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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求女-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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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宗宅不同,吴王府内此时张灯结彩热闹非凡。一众朝官早就到了,宴厅内数摆了张大食案,佳肴美酒丰盛至极。然而宗亭是与这热闹无缘的,一来他行动不便,二来是御医反复叮嘱让他不要饮酒,于是进了王府,行完合卺礼,他便只能独自留在新房内。
    外面礼乐奏响,李淳一与朝官应酬,尚书省内有不少她提拔上来的制科门生,自然都偏向她这一边,但她也没有格外地显示出亲近来。因太女就坐在她身侧,以贺喜的名义来看这筵席里的站队。
    她抬首饮酒时,太女忽然轻扳过她下巴,瞥一眼席间坐着的贺兰钦道:“娶贺兰钦不好吗?非要娶一个废人回家,姊姊真是心疼你啊。”言罢用力捏了一下她脸颊,递了一粒血红的丹药到她嘴边:“新婚夜,高兴些。”
    她张嘴吃了那粒丹药,李乘风却不松手,如鹰眸光盯住她,唇角却弯起来,道:“丹药不是用来含的,咽下去。”
    李淳一喉间收缩,李乘风这才松了手,同时自己也吃了一粒,仰起头灌下去满杯的酒。
    李淳一目睹这一切,终将眸光收回。李乘风嗜食丹药已经很久了,起因大概要追溯到多年前的旧事,那时她服药多少带了些逃避的心思,但上了瘾,此后便只能用丹药和膨胀的权力欲来麻痹自己。
    李淳一不说话,将面前的酒饮尽,最后带着醉意回了新房。
    宗亭闻得脚步声,推着轮椅往前打算去迎她,刚到门口她却撞门而入,几乎是俯身压了上来。宗亭略嫌地别开头:“殿下喝这么多酒是因为开心吗?”
    “恩。”她呼吸里都带着酒气,内心的确是快乐的。宗亭闻言嘴角都弯起来,下一瞬湿濡唇瓣却毫无章法地吻起他的耳垂与脖颈来,从猫一样的舔吻转而恢复兽一样的暴虐本性,手也急切下移,想要探入他的礼服内。
    几番纠缠不得,她打算撑他起来,却又因力不支齐齐跌倒在地板上。“嘶——啦”声骤响,她如小兽一般撕开宗亭的礼服,手亦打散他的发,除去自己的冠冕与外袍,捧着他的头,俯身吻下去。
    急切求索带来的喘息声随炭火不断升温,地板上压着的簇新礼服顿时皱皱巴巴,宗亭任由她的手与唇在身体上肆虐点火,眼底墨色愈来愈深。她也试图取悦他,但醉酒了总是做不好,宗亭扳过她的脸,压下喘息注视她的眼眸问道:“幼如,你清楚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他仿佛要看到她心里,其后伸出手,牢牢地抓住她的心,握紧了再也不让它溜走。
    “知道,我知道。”她语气神情里已显出迷乱,低下头胡乱亲吻他的胸膛,然转瞬间却天旋地转,忽被翻压在地。
    她眸中闪过一丝困惑,却无力想得更远,身体的默契渴求压塌了理智,力气也完全比不过宗亭,沉浮中只记得是他占据了主导,但纵情过后的身体疲惫不堪,纠缠着彼此,在逐渐平息下来的呼吸声中沉沉睡去。
    李淳一再次睁开眼时外面天快亮了,自己被圈在温暖怀抱之中,身下则是柔软床铺,面前的单薄衣袍满是桃花香气,已经酒醒的她忽然一愣,回想起昨晚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顿时皱起了眉。
    为何会在床上?!谁将她移到床上的?
    她抬首去看宗亭的脸,却察觉到对方将长腿跨到了她腿上,在她打算挣脱的瞬间甚至下意识缠紧了她。
    他在骗她!李淳一彻底醒了,原本该有的一腔甜蜜瞬间全化作了被欺瞒之后的怒火,她正要发作,宗亭却无赖似的按住她后脑,明明早已经醒了却一言不吭。
    李淳一气得讲不出话,他可知道这些时日她自责难过了多久,可他竟全是在唬她,甚至伙同贺兰钦来欺骗她。难道她比贺兰钦还不值得相信吗?
    “殿下千万不要再撕了,昨日袍子已经全废了,臣现在就这一件。”他睁开眼,却是求她不要发火,然他的不信任和欺骗完全激怒了李淳一。她翻身就要与他打架,却又被他死死扣着双手,低头去咬,却又被他反压。
    两人之间的厮打力量悬殊充斥着满满戾气,然而就在宗亭锁死她双腿,将她压在身下妄图辩白之际,床榻忽然颤动了起来,李淳一瞥向不远处的条案,书籍灯台随地动哗啦啦翻落,眼眸中的惊恐一闪而过,宗亭紧紧抱住了她。
    “地动了。”

  ☆、第38章

震声恍若冬雷,宗亭双手捂住李淳一耳朵,将她安全覆在躯体之下,任凭屋外嘶喊惊叫声接踵而来。
    整座长安城都颤动了。长安百姓从晨间睡梦中惊醒,或滚到床底桌案下躲着,或连冬袍也未裹便奔出了门,在昏暗长曲中看着晃动的屋宅与草木相拥发抖;还在衙署值夜的司天监判官从胡床上跌下来,起身飞奔出了门,偌大承天门街上灯火全熄,天昏地动,马嘶驴嚎,值夜官员们皆撇下案牍狂奔出门,聚在一起喘着气不知如何是好。
    长安城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迎来了一场大雨,太阳不再露面,温度陡降,寒雨倾倒,冻得人瑟瑟发抖。待震感骤停,坊正里正便四处奔走巡查辖区内的受灾情况。
    京兆尹焦急万分,连早饭都未吃就匆匆赶去了衙署。司天监官员未能预测到这天象,一众人胆战心惊跪在殿内等候惩罚,但他们未料到,更大的危机还在后头。
    长安城的大雨仍未停,山东却传来了急报。长安地动的当日,山东大震,廨宇庐舍悉数崩毁,地裂断流,死伤不计其数。上回已经被罚了俸的司天监官员这回再跪到殿内,监国的太女面上酝酿起了之前没有的怒气。
    那怒意一触即发,似乎随时都要烧到面前这一群无用的家伙身上。
    如果说长安地动带来的损毁尚在能接受的范围内,那山东这罕见的大震造成的损失就令人狂躁不安了。年迈的司天台监沉默跪着,就在他打算请罪之际,女皇却从昭应回了宫。
    太女交出了监国大权,女皇重新坐回主位,即刻召集了皇城内五品以上京官入殿议事。没有廊餐、没人敢议论,踏着大雨而来的官员们带着潮气雁行入殿,黑压压一阵,数支宫烛也挥散不去这强烈黯色。
    入殿前贺兰钦与李淳一迅速交换了眼色,各自站于两旁,便再无交流。宗亭坐轮椅姗姗来迟,因腿脚不便也免去了行礼,安安静静坐在西侧。
    沉默大殿内能听到外面如涛般的雨声,空气湿冷,费力燃烧的炭对此也毫无建树。女皇低沉又威严的声音缓慢响起来:“山东逢此大灾,开国来从未有过,天意之难测,朕甚惧之。倘这是天谴,还请众卿明言朕之过失,切勿有所忌讳。”
    这言辞对老臣们而言并不陌生。从开国到现在,凡帝国蒙受大灾,女皇便主动检视自身政行得失,请朝臣上书直言其过错,如此一来,反而令朝臣不能痛快攻击时弊,今日也不例外,殿内果然一片静寂,无人吱声。
    就在众人悉数沉默之际,李淳一却站了出来转移了话头:“山东蒙此大灾,不好再多耽误,儿臣愿为陛下分忧,即刻往山东救灾。”
    她主动请缨出乎众人意料,山东势力内部一团糟,从来都难厘清,又逢这种天灾,李淳一去简直是孤身入虎穴。宗亭闻声眸光骤敛,却瞥见了她脸上的无畏与坚定,但他接道:“吴王年轻,尚不足担当此要事,陛下应另遣贤能往山东去。”
    大殿内只有他二人开口讲了话,坐于上首的女皇听了不做声,看向左手边的贺兰钦。贺兰钦道:“按说吴王新婚是不宜远行,但依臣看,吴王治淮南水灾时颇有建树,在赈灾重建一事上并不生疏,倒是很合适的人选。”
    他说得虽然轻飘飘,但这样一来,大多朝臣却迅速做出了决断。山东是个大泥坑,除了太女党,谁也不乐意踏一脚,既然李淳一想去蹚浑水且她老师贺兰钦也十分支持,那便让她去。三省六部及诸寺监在内各主官几乎对此毫无异议,并陆续附议贺兰钦,表示赞同李淳一前往山东赈灾。
    山东自古要地,遣亲王作为使臣前往检覆赈灾,听起来似乎更能震住场子,这理由搬出来,女皇仿佛更无法反驳了。
    李乘风却道:“淮南水患与今日的震灾又岂能相提并论?吴王对山东甚不熟悉,此行又危险重重,还望陛下三思。”
    她拎出李淳一此行之安危来提醒女皇,是说到了点子上。与天家子嗣的延续比起来,山东的灾情在女皇心中,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
    但山东倘不趁此一治,恐怕将来机会难逢。
    女皇的念头几乎是在瞬间扭转,她看向李淳一道:“既然让你去赈灾是众意所向,朕便命你为巡抚赈给使,可量事处置;都水监、水部司、常平署、仓部司、太仓署从旁协助,不得推诿。”她下了决定却又补充道:“山东灾情严重,还望吴王多保重才是。”
    “喏。”她顷刻间跪下领命,身后被点到的各司长官亦纷纷下跪,齐声称喏。
    殿外雨声又大起来,宗亭眸光变了又变,最后瞥了一眼不动声色的贺兰钦,在内侍宣“退朝”之际,兀自将轮椅转了向,行至李淳一面前:“烦请殿下推臣回去吧。”
    李淳一气还没消,眸中更无半点怜惜之意,居高临下瞥他一眼,竟是毫无情义地甩袖出去了。这一幕教殿内其他官员瞠目结舌,看来什么多年情谊的说法都是假的,吴王被迫婚娶才是真,不然又怎么会过了新婚夜就翻脸?
    宗正卿还记得那天亲迎时吴王热切又发自肺腑的喜悦,不过眼下这境况又是怎么回事?啊……难道说宗相公当真伤得不能人道,因取悦不了亲王,一夜成了下堂夫?
    这位下堂夫在诸人探究目光注视下磕磕绊绊出了殿门,又求助内侍下了台阶,倔强地不肯撑伞,硬是淋着雨回去了。
    中书省据今日朝上圣意草拟了制书,飞快呈送门下省审定,待送到尚书省执行时,李淳一与尚书省有关部司已详细议了大半天的赈灾策略。
    入暮时分雨下得愈发急促,李淳一出发在即,要回王府整理行李。她踏着积水回到府里时,宋珍赶忙迎上来,很妥帖地说道:“某听闻殿下要往山东去,行装已是备好。”言罢将单子递上:“殿下可还有什么要另外再带上的?”
    李淳一低头扫了一眼,撑过伞,抓着那单子就要往里走,宋珍却又追着说道:“相公今日回来时浑身都湿透了,某给他送的姜汤也未肯喝。”
    “随他去。”李淳一冷淡说完,继续往里走。
    她推开门即见宗亭坐在两步远的地方盯着自己,她转身将门关上,雨声仿佛也变小了。宗亭遥遥看一眼她手里握着的清单,道:“殿下不打算将臣也加上去带走吗?”
    “带相公去有用吗?是能当着别人的面站起来帮忙还是能令我省心呢?”她故意板着脸说这样的话,将清单投进了火盆。他没有残废,她心底其实十分庆幸,但他的不择手段,却也令她不舒服。
    饭食送进来,她当着他的面饱餐了一顿,一句话也未与他讲,兀自起身去洗漱,又折回床榻向里侧而睡。接下来将是匆忙旅途,她只想蓄足精神。
    雨声随黑夜进深渐渐止歇,廊檐有积水不慌不忙滴落下来,空气恢复了清净,似乎就要转晴了。
    天还未大亮,宋珍就早早起了。驿所车驾已经到了,该装车的行李就得先装好,他正指挥小厮忙碌之际,骤见贺兰钦逆着清冽晨光骑马而来。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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