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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警察故事 续-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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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王文杰接着睡,王爱国收拾东西准备打包回家,就在这个时候王志文来了电话——王副局长到西城开会,顺便过来接俩孩子回家。 
看来王志文已经知道了儿子立功的事情并且乐得不轻,要知道王副局长的座驾是从来不给儿子沾光的。 
王志文的确是乐得不轻,亲自进了王爱国的宿舍,一看儿子在睡觉,赶紧悄悄摆摆手:“让他睡,别吵他,等他睡醒了咱们再走。”顺手还给儿子掖了掖被角。 
看王志文那架势,如果儿子小个几岁,他能唱出几段催眠曲来听听。 
王爱国点点头,继续收拾行李——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无非就是个小箱子。可是,如果停了手,就只能和大伯伯一块儿坐着大眼看小眼了。 
“你们,喝酒了?”大伯伯忽然发问。 
“嗯。”王爱国点点头,意识到老头这会儿正背对着自己看不见这个动作,于是赶紧又补充了一句,“也没喝多少,就几瓶啤酒,他昨天高兴……” 
“没关系。”老头摆了摆手,“小刘都跟我说了,这次他干得不赖,唉,干完活也不知道回家换身衣服,瞧这脏的……” 
王爱国觉得,大伯伯这会儿一点也不像个堂堂副局长,完完全全是溺爱孩子的罗嗦小老头。 
“小刘,就是那个刘黑……队长吧?”王爱国差点没咬了舌头。 
“对,刘黑脸。”王志文点点头,吓得王爱国真的咬到了舌头,“这小子怎么给人家乱取外号啊,唉!小刘那张脸哪里黑了?真是,叫我说你什么好!” 
最后这一句是对着正在打呼噜的王文杰说的,不过,语气很温和,甚至还带着点儿笑音。 
“大伯伯……”趁着老头心情好,王爱国犹豫地问了一句话,“您,真的不知道林烨到哪儿去了么?” 
大伯伯显然地愣了一下,虽然王爱国看不见他的表情,“谁?林烨?不知道,听说是出去旅游了,大概是去了欧洲吧。” 
好家伙,一句话就把人踢到地球那头儿去了。 
“那,林烨真的辞职了么?”王爱国不死心,接着问。 
“什么真的假的,这还能有假的了!”王志文不耐烦地看了看手表,“这孩子怎么睡得这么死?都该吃中饭了!” 
“有的人天生注定就该是警察。”王爱国没搭茬,慢悠悠自顾自地说下去,“就像老包爷爷,就像您,就像……林烨。” 
王志文就像是被烫到了一样跳起来,使劲推醒了儿子,“别睡了别睡了!我下午还有事呢,快起来,回家了!” 
王文杰砰地跳了起来!“怎么了怎么了那家伙来了?我就来我就来!TNND看我怎么收拾这混蛋,四条人命啊……啊啊,爸,您来了?” 
王志文忍不住开怀大笑,哈哈这小子,你啊你啊……行了行了,别撒酒疯了,咱们回家! 
回去的路上王文杰没忘了嘱咐他爹:“跟刘队长那儿打个招呼啊,这次奖金可不能落了我了!” 
结果王志文说,我已经跟你们局长打过招呼了,奖金就算了,你刚进刑警队,还在学习阶段,影响不好。不就是抓了个杀人犯嘛,这种事多着呢,没啥大不了的,你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再说了,咱家也不缺那几个钱…… 
王文杰此刻,手上如果有把菜刀——那种锃明瓦亮的,吹毛断发的,杀人不眨眼的——当然了,笔者是说‘如果’,只是‘如果’…… 
王爱国拽了拽他哥的袖子,小声说:“别管那些了,你把大伯伯盯紧了,他准知道林烨的下落!” 
29 
“一个人,贪财也好胆小也好淘气也好什么都可以,惟独不能自私,不能只想着自己不考虑别人!” 
燕叔叔说过的这句话,一直一直留在王爱国的内心深处,从来也没有被遗忘过。甚至,随着岁月的流逝,这句话的影响力越来越深刻,简直就是刻骨铭心。 
刻骨铭心。 
这是一种痛,用刀子一笔一画地在心头刻下,不管会不会流血,不管会不会受伤,不管还能留有多少余地……这句话如同魔咒,总在最不经意的时刻跳进脑子里,把他惊出一身冷汗。 
因为这句话,他进了中医学院;因为这句话,他再没有做过那些调皮捣蛋的事情;也因为这句话,他对他哥说——“你把大伯伯盯紧了,他准知道林烨的下落!” 
因为燕叔叔希望他学医,因为王其实希望他安分长大,因为王文杰找那个林烨找得快要发了疯。 
那天晚上,王文杰趴在宿舍的床上,除了打呼噜,嘴里口口声声是一个名字——林烨。 
林烨林烨林烨林烨林烨林烨林烨林烨林烨林烨林烨林烨林烨林烨林烨…… 
王爱国听了一夜,再这么下去,即使他哥没疯,他也得先疯掉了。 
“爸,再给我讲讲林染的事吧。”不知道为什么,王爱国觉得,要想知道林烨的下落,还是得从林染那里打开突破口。 
“林染?哦,那个林染啊……”王其实正在数钞票,嘴里还唱着不三不四的自编的小曲——请到天涯海角来,有位姑娘要跳海。说了一声咕得白,扑通一下跳进海…… 
趁着燕飞放了寒假,两口子打算带上儿子去一趟海南岛,所以王其实此刻心情很舒畅。 
也所以,他很愿意回答儿子的问题。 
“那个林染啊……唉,儿子啊,不是爹不想说,实在是爹知道的全说了啊。”王其实挠了挠头发,显得有点为难。 
“林染到底是怎么死的?”王爱国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爹。 
王其实继续挠头发。 
“林染,到底,是,怎么,死的?!”王爱国步步紧逼,“你是搞档案的,你肯定知道!” 
王其实吹了声口哨:“儿子啊,不错,你爹是搞档案的,可是,难道你以为你爹这几年的先进奖金是白得的?去,不该打听的别打听,收拾你的东西去,明天咱们去海南!” 
“好吧,至少告诉我,林染的孩子,现在在哪里?” 
“什么孩子?林染哪儿来的孩子?你胡说什么呢!”王其实抖抖手里的钞票,“瞧!又数错了!” 
王爱国瞟了一眼王其实手里的钞票,不耐烦地说:“别数了,一共是八千七!说,林染的孩子在哪儿?!” 
王其实不敢置信地低下头,把手指放进嘴巴里舔了一下,飞快地又数了一遍钞票,得意地笑起来:“哼,明明是八千六,真是的,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有特异功能呢。” 
“地上还有一张,你刚才掉的。”王爱国用手指了指,“这可不是特异功能,这是遗传,听说优秀的大盗都能看一眼就知道有多少钱,所以很早以前我就开始练习了……说吧,林染的孩子,在哪里?” 
“林染没孩子!”王其实也不耐烦了,趴在床底下撅着屁股把掉在地上的那张钞票捞出来,不再搭理儿子。 
王爱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双手托腮想了想:“会不会……我哥就是林染的儿子?” 
王其实吓得趴在了床底下,手忙脚乱地退出来,拍拍身上的灰,冲儿子发了火:“你什么脑子啊!算清楚,林染要是活着,也就是30出头,他能有个20多岁的儿子吗!再说了,林染死的时候,他那孩子还在他娘肚子里呢!呃……”王其实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地闭了口。 
“呃?呃什么呃?”王爱国慢条斯理地爬起来,拍了拍屁股,“说吧,那个孩子,在哪儿?” 
王其实叹了一口气:“唉,好了好了我说!反正这个跟那个案子的关系不大,说出来也没关系,TNND!你一定要知道?” 
王爱国点点头。 
“唉!”王其实又叹了一口气,“林染的孩子……压根就没出生,他老婆把他的后事料理完,抚恤金一领到手,立刻就去把孩子做了。” 
“做了?”王爱国一愣。 
“对,堕胎,手术,人工流产,明白?事实上,如果不是为了多领点抚恤金,她可能早就把手术做了!” 
原来,这,就是大家都不愿意提到那个孩子的原因。他,根本就没有来过这个世上。 
王爱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其实,这也不能怪她。年纪轻轻就当了寡妇,再要带个孩子,想往前走一步都难。再说了,养活孩子不容易,一个女人家家,要工作,还要带孩子……林染也没留下点积蓄,就那点抚恤金,够干啥的?林染家里又穷,挣得不多,还得供弟弟念书……”王其实唉声叹气,与其说在宽慰儿子,不如说是宽慰自己。 
“真的,儿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种事情太多了,咱们市哪年不得死几个警察?有几个遇到这种情况会把孩子生下来的?唉!” 
王爱国沉默了,的确,从小在警察堆里长大,这种事情,他听得太多了。 
“你燕叔叔不愿意你干警察,也就是因为这个。”王其实继续说下去,“干这行,真的,没什么意思……” 
“爸,您别说了,我懂。”王爱国拦住了他爹,“我想出去走走,透透气。” 
“去吧,早点回来,顺便去趟你哥那儿,把他们都叫过来,晚上燕飞要做炸酱面,叫他们一块儿过来吃。” 
王爱国点点头,拉开了门。 
外面很冷,刮着大风,天黑沉沉的,看起来要下雪。 
几个穿着花花绿绿的小伙子在院子里摆酷,长长的头发破破烂烂的牛仔服,几把音色极其漂亮的吉他,旁若无人地大声歌唱。 
风吹着落叶,吹得到处是灰,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让风吹,多少年少轻狂的梦。是谁和谁在风中松开的手?是真情,谁在乎天长地久?是梦境,怨只怨不能回头……” 
燕飞拎着菜篮子从外面走进来,皱着眉头自言自语了一句:“这年头流行复古么?上世纪80年代初期的小阿飞们干的事啊。爱国你干吗呢?” 
王爱国没听见燕叔叔的话,他正低着头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是谁和谁在风中松开的手?是谁和谁?谁和谁? 
是林染?还是林烨?是王文杰?还是自己? 
眼泪,一滴一滴掉下来,掉进了满地的尘土里,没留下丝毫痕迹。 
30 
“让风吹……依稀记得来时的路,是泪和泪在风中纠缠的眼。是思念,就让风,吹也吹不断吹不散吹不醒,生死不变的约定……” 
泪和泪在风中纠缠的眼,生死不变的约定…… 
明明说好是生死不变的约定,怎么会变的?那个人,那个林烨,还有那个林染,为什么要消失不见?为什么! 
“嗯……想当初,我也曾经被这歌感动得热泪盈眶过。”燕叔叔拍了拍王爱国的背。 
“是么?”王爱国擦一擦眼镜,抬起了头,“这是谁的歌啊?” 
“蛮老的一个歌手了,你大概听都没听说过。”燕飞微笑着摇了摇头,“哦不对,你应该是听说过的,唱‘麻花辫儿’的那个,呵呵。” 
“哦,是他啊。”王爱国想了起来,那是燕叔叔很喜欢的一个男歌手,至今那部老式的录音机还会放着他的磁带——“喜欢上人家,就死缠着不放,那是十七八岁才做的事!” 
王其实则不以为然——“什么叫十七八岁才做的事!儿子啊我告诉你,甭管多大岁数,喜欢上了就是喜欢上了,没啥不好意思的。咱讲究的就是死缠烂打!千万不要像某些人一样,说放手就放手连一点余地都不留的,自以为很伟大其实啊他伟大个P啊他……” 
‘某些人’就那么冷冷地看着他。 
“咋啦燕子我说得不对?”王其实明显装傻。 
燕飞愣了一下,没咋,没啥,没怎么样,你说得对,很对。 
吉他声声,那群人换了一首歌,正是那个‘喜欢上人家就死缠着不放!’:所有欢笑泪水就是那样度过,那一段日子我永远记得。或许现在的我已经改变许多,至少我从没改变那个做梦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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