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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求女-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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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又打过几次,只要在二楼不期遇见就会打架。对方忍无可忍:“你都已经吃了我的血,还想怎样?”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这么多力气,也不说话,只是很愤怒。
  对方忽然抓住她的手,掰开她握得紧紧的手指头,将这一季最后一朵桃花,放在她的手心里:“不要用力,你一用力,花就碎了。”
  她看着那朵桃花,没有再握拳,也没有再“砰——”地将自己的门关上。握手言和来得莫名其妙,而那朵桃花虽然渐渐枯萎,最后皱缩褪色,但那隐秘气味却一直在她人生里盘旋,日夜不散。
  桃花气味。
  时隔多年,李淳一再次穿过桃林走到楼阁前,却没有再捕捉到那味道。石台缝里的蔓草随季节进深而萎败,门口的石狮在黑夜里瞪目,它永远不睡,它知道一切。
  她依然爬窗入,这一瞬似乎并不再惧怕黑夜。灰尘味依然浓,她掩唇忍住不咳,摸黑独自前行,一切都没变化,这楼阁仍常年被人遗忘。沿楼梯往上,她忽然察觉到了不同,有风,流动的风轻涌,鼓动着灰尘飞旋又降落,桃花气味愈来愈近。
  她走到楼梯口,有人已等候她多时。没有像多年前一样见面就打架,但他却忽然走过来将她抱起,直到行至窗边,将她放在高足案上,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这才对她表露笑脸。
  李淳一从惊诧到镇定,不过一瞬间。她并没有觉得别扭和不适,在这无月有风的黑夜里,方才的怀抱也好,这若有若无的桃花气味也好,似乎都自然得恰到好处。
  “相公为什么在这儿?”她垂足坐在高案上,抬头问他。
  “殿下的行踪不是秘密,殿下的心对臣来说更不是秘密。既然殿下要来,臣自然要先来清扫,免得脏了殿下的袍子。”宗亭垂首回答她的问题。
  “那为什么不打开门呢?”
  “殿下习惯从窗户进来,臣当尊重殿下喜好。”
  李淳一只要低头就抵到他胸膛,但她面上却是近乎寡淡的轻松。她侧头垂眸盯着他压在案上的手指,又倏忽转回头,昂起脑袋说:“本王饿了。”
  宗亭忽然移过案边上的食盒,打开来拿了一只小馃子咬掉一半,又将余下来的喂给她,在李淳一打算下咽时,他却又说:“殿下记住,哪怕像臣这样也不能全信。倘若有人甘愿与你共亡,为了杀你,试毒时也会义无反顾。”
  不过李淳一还是毫无顾虑地咽下了食物,不过并不是因为信任。
  夜长长,风绵绵,故地重游,本该有聊不完的话题,但两人捉到的都是些没头没尾的细碎事情。
  “臣在那之前从不与人打架,臣家里没有人会做这样蛮不讲理的事。”、“蛮不讲理的是相公,这样的地方谁都能来、谁都能用,相公又凭什么说是自己的呢?”、“因为的确是我先来,且这张案也的的确确属于我。”、“我那时总觉得相公能孤单出高傲来,真是很令人费解。”、“殿下不是哑巴却从不开口讲话,臣也觉得很费解。”
  他说着垂眸睨她一眼,“下手那样狠,臣同样觉得很费解,臣当时不过只是想吓唬吓唬你。”
  “你揪了我的袍子。”她抬眸与近在咫尺的他说道,“那时我在长身体,你却揪得那样不留情面那样用力,我又疼又恼火,这个解释你满意吗?”
  “臣那时以为殿下是小男孩。”他微微俯身平视她的眼,然这时却有人走到楼下,赖着不肯走,一边烧纸钱一边絮絮叨叨,大约是偷偷祭祀某个人。
  有烟熏味飘进来,宗亭忽伸手将窗子关起,对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她低着头,鼻息里尽是他的气味;而他下颚挨在她头顶,一句话也不说。
  楼下重归安静,李淳一乍然开口:“相公先前有一事没有讲实话。”她说完头抬了一下,宗亭略略避开一些,手撑在她身体两侧,等下文。
  然她上身却前倾,盯着他凤目道:“相公分明知道太女的目的,为何不直接与我说呢,恩?”她学他拖长尾音,靠他更近:“且我知道,相公也有目的,且与姊姊的目的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她边说边将手压上他手背,感受他血管的搏动,自己的气息声音也变得愈发诡秘:“我差点忘了,相公作为宗国公唯一嫡孙,怎会不期待更大的权力呢?
  “与姊姊一样,相公也想要孩子,想要有皇家血脉的孩子,想要我的孩子。因为不论我的下场是生是死,这个孩子都极有可能成为储君,到那时宗家就会成为最大的外戚。”
  她凑到宗亭耳边道:“不过我并不打算让相公如意。你们有无数办法让本王生孩子,但本王不愿生,一种办法就足够了。”她说着伸手拿过边上食盒里的杂馃子,在宗亭的注视下塞进嘴里,大力咀嚼然后咽下去,最后双唇弯起:“本王从不找人试毒,相公方才全是多此一举。本王入道后便不太在乎生死,而死,却是最直接又简单的办法。”
  她说得自暴自弃又混蛋,但一针见血。
  宗亭听她讲完,不怒反与她更亲近。他眸光不定,气息也有些难捕捉,鼻尖则与她相触:“殿下当真要将自己逼进牛角尖,而不打算换个思路吗?”
  他说话时甚至碰到她的唇,却始终没有真正吻上。呼吸交融厮磨,陈年灰尘与桃花香气混杂,令人有微妙的迷乱,也现出一点点真心,如萤火一般,在宗亭忽然直起身的瞬间,熄灭。
  李淳一睁开眼,将黯中的他看清,忽然转了话头:“我知相公这七年间因为服丧回了母家,关陇军还太平吗?”
  “殿下想要的太平是什么,不太平又是什么呢?”他弯了一下唇,饶有意味地反问。
  宗亭母亲出身关陇大族,手握雄兵盘踞在西边。他母亲在宗族中地位尊贵,他身为独子,为母服丧三年,却也在关陇蓄养了羽翼,加上他父系的威望与势力,他如今可操控的力量,并不能小觑。
  “如相公所想。”
  “很好。”宗亭仍撑案,俯身目光灼灼:“殿下想要什么臣都会尽量满足,请说。”
  “说服陛下,给我一支名正言顺的卫队。”
  “可以。”
  “离本王远一点。”
  “不可以。”他抓过她的手,像很多年前一样,掰开她紧紧攥着的拳头:“臣的心在殿下这里,倘若离得太远,臣会死的。”
  她要重新将拳头握起,他又说:“不要用力,你一用力,心就碎了。”
作者有话要说:  某中书侍郎V:窝是妖怪!(不知不觉卖起萌来
  …
 

  ☆、【零八】归别业

  宗亭面不改色将自己的心比作当年李淳一掌上的桃花,不过李淳一却不解风情地将手一握,抬首看他:“时辰不早,本王要回府过夜了。”她言罢跳下高足案,举止里带了几分我行我素的挑衅。
  在黑暗里待久了,辨别方向的本事也见长。李淳一顺顺利利下了楼梯,穿过遍地的灰尘杂物,推开门走出了楼阁。
  宗亭推开窗往下看,只见她头也不回地穿过落叶遍地的桃花林,越过沟渠,意气风发,没有丝毫踯躅与畏惧。哪个才是她?在太女面前乖顺示弱的天家幺女、还是怀揣心病久不能愈的贵族青年、抑或是看起来莫测又暗藏锐利的道家子弟……他只知她在江左的这七年并未虚度,也知妥协忍让并非她本色,不然她当年也不会因为一张案、因为能看到桃花的一扇窗,与他厮打争夺。
  面对这蛮不讲理的世界,她并不像看起来那样不堪一击。
  李淳一在深更半夜时分重回别业,杀了个措手不及,将大多数已经入睡的仆人吓了一跳。诸人纷纷扯下身上薄衾,迎着深夜里昏昧如雾的灯光,汇集到门口迎接旧主的回归。
  李淳一始终站在门外不走进来,年轻执事于是走出去,郑重请她回府。
  “热闹。”她看着黑压压的密集人头,只说:“以前只寥寥几个人,如今为何会有这么多人呢?”
  俊朗的执事回道:“是太女殿下的好意,请吴王笑纳。”
  好意?看起来确实很妙。男人们一个比一个好看,像春天里的繁花,让人眼花缭乱,且衣着鲜亮,绝不是真正做事的家仆。养人只为一张脸,这种事她之前从没做过,但李乘风却在用自己的方式教导她怎样去享用“身为王”的特权,希望她“玩得愉快”。
  而且,这位年轻的执事看起来十分眼熟。噢,是她刚回城那日,奉李乘风之命送她出宫城的那一位,她当时甚至还送了他一张符箓。
  她未提当日事,只偏头问他:“你叫什么?”
  “小人宋珍。”他答道,“先前在太女殿下府中做事。”
  李淳一知他是李乘风的人,但没有流露戒备,只是问他:“府里这么多人,有人给磨墨代笔吗?”宋珍站在她侧旁回道:“自然是有的。”
  “那很好。”李淳一于是吩咐道,“识字的各自抄一册道德经,要用心写,写得好本王会赏。”言罢又说:“本王倦了,寅时前不要来打扰。”
  “喏。”宋珍低头应声,再抬首却见李淳一径直往里去了。
  李淳一对别业的结构仍十分熟悉,一路无碍地行至卧房,开门点灯,终在角落里见到了她的行李。她打开箱子看了看,发现被翻过之后倒也不紧张,只一屁股坐下来,疲劳地往后躺去。
  灯油悄无声息地燃烧,顶上横梁在昏光中更显得沉静,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窗外忽响起一阵“咄咄咄”声,是乌鸦尖喙啄击窗棱的声音。李淳一躺着没有管,很快,黑色身影顺利顶开窗子挤了进来,落在李淳一身侧,低声叫唤。
  李淳一没有多余气力再同它交流,她安安静静看了它一会儿,过劳的脑子就迫使她闭上了眼。这个梦境干燥,但充斥着细碎议论,令人睡不安宁。她惊醒,想要坐起来,但整具身体几乎有一半是麻的。
  报更声响起来,天还是黑的。待鼓声落尽,她终于坐起来,灯已经熄了,乌鸦也不知所踪,她起身开了门,昏黑晨风涌进来,庭院晨景与多年前几乎一致。这让她有微妙的亲切感,但她目光一转,便瞬时察觉到了陌生。
  宋珍站在走廊里,悄无声息,十分吓人。谁也不知他在这站了多久,他一动不动像个偶人,双手捧着长漆盘,上面摞放着数本纸册。
  李淳一还未开口,他却已躬身问候:“还未到寅时,殿下就醒了吗?”
  “恩。”
  宋珍注意到她连衣服也未换过,即道:“昨夜殿下未洗漱便歇下,过会儿还要回朝操心郡王丧礼,不如趁眼下还早,先沐浴洗去疲惫。”言罢上前一步,将漆盘递到李淳一面前。
  李淳一取过一册翻阅,其中所书,正是她要求抄写的道德经。她半夜交代的事情,这时天还未亮,就悉数交到了她面前。且因她叮嘱“寅时前不要打扰”,他便在外面站到了寅时,直到她主动走出来。
  宋珍此人,比她预想中“周到”,也更麻烦。
  “将东西放下,去备热水吧。”她说完让开路让他进屋,宋珍将漆盘放下,随后退出门。李淳一见他背影走远,敛眸揣摩他是否就是那晚送礼服至道观的李乘风男宠。
  她一时无法得出确凿结论,只能选择以静制动。
  然宋珍并没有做什么逾矩之事,甚至连过多的话也不问一句,俨然是合格的执事模样。沐浴水令侍女送到房中,待她洗完,早饭便端上了案,清淡、温度合宜,十分贴心。她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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