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浮-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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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虚弱的睁开眼,看见太后,强扯出一丝笑意,挣扎着想要起身,太后伸手将她按倒在床,拜拜手。杜王后面带愧意:“母后见谅,臣媳无法见礼了。”太后拉住她冰冷的手,微微带着颤意,“傻孩子,见什么礼,等你好了哀家罚你跪个一天就是”
闻言,杜王后笑出来,带着猛烈的咳嗽,喷出一丝血迹。身边的侍女上前拍抚着,将头扭向一旁,带有些许哭意。“混账的东西,来人,给哀家拉出去。”太后见那宫娥哭声渐大,有些动怒。
那宫娥慌了神,只是下跪求饶,哭声哀求声混在一起,充满了原本寂静的内殿。
杜王后,听到此处,想要起身阻拦,却因十分的虚弱支撑不住,趴在床边不断倒气。
太后见此,叫人将那宫娥拖了去,只是安慰杜王后,“世子哀家去看过了,御医和嬷嬷照顾的很好,过些日子就能送过来。”杜王后听到世子一词,抬起头望向太后:“世子?”“嗯,哀家已经下了玉牒,又圈了名字,就叫刘熙,封为代国世子,已经派人送表奏请大朝核批了。”太后带着笑意娓娓的说。“他还太小,他……”杜王后有些担忧,又有些欣喜。太后急忙说:“小什么,社稷要紧,更何况你的姐妹们也都劝你接受了封赏,她们也是乐意的。”杜王后看向我,我点点头,她的笑浮于脸上,带着欣慰。想了想,突然看向我的身后,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太后了然,“恒儿上朝去了,一会儿就来,他也同意立熙儿为世子。”直到此时,杜王后才松了一口气,慢慢躺下,合上双眼。太后使个眼色,宫娥跑出殿外出来御医,替王后诊治。“恭喜太后娘娘,王后娘娘病情已经回转。”张御医鞠身抱手着说。太后闻言,宽慰了不少,只是用手指着张御医的头说:“好生看着,若有旁事,唯你是问。”
那御医唱诺,我搀扶着太后转身离去。外殿的两人显然已经得知杜王后无恙的消息,太后刚刚出来就上前恭贺,太后舒缓愁眉,笑意满怀,赏赐了有功的宫娥,内侍,起身回转,已有宫娥上前接过我搀扶的胳膊。我慢慢的退下来。
灵犀上前,“娘娘累了吗,回宫休憩吧。”我点点头,跟着灵犀,登上车辇,回承淑宫。一场世子之争起的慌乱急促,去的出乎意料,各人犹自心惊,却称了太后的心意,我望向窗外,清风拂过,飘过玉兰的气息,又是一年夏天到了,却不知还有几度寒暑。
杜战
虽然已是夏日,凌晨依然有些冷意。我放下笔,哈了哈气,转动僵硬的颈项。回头看看,段氏已经俯案睡去,乔美人双手抱肩,跺着脚,鼻翼抽动,双目微赤。太后命我们为王后抄写符咒,暂居安宁宫偏殿,为显诚意,随身的侍女不许进入。连日来,日夜更替,不曾停歇。我的青布罩服清晨保我暖意,中午却是最热,常常汗湿塌透后背,她俩身着薄纱便宜凉快,只是难以抵挡凌晨清冷。我与乔美人相视一笑,一同看着昏昏睡去的段氏。她娇小可爱,睡得也酣畅,我脱下外面的罩服,给她披上,乔美人不语,只是默默地看着我的举动。不理会其它,起身走到茶案旁坐下,端起已经凉掉的茶水轻轻的抿,一股沁凉顺喉而下,激得全身都跟着紧张起来。她坐我下手旁,端起那茶看看,怒气直升,抬手扬于地面,重重的将杯子墩在桌上。
“太后娘娘让我们抄写符咒,我们无所怨言,只是不能用这冷茶馊水对付我们,我们好歹也是有位分的后宫,凭什么如此。”我漠漠的看着那茶水在石砖上晕开,幽幽的说“入乡随俗罢,此时妹妹已经不是身处汉宫,我们既然是代国的嫔妃,就要服从代国的宫规矩,太后也有她的意思。”那日立世子之事,太后用意昭显,现在也不过让我们更加知道尊卑。一年过去,汉宫对我们已经慢慢淡忘,所以她才会寻到这个机会严加管教。薄太后在汉宫时所受的屈辱,怕是要一项一项还回来,既让我们日子捱的辛苦,又不能挑出毛病惹怒汉宫。放下茶杯,看向窗外,仍有些灰暗,微风拂过,吹得抄写用的黄纸呼啦呼啦作响,我叹了口气:“接着抄吧,快要天亮了。”我起身走向桌案,身后传来乔美人的声音:“他们都说姐姐胸有沟壑,能否对妹妹指点一二?”
回头看她,笑得诡异:“你不怕下场如同许氏夏氏?”乔秀晴昂着头,笑着说:“妹妹相信姐姐不会那么做,即便做了也是她们罪有应得。”
好个伶牙俐齿,却不让人讨厌。她与夏雨岚不同,并不是一味的阿谀,我笑着说:“如今最有用的就是赶快把符咒抄完。”拾起毛笔,躬身抄写。乔氏默然站立片刻,也走到我身边拿过纸币,开始临写起来。如我们这样的境地哪里还用沟壑,只是不要无端因为耽误进程受罚就好,如果及时抄写完毕,太后将我们放还便是最好的结果,哪敢奢求其它。杜王后月余才有些好转,我们也因为她的好转被放,各自回宫,不过我仍然每日过来问安,乔氏与我颇有默契,我来她走,她到我回,很少碰面。“妹妹辛苦了,本宫听说,那些日子多亏几位妹妹辛苦抄写符咒才换回本宫性命,实在感激,不知说什么是好。”杜王后此时已经能端坐榻上,与我聊着家常。我笑了笑:“哪里辛苦了,嫔妾也是希望娘娘能够早日好转。”奶娘抱来世子,杜王后接过,面带慈爱逗弄着熙儿,我上前一同逗弄,熙儿面圆红嫩,眸子随光转动,看向我处,我笑着拍拍他的小手,他伸手欲抓,却是抓空,逗得我们呵呵作笑。
我有些恍神,好似嫣儿抱着刘恭与我嬉笑,同样的景象,人却都不见了。不知嫣儿可好,她能否适应太后的生活,刘恭呢,他是否也好,离开汉宫时他还是呱呱婴孩儿,如今该会说话了吧。
灵犀有时会与汉宫联系,我却从不问她方式,既然选择信任,我执著如此,她也会将新近知道的统统相告,我却很少予以置评,既然已经远离就应该决意忘却所有,只是可怜了锦墨,全无她的一丝消息。不知是吕太后故意隐瞒,还是灵犀怕我担心,从不提及此事,无奈之余也只能每日在心中默念,希望她一切安好。殿门外执事的宫娥进来道:“镇国将军杜战殿外等着觐见。”杜王后高兴,忙叫人前去奉迎,我起身,端整了衣袖,对王后深施一礼说:“嫔妾不宜会见外男,先行告退。”“自家亲人倒也无妨,更何况,你们也是见过的,一路也算相处过,不必回避。”杜王后拉我坐下,我见推诿不下,只得垂首坐下。一身银光闪熠向内走来。入内宫,他不曾兵甲尽卸,足见刘恒对他的优待。沉重的盔甲撞击声有别于脂粉流香,透着硬朗,让人眉目开阔。他先按君臣之礼与杜王后相见,杜王后又以兄妹之礼相还。我支身站起,杜战未有准备,见我也在,慌乱之中又重复以君臣之礼与我下拜。各自坐下,我沉默不语,看着杜王后与哥哥话着家常。第一次仔细打量杜战,神态刚毅,英气勃勃,一双剑眉直入双鬓,满是威武之意。听闻杜老将军原是高祖手下大将,随代王分封至此,一子一女随伴身边,杜战幼时承教骠骑将军,代国初立,北方边陲多有游牧野蛮人骚扰侵袭,无奈杜将军病逝,杜战一杆沉碧寒银枪担起重任,领兵杀敌,一举平获北方七个部落,立下赫赫战功,汉宫赏赐银甲骏马,封其镇国将军,与周岭分领左右文武,担起代国半壁江山,那年不过十七岁。现在看来果然了得,如此年纪有此般成就,杜老将军也会泉下有知的。杜战似乎知道我在看他,他眉头紧蹙,回答杜后的问题也不见一丝欢颜,我笑了笑,他一直是提防我的,为刘恒,为杜氏,也为他自己。“妹妹,妹妹,你可听见本宫刚刚的问话?”杜王后拉住我的衣袖,我回神,带着歉意:“嫔妾失礼了,不曾听见娘娘的问话。”杜王后掩嘴笑着:“可是因为代王几日没去了,妹妹才出神想他?”杜战也将目光转向于我,保持着淡而嘲弄的笑。“娘娘又在开嫔妾的玩笑。仔细杜将军笑话。”我有些尴尬,喃喃的说。
杜王后见我神色不对,也掉过话头:“他哪能笑话别人,别人还要笑他呢,如今年纪不小了,却仍不肯成家,知道的是他有些怪癖人家不肯与他做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眼界高,不好接近呢……”
“杜将军年少有为,是我代国栋梁,自然要寻个匹配人家的女子,只是王后娘家是天家,再加上杜将军的人品能力,这样匹配人家确实不好找。”我低头抿嘴,接过王后的话尾。
杜战也不答言,只是低头不语,见此神色,我有些讪讪,也不再言语。敦厚的杜王后也接不住话尾,说不出下文。一时间大家都沉默不语,各自想着话题,端坐着,大殿沉寂下来。
“嫔妾先行告辞了。”我起身,想要远离沉寂。也许还有些兄妹之间的话不是我该听的,硬坐在这儿实在无趣。杜王后还要相让,我笑着婉拒。出殿,长舒口气,搀扶灵犀步行回宫。路过一片水意,我有些怔仲。夏日宁静的傍晚,夕阳雾笼,金光粼粼。偶有几对鸳鸯游玩于水中央,交颈梳理彼此羽毛,有着说不出的恩爱,淡淡的荷香顺风飘过,让人惬意。
铮铮盔甲之声由远而近,我不愿回头。“娘娘留步”杜战抱手躬身。我转面向他,不露痕迹的退了几步:“杜将军有事?”他不语,只是遥遥望着远处。我无意与他共站许久,只是淡淡的笑着:“将军如若无事,嫔妾就先行告退了。”他轻漠一笑:“娘娘害怕?”“有何好怕?只是不愿无谓的虚耗时光。”我不屑,夜幕有些浓重,起风了,我的衣诀随风飞扬。“那娘娘可喜欢莲花?”他再一次发问。“莲花高洁,嫔妾不是不喜欢,是自觉配不上。”我目光不移,直视于他。
他轻笑一声:“娘娘如此人物仍不敢自比,他人又该如何呢,不过臣倒是听闻有这么一个人,清雅如莲,可惜已经长辞人世,娘娘相必也是见过的。”“将军所说的是汉宫的莲夫人,她却实是个妙人儿,不仅高洁还很淡然。只是嫔妾那时负责整管内务,不曾见过呢。杜将军说的如此详细,想来是见过的,可否为嫔妾描述一番?”我笑着应答杜战不语,探究我眼底所动,试图寻些蛛丝马迹。“末将当然不曾见过,只是以为与娘娘同处汉宫,必是了解的。”他意味深长的回答。
灵犀上前躬身施礼:“娘娘,起风了,仔细凉了身子,先回吧。”我噙一缕微笑在嘴角,施然下拜:“不只将军仰慕那莲夫人的人品,嫔妾也钦佩异常。只是些许内幕还要同乔美人她们打听,毕竟她们也曾与莲夫人同在汉宫居住。嫔妾身份卑微不曾得见,她们有此荣幸也未尝没有可能。嫔妾奉劝将军莫要问错了人,去寻对的人才是关键。嫔妾身体不适,先行告辞了,将军慢走。”说罢我拉起灵犀的胳膊前行,将杜战甩于身后。杜战原地站立,只是望着远方,云卷火色,蔓延千里,不知边际。那红色笼罩盔甲之上,泛起金色流光,恍然如石刻雕像,岿然不动。灵犀将我搀扶至榻上,我愁眉紧锁,灵犀拿扇子为我驱热,闷热虽有流动却依然将我包围。
“娘娘可是烦心杜将军?”灵犀问的小心。“你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