不想辩解,一来她不会听,二来我也利用这恨意,重伤了她……要怎么报复都由她去,唯独不能和海因里希勾搭在一起。等那家伙榨干她的利用价值,她必死无疑。她和这样一个注定会背叛她的卑劣之徒……同床共枕,而这竟是由于我的缘故……”
  “是她自己选择的。她应该预见后果。”
  “为了仇恨,她可以不择手段,哪怕将自己交给一条毒蛇……萧恩,珀萨之死的内情,我以前从没细想过,现在却开始明白点了。你也是参与者,你知道贝鲁恒不愿意杀他,有人逼他们两个走上这条绝路。那会是谁?逼得珀萨铤而走险冒死犯禁的直接推手是谁?阿玛刻本来是信任我的,直到那件事发生的前一天,她都没有怀疑过我们的友情……挑唆她,暗示她把矛头指向我的,究竟会是谁?……”
  云缇亚喘息了几口。“我只想到一个人……”
  “而他就在她身边。”
  萧恩眼神中漠然多于嘲讽,“你想告诉她真相?”
  “……太晚了,不是吗?但她有这个权力……她可以不了解我,但必须认清那家伙的真面目。别和她正面接触,对她来说你同样是凶手,她不会放过任何相关的人。告诉她提防那条毒蛇,告诉她务必保护自己。至于她愿不愿意听,就交给命运安排……这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事。我欠她的,差不多还清了……”
  她欠你的呢?云缇亚。她欠你的若能偿还,你又能否活到这一天?
  “你仍爱着她吗?”萧恩问?
  这个问题本不需要答案。长久的无言后,他却见云缇亚摇了摇头。
  “还有件事……麻烦你……”
  “干啥呢——慢吞吞的!”狱卒快步凑过来,“残废就是残废!隔壁牢门开着,赶紧到那头装好尸体拖出去,别瞎耽搁。你不会是想要我们给你搭把手吧?”
  萧恩悄悄瞟了眼云缇亚,后者脸上血色全无,僵如石灰。收尸人趁狱卒不注意,脚后跟踩住木板,腰部一使力,连接带钩与木板的麻绳顿时绷开一绺。
  “不好意思,一根绳子不怎么结实。我忘带备用的了。您能不能借我几根?”
  狱卒骂骂咧咧,走去拿另外的绳索。萧恩转向对面牢房。“什么事?”他无声动唇。
  云缇亚投以感激的目光。时间紧迫,不容拖延。“看到走廊角落……那个火盆吗?”铜的,宽而浅,盛满灼亮的木炭,烙铁和通条插在里面发出红光。“请你……挪它过来。这边栅栏底下有个送饭的开口,外面闩着,没锁。帮我把那个盆……弄进来……好吗?我很冷,冷得直抖……想靠它暖和一点……”
  萧恩张望四周。空气密闭而燠热,牛油蜡烛的烛泪汗珠似地簌簌滚落。
  “还有么?”他迟疑半刻,问。
  “……没了。”
  已经说得太多太多,是时候歇下来了。
  铁闩被脚尖轻轻挑开。偃伏在炭堆里的火逼近脸庞。那严酷决绝的、久违的火,一生中曾有两次与他如此贴近。一次在脸颊留下截然改变了他的烙印;而另一次,是用毁灭,用更决绝的大片荒芜将这烙印永远抹除。
  “谢谢……”
  云缇亚说。
  他垂着头,因此萧恩没能读到他的唇。缓慢离开的脚步掩过了微乎其微的语声。但云缇亚自己听得清楚。这是他最后一次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的声音,或者,它全未传递给其他人,还执意弥留在他的声带上,像一颗黯淡下去的星火正与温热的灰堆告别。
  你的梦,你所梦见的时代,你甘愿拿命去换取的时代,究竟是什么模样?
  我……不知道。
  是吗?虚无……
  不。它们能够实现。我无法描绘,也等不到它们来临……只知道它们简单而微小,比圣徒发下的宏愿更容易实现。我不奢求富足美满的世界,不奢求人人都能被平等对待,远离苦难,衣食无忧。可他们应该拥有自由。他们应该亲手主宰命运,知晓长夜艰辛,懂得是非黑白和生命的价值,自由地爱、恨、生、死,自由地选择历史的岔路,自由地决定是否要将生命捐献给他们真正的梦想……这就是我的梦。这就是我梦着,期望着……和此刻我身上正在经历的未来。
  爱丝璀德仰起头。暮色在她头顶上闭合,一道黑铁的门扉。
  “你不明白啊,云缇亚……”她呢喃,“你根本不明白……”
  几个士兵齐齐瞥向她。他们只当她是呓语,却好奇这个盲眼女人从夜空中看见了什么。那儿什么都没有。天穹吊挂在他们视线尽头,尚未褪尽的红光折射出亿万里之遥的人间火海,除此别无一物,不见星辰,更没有陨痕划过。
  海因里希尽最快的速度赶到时,牢门敞开着,狱卒趴在地上缩成一团。
  “谁把火盆放进去的?”典狱长轻声说。连勃然大怒的力量都舍弃他了。
  “是……是收尸人,那个没胳膊的收尸人!”狱卒的咽喉像提前套上绞索,说话近似呻…吟,“我以为他是个废物,放松了警惕,等……等回过神……”
  医师蹲下,查看那具面目全非的躯体。
  “他还活着。”
  海因里希一阵眩晕。
  “但和死没两样。他先是亲吻了烙铁头,然后把它吞下去,因为牙垫的缘故吞不了太深,让狱卒及时发现拽了出来。”医师翻过囚犯的脸,假如那还能称之为脸的话。“他还活着,永远无法开口发声,甚至可能想过死不成,干脆连嘴唇一起毁掉,您就算会读唇语,也再得不到任何信息。”
  “这个人,”他重复,“对您毫无价值了。”
  海因里希退后两步,脊梁狠狠撞上牢房外的石壁。火炬就悬在离额角两吋的地方,摇晃不休。太亮。胸口一小片被撕裂的阴影尖喊。为什么这么亮?
  “……我没有低估他……而是高估了我自己。”
  喘息绵延不绝地压上来。
  “在我的火铳射中他脑袋那一瞬,他就已经死了!他是个死人!而我竟想用他的性命与之交易!……我竟然在和一个早已死去的人战斗!!”
  海因里希猛地拔剑。霎时间,意识从他身体里抽离,仿佛脱鞘的利刃。有东西撼击心壁,发出巨大轰响。
  他倒下去。火光旋转,耀如昼午。
  ******
  你笑了?……将来某日
  你将明白,一切的原因
  你感触良多,又一无所知
  而我不再体会,却已看得分明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为什么我连个过渡章节都写这么长啊悲从中来!
  下章是狗血,滔天的狗血……请做好心理准备

☆、Ⅲ 蹈火(8)

  萧恩径直往前走。石砖地面冰冷的叩击声让他有一种循环无止尽的错觉。他目不斜视。火炬血斑似的光晕掷到他脚下,被他的影子抹入黑暗。
  门就在前面,但抵达它,需要经过一条长而又长的罅缝。十几年来他都在这条缝上行走,从未偏离,从未间断。那时候他双臂齐全,轻易挥舞一人高的巨剑,杀敌如刈麦割草,不知撤退,不懂何谓恐惧。边疆领的伯爵用小女儿和骑士的银马刺,才把他留在家族中。妻子温柔羞涩,相貌却不算美,而且常常缄默寡语。这没什么。他喜欢她。
  恐惧就是从那一天起悄悄播种在了他心里。
  他更加英勇地战斗,然而卖命和本能的厮杀大有区别。天生的战士灵魂逐渐衰萎下去,由铠甲层层包裹。与其说更珍视得来不易的一切,不如说野兽开始被驯服。他没有意识到这种变化,偶尔想起妻子极其珍稀的笑容,仍旧甘之如饴。
  直到某日他带着一身鲜血凯旋,发现妻子和另一个男人躺在床上。
  那人是他托病缺阵的下属,边地小贵族的儿子,他最得力的副手和最好的朋友。
  他早已忘了自己那瞬间的反应。事隔多年,震惊和愤怒再也没来侵扰过他,但在那个瞬间,它们唤醒了驯顺的野兽,整座城堡都听得见它的咆哮。他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两具尸体,和自己激斗中被斩落的手臂。这条断肢似乎带走了他一生中全部的疼痛,哪怕三天后,他挨了五百鞭,钉在尖桩上等死,也依然面无表情。难以捱过的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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