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星辰昨夜风+番外-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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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夥计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是温若云,双双松了口气,其中一个抱怨道:〃温先生,你可真会吓人,我昨晚上没被少爷吓死,倒要被你吓死了。〃原来这两个夥计正是上次清点布匹的二人,与温若云算是相交,讲话也就不那麽拘谨。
温若云拱身作揖,笑道:〃是我的不是。〃
〃哎哟,先生倒动真格了,我嘴快,说说笑而已。〃名为阿宗的夥计赶忙矮身去扶温若云作揖的手,一脸憨厚地笑。
温若云笑道:〃我看二位大哥方才相谈正欢,不晓得在谈些什麽?〃
名唤阿义的夥计顿时苦下脸,道:〃哪里欢得起来,一提我就全身发寒。〃
温若云一脸疑惑,道:〃怎麽了?〃
阿宗道:〃先生昨晚上没听到什麽声音?〃
温若云不解道:〃没啊,昨晚我一沾床便睡下了。〃
阿宗犹豫了一下,才压低声音说:〃昨晚上我们听到一些声音。〃阿义在旁边猛点头,脸上浮现恐色。
温若云见他们一脸认真不似说笑,不由得追问:〃你们听到什麽了?〃
阿宗谨慎地朝四周看了看,小声道:〃大半夜的时候,我们都听到少爷在声音,他好像在喊一个人的名字。〃
和煦的阳光当头笼罩,温若云却觉得身上无处不寒,僵硬地笑了笑,故作轻松道:〃这也没什麽大不了的,或许是在唤哪个丫鬟夥计的。〃
〃不,绝对不是。〃阿义坚定地摇了摇头。
阿宗解释道:〃先生你是刚来不知道,少爷曾经吩咐过,亥时之後不许任何人去打扰他,而且他也从来不用丫鬟,身边只有高管家一个人照料著。〃
温若云边听边点头,夥计说来不假,他确实没见高桓身边有过丫鬟,许多时候站在他身後的只有管家高全。
高管家,是整个高记布庄里除了高桓之外,另一个充满神秘的人。
温若云想起高全的警告眼神,顿时浑身不舒坦。
〃还有啊。。。。。。〃阿义道:〃少爷昨晚上的声音实在吓人得紧,像哭又像笑,疯了似的,别提多让人心凉了!〃
温若云难以置信,道:〃这。。。。。。不会吧?〃
阿义还要多嘴,阿宗却一脸见鬼的表情扯了扯他的袖子,三人一同向後望去。
高管家站在回廊上,冷冷地看著他们。
〃高管家您早。〃温若云率先反应过来,客客气气一笑,夥计们也识相,连忙跟著道:〃高管家。〃
高全目光犀利地扫过三人,道:〃一大早的,你们在嚼什麽舌根儿?仔细我扣你们工钱!〃
阿宗阿义垂著头,大气都不敢出,这是主人家在训话时候的规矩,大凡奴仆出身的人都晓得这规矩。
但温若云不同,读书人总有一股子傲气,这样卑躬屈膝,心里自然是忿忿不平,况且这话题是他开的头,不忍拖累忠实的夥计,便凛然道:〃要扣便扣我的,不关他们的事。〃对上高全惊讶而又不满的眼神,他後悔已经来不及。
高全冷笑,道:〃怎麽温先生也跟他们一般见识?我总以为读书人应该多晓得一些礼数的,到了你这儿却又不见得是那麽回事儿。〃
毕竟理亏在先,温若云无话反驳,黑玉似的眸子倔强地迎视高全的目光,便是有错,这傲骨也不能折了。
高全皱了皱眉头,温若云的性子实在让人生气,正要再教训几句,却听到高桓的声音传来。
〃你们几个在干什麽?〃淡淡的音调,不威而怒。
温若云的目光闻声而去,只见高桓站在房檐下,一身淡黄锦袍,披一件宝蓝外衫,越发衬得他面目俊朗,身子挺拔,单单站在那儿便有一股让人慑服的气势,当下所有人都噤了声。温若云只看他一眼,便又垂了眸子。
〃没什麽事。〃高全对高桓笑了笑,又转头朝阿宗阿义喝道:〃还不赶紧下去干活。〃阿宗阿义连声称是,落荒而逃。
高桓走了过来,道:〃你又在干什麽?〃
温若云抬起眼来,才意识到高桓是在问他话,可目光一触及高桓的脸,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方才他离得远,没看清,此时才发现高桓脸色苍白,眼下倦色浮现,哪里还有方才半分气势,只觉得落拓憔悴。
高全不满地冷声道:〃温先生,少爷问你话呢。〃
温若云这才回过神来,道:〃刚起身,散散步。〃答得匆忙,章法全无。
高桓也不放在心上,只道:〃一会儿到书房来一下。〃说完,便又转身走了。
高全跟上他走了几步,又回身来到温若云身边,道:〃温先生,我希望你以後跟夥计保持点距离,别跟他们混在一起。〃语气虽然随和,却掩盖不了警告的意味。
温若云怒道:〃难道我连跟人交谈的自由都没有了麽?〃
高全冷冷地动了动唇角,道:〃那得看是什麽人,先生是读书人,何必跟夥计混在一块儿?若是你想知道些什麽事儿,大可以来问我,夥计们道听途说,讲的也都是虚的,若你当了真,那可就闹笑话了。〃
〃高管家怕我知道些什麽?〃温若云质问道,这高家究竟有什麽秘密?藏著掖著,怎教人能不生疑。
高全笑了笑,道:〃没什麽可怕的,我说了,若你有任何疑问,大可直接来问我。〃
温若云差点就要将一腹的疑问托盘而出,话到舌尖却咽了下去。这样冒冒失失地提问,止不定人家以为他确实别有用心呢!也罢,来日方长。於是微微一笑,道:〃既是高管家这样说了,我当然没有意见。〃
高全点了下头,转身朝高桓的房间走去。
吃过早饭,温若云磨蹭了一会儿才来到高桓的房间。
房门没关,他直接走了进去,房间里除了高桓之外没有其他人,高全走开了。温若云松了口气。
高桓坐在案台前,手臂支在扶手上,掌心握拳撑住额际,双目低垂,似是熟睡,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圈阴影,越发显得神情疲倦。
〃少爷。〃温若云出声叫道。
〃嗯?〃高桓微微抬眼,待闭目已久的双眼适应了光线,才转向温若云,道:〃来了啊。〃
〃是,不知道少爷找我来有何事。〃触及那双隐藏深沈的眼,温若云心神微乱。
高桓朝他招招手,道:〃过来。〃
温若云心里疑惑地跳了一跳,顺从地走过去,在高桓五步之外站定。
高桓仍不满意,道:〃叫你过来便过来,站那麽远做什麽。〃
温若云只好认命地走到他跟前。
〃俯下身来。〃高桓换了手,支在另一边的扶手上。
〃啊?〃温若云惊诧地发出声来,不解地看著他。
高桓淡而薄的唇扬起浅不可见的弧度,可那确确实实是个笑,而且煞是好看。他道:〃怕什麽,难道少爷我还会吃了你不成?〃
〃不。。。。。。〃温若云更诧异了,这待人冷淡的少爷居然同他说笑?
高桓的唇又恢复了直线般的平整,道:〃我只是想看清楚你,你。。。。。。〃他看了温若云清亮如水的眸子一眼,道:〃我像是在哪儿见过你。〃
〃见过我?〃温若云微微一笑,万分笃定道:〃这怎麽可能?十几年前我来扬州的时候还是个奶娃娃呢。〃
〃是麽?〃高桓喃喃自语,又道:〃你过来一些。〃
温若云想了一想,为难地攒著眉头,终究靠近过去。可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无奈地想著。
只见高桓手一伸,带凉意的指尖不经意地滑过温若云的耳际,绕到後方,轻轻一扯发带,将温若云一头精心梳理的青丝释放下来。
温若云防不胜防,墨一般的青丝洒在双肩与两颊,他愕然。
高桓撩起一束发丝,道:〃你转过身去。〃
薄唇吞吐出的气息近在咫尺,温若云白玉似的脸上窜过一抹淡红,他迅速起身,後退一步,在高桓期待的目光下,转过身去。
温若云的发墨黑发亮,长及腰部,披散在宽阔的肩头,掩去男子的英挺之感,且他本就修长,乍看之下,这背影竟有一丝女子般的纤细之感。
美则美矣,高桓却失望地摇了摇头,还是不像。
温若云侧著脸,用眼角余光悄悄打量高桓,眉心不耐地蹙起。
〃行了。〃高桓道,随手将温若云的发带搁在案上。
他的意思很明确,过河拆桥,温若云若是识相,就应该赶紧拿了东西下去。
温若云心里升一股被戏弄的愤怒,道:〃少爷这是为什麽?〃
他的话让高桓抬了眉,一个小小的帐房先生竟如此大胆来质问他。他是东家,他说一便是一,哪里需要给他理由。
〃下去吧。〃无心发怒,也无心解释,高桓淡淡道。
温若云脸色涨红,忍了再忍,咬牙道:〃是!〃话落拂袖而去。
高桓看著因温若云的离去而轻轻晃动的门,心绪难得地有了起伏。
夥计起先并没有看到那行凄厉的血字,他看到的是一只肥大肮脏的老鼠。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夥计从茅房出来,蹲得太久,两腿发软,磨著步子穿过後花园。忽然一阵毛茸茸的触感从脚边蹿过,夥计吓得发毛,睁大眼睛去看,看见一只老鼠拖著长长的,壁虎似的尾巴往墙边钻去。
夥计心头火起,抓起後花园里的铁锹去追赶巨鼠。
巨鼠的眼睛在朦胧的晨光下发出绿光,它转头盯著夥计,夥计高高举起的铁锹在它的目光下不敢动弹。
夥计的膝盖打颤,手中铁锹〃!当〃落地,巨鼠肥大的身体一闪,钻进假山里去。
天大亮,朦胧的光渐渐变得清晰,竹影斜照在青石板路上,晨风与竹叶互相挑逗。
夥计的额头上一层冷汗,他伸手抹了一把,顺手蹭在墙上,摊开的时候发现,一手的血。
〃啊!〃夥计大叫一声,瘫坐在地上,目光直愣愣地看著雪白的墙面,牙齿格格作响,把唇面都磕破了。
雪白的墙面上,一行凄厉的红字,蜿蜒流下的红水交错在墙面上,狰狞得让目睹者不寒而栗。
那上面写著,昨夜星辰昨夜风。
连句子也让人由心底发寒。
高全站在墙根底下,看著那些字,初时的惊恐神色在一瞬间褪去,吩咐道:〃擦干净,不许留一点儿痕迹。〃
於是两三个夥计弄来了水清洗墙壁。
水泼了上去,染成绯红流进泥土里,如一条条爬行的蛇。
高全用指沾了那些水凑到鼻前,淡淡的腥味儿,是血。
高桓起身的时候,那些血字已经失了踪迹,後花园里弥漫著淡淡的血腥味儿。
没有人告诉高桓血字的事,高全吩咐不许说,尤其不能对高桓说,所以高桓对此事一无所知。他的神情仍是一日一日的消遁,夜里没再听到他的喊声,但是夥计已经开始害怕他了,远远看到他只想逃。
高桓对一切事物冷淡,自然没有发现夥计们态度的转变,在他眼里,重要的只有卿儿,他的卿儿。但是她却没再出现,无论他在祭卿坊里呆上多久,卿儿都不再出现了。
他也不再试探那个新来的帐房先生,只是偶尔想起那日午後的一瞥,心里依旧难耐。
高记布庄表面上风平浪静,生意依旧红火。
直至一日客人寻上门来。
高全看了高桓一眼,高桓不为所动地饮茶,他叹了口气,摆出笑脸迎上去。
〃看看你们卖给我的布!〃客人叫嚣著。
高全摊开布匹,颜色鲜嫩的柔软布匹上一个歪歪曲曲的洞,足有一个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