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风的琴音 作者:扑西(晋江12-07-16完结)-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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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高的摩天轮，在碧蓝的天空间旋转，那是他们将去的最后一站，杨笑凡的身上散发着孩子气的欢喜，她跟着他。
　　摩天轮一点一点上升，素素坐在他的对面，他却将视线投往玻璃窗外，随着摩天轮的升高，他的神情也变得生动起来，太阳已经西下，把天边映照成灿烂的橘黄，他的眼睛像星子一样泛着水泱泱的光。素素看着他眼里的快乐，想到大多数的设施已经对他关闭，以及他此刻的快乐，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夕阳的天空好美啊！”他兴奋地看着素素，扬起的眉，勾起嘴角，脸颊的酒窝微微凹陷，是那么真实的幸福感，她随着他的目光望去，不知道为什么，脑海浮现的词，是“希望”。
　　随着旋转到顶点，柔软的光笼罩着两个人，素素起身，她可以听到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它驱赶着她，推她向前。
　　杨笑凡有些疑惑地望着忽然站起身的素素，来不及说话，
　　她贴上了他的唇。
　　第一次那么近，看着他睁大的眼睛，深褐色的虹膜还有微缩的漆黑瞳孔，上蜷的长睫毛。
　　只是轻轻啄了一下。素素的脸已经滚烫滚烫，心脏仿佛要飞出去，抓也抓不回来。从震惊里缓过神的杨笑凡，依然可以回忆起刚刚湿湿热热的触感。他扬起唇角，露出浅浅的笑容。就这样看着一副手足无措，低着头的素素。随着摩天轮下降。素素感觉那小小的空间，快让她窒息了。一打开门，她就冲了出去。
　　“素素……”
　　“哎？”她回过头，双手还捧着烫红的脸颊。杨笑凡缓步走到她身边。然后微微俯下身，用下巴搭住素素的肩膀，素素看到他微微向前延伸的肩峰。
　　“想抱抱你……”他压低的声音，穿过素素的心脏，有点钝痛。她张开手臂，迎接他的拥抱。
　　熟悉的温暖由点扩散，直至将她完全包裹。

　　59

　　素素匆匆赶往教室继续她辛苦的补习，因为身体的原因，补习班的老师请了假，新换的那位非常严格，不允许迟到，假若迟到一分钟，便不让进教室门。素素不得不每天起大早。
　　她也有抽空给路婆婆的女儿拨通电话，但是那边不是敷衍，就是直接挂断，素素只好放弃联系。也渐渐习惯了自己一个人的生活，拿着父母按期打来的钱，过着孤单的日子。
　　已经好几天没有见过杨笑凡的面了，素素托着下巴，心想要不要下课以后去找他，空气里的热浪从敞开的窗外翻滚而入，脑门上又冒出一层潮汗，素素拆开一包湿巾，贴在前额，头顶呼啦呼啦的风扇却带不走一丝暑热。她口干舌燥，老师丢下一节粉笔头，提醒素素不要分心。
　　她直起腰，顺手推了推坐在她右边，睡得昏天黑地的某女。补课就是这样，尤其是在这种燥热难耐的季节，可是她一点也不后悔，只要想到能够离杨笑凡更近一点，她就非常开心。
　　中午一下课，素素就急切地往校门外冲，在小卖部买了一瓶水，咕嘟咕嘟灌了下去，以解燃眉之急，可是仍无法驱散暑气，她的皮肤由于出汗，黏糊糊热辣辣的，真是太想冲澡了。
　　燥热的天气害她一点食欲也没有，心不在焉地盘算着去哪里解决午饭的时候，却被不远处菜市场的躁动吸引了目光，再定睛看去，一个小伙子正站在车上高喊“卖西瓜”，素素管不了那么多了，一想到爽口清凉的西瓜，她的口水都快要掉下来。
　　可到了卖瓜的地点，她才有些傻眼，一整车的大西瓜，挑选的人围得满满的，她下午还要去上课，到哪切西瓜呢，而且，她哪会挑西瓜啊，要是买个不熟的，就惨了。大概站在她旁边的那位大叔看出了素素的顾虑，伸手朝右边一指：
　　“那个看起来不错，买那个吧。”见素素还有犹豫，大叔便把自己挑好的一个递给素素，“这个让给你买了。”素素有些惊讶，继而充满感激地道了声：“谢谢。”
　　买好了瓜，吃西瓜的欲望促使她不顾一切去杨笑凡的家里，她顺着模糊的记忆，抱着西瓜迫不及待。
　　但是，别忘了素素是个彻彻底底的路痴，她分不清东南西北，穿过两个巷子，就迷了路，本来她还想给杨笑凡个惊喜，一起分享这个西瓜的，现在看来只能找他问清楚了，素素不情愿地摸出手机给杨笑凡打电话，就在这时，她看到了刚刚帮她挑瓜的那个大叔从巷子那头走了过来。
　　“大叔！”她喊了一声。大叔茫然的回头寻找声源，看到抱着大西瓜，摇摇晃晃走来的素素，有些疑惑：
　　“是叫我吗？”
　　“嗯！”素素忙点头，然后才抬起眼有些不好意思，“我来找一个朋友，可是迷路了，想问问路。”原来素素灵机一动，不想让计划太快化为泡影，于是厚着脸皮找恰巧又一次遇到的大叔问路。那大叔也是个开朗的人，于是笑了起来：
　　“你今天算是问对人了！我是这附近的老住户，只要不是新搬来的，我都很熟，你朋友叫什么？”
　　“他……叫杨笑凡。”素素眨眨眼睛。
　　“……你是说……”他有些犹豫，“是那个残疾的小伙子？”大叔蹙起眉，有点不确定。素素忙点头。他才又绽开笑容说道：
　　“他家好走，离这儿很近，看到这条路没有？”大叔往右边一指，然后说：“只要一直顺着这条路走就对了，前面有个特别粗的旧电线杆，好认，那旁边的楼就是杨笑凡家，他家住二楼。”
　　“嗯嗯，我知道了，谢谢您。”素素抱着大西瓜连声道谢，然后便顺着那条破破烂烂的水泥路向前，脑海里不断浮现着伯父领着她时，经过的景物，那天，她拼命记过杨笑凡家周围的情况，而且那位大叔的语言又形象好理解，没有所谓的东西南北，素素居然就破天荒地找到了，虽然这一路……要不是大叔，她也遇上了些麻烦。
　　素素抱着大西瓜，气喘吁吁的爬上二楼，累得满头大汗，放下瓜，紧张的她直到呼吸均匀，擦干额头的汗，整理好衣服，才敲了敲门，然后抱起西瓜，端正地站在门口，有些忐忑，生怕找错了门。
　　过了很久，她听到门锁缓慢转动的声音，接着，门开了一道缝隙，然后是穿着拖鞋的左脚，探出门缝，把门打开。
　　素素抬起头迎上了那张熟悉的脸孔，然后，西瓜就脱手掉在了地上，眼看着叽里咕噜要滚下楼梯，要不是杨笑凡用脚挡了下，恐怕早就摔得不像样了。
　　站在门口的杨笑凡，喉结动了动，后退了一步，脸色比素素还要难看。
　　“我……我去穿件衣服……”他转身要走，素素却一伸手拽住了他的背心。
　　“没关系的！！”因为声音太大，她都被自己吓了一跳，稍微镇定后，她才意识到刚才的失态，尴尬地为自己开脱道，“天气很，很热……”说完，就弯下腰抱起已经摔出裂缝的西瓜，走进厨房。
　　杨笑凡本来没有挪步，被横冲直撞的素素用肩膀推开了小半步，才吞了吞口水……他上半身只穿了白色背心，灰色的长裤挽起露出膝盖，他默默站在门边，关上门，垂着头，放好西瓜的素素，没有犹豫，转身回到客厅，出乎预料的，杨笑凡还站在门边，她有些无措地搓着手心，一点也猜不出他在想些什么，他肩膀下截肢的地方，爬满了丑陋的疤，素素的目光不敢在那里停留。
　　“很，很吓人吧……”沉默许久，他才蹙着眉抬头望着素素，眼神有些躲闪。
　　“嗯，哈？”她张了张嘴吧，那种错愕感，让她一时半会儿难以反应，“不，不大一样……”她还不能一下子就接受。
　　“什么不一样？”他淡淡地问，这次眼神坚定多了，直视着她。素素张了张嘴巴却没有出声，伸出手靠近他，可是他本能地退后了一步。
　　“和我想象中，不一样……”
　　“……是吗……”他苦笑起来，叹了口气，便转身坐在沙发上，抬起右脚，把直吹着素素的电风扇稍稍关小了些。素素一步一趋，磨到他身边。
　　“坐吧。”他看起来很累，抬头对素素说了这句话，便微微弓着身子，不知道在想什么。沉默了太久，素素终于鼓起勇气，靠近他，他截肢了的手臂，就近在咫尺，素素伸出手，最先触到他的肩膀，他微微颤抖了下，没有躲避，而是抬起头看着她。
　　“让我看看……”素素和他对视，他没有动，但也没有拒绝，素素扳动了下他的肩膀，“转过来一点……”他缓缓侧过身子。素素的嘴唇有些颤抖，杨笑凡不知道她是在害怕，还是在难过，或者，二者都有。
　　他的手臂已经齐根消失了，只留下两道很深的疤痕，两边的疤痕很不对称，断面也非常不平整，那些疤痕从肩膀一直延伸到腋下，只是看着也能够想象得出当时是什么样的情景，右边的肢体略微比左边短一点，左边有些微微的翘起，素素伸手按了下。
　　“下不去的，有肌肉牵拉着。”
　　“哎？”
　　“当时皮肉坏死比较多，为了保留肱骨头，手术的时候有些肌肉和皮肤移动了位置。”
　　“哦……”素素的食指轻轻抚过那些深浅不一的伤疤，当她想象着要用针线去缝合皮肉，她就能感觉到那种痛彻心扉。
　　“……”她抬起眼看着他的眉眼，可是他只是用很平静的目光看着她，看起来，和一开始的紧张比起来，已经释然多了：
　　“……”
　　“做完手术，一定很难过吧？”
　　“那个时候以为双手能够再长出来呢……”他笑了笑，肩膀松了劲，微微叹口气，“可是很快就知道自己永远是这样，别无选择，必须用双手换这条命，不然就要死掉了……”
　　“如果是我的话，宁愿死掉……”素素没有说谎，如果是她，她当真会这么做。
　　“我爸，没放弃我……即使没钱治病，即使知道我重残，他也没有放弃……我怎么能自己放弃自己呢？何况我一点儿也不想放弃自己。”他挑挑眉。素素看着他好看的侧脸，还有微微扬起的笑容，这才是他吧。
　　“你很强大哈……”看着这样的他，素素惟一能够想到的就是这个，并且由衷地说了出来。
　　“并不是，有时候过于努力，不过是为了掩饰自己的软弱而已。”
　　“似乎……是这样……”素素蹙着眉头，抬起眼看他的表情。电话铃响了起来，杨笑凡却笑着起身，冲素素扮个鬼脸：
　　“是什么是啊！”几步走到电话前，他俯身用肩膀和脸颊夹起电话听筒。
　　“喂，爸。”看来是伯父打来的，素素无心偷听，在室内呆得久了，刚才爬楼搬西瓜的那股子热，已经散去，她便伸手开大了电风扇。通完电话的杨笑凡回身看着素素，女孩则提着已经黏在背上的衬衣凉快，抬起头，就对上杨笑凡的目光，她有些疑惑：
　　“怎么了？”他只是笑着微微摇摇头：
　　“本来，并不想这么快让你看到我这副样子。”
　　“……”素素呆呆地望着他。
　　“很怕会被你讨厌，甚至想一辈子也不要被你看见就好了。没想到……”
　　“笑凡……我……我可以理解你不愿意被别人看到这个样子，即使不是我……”
　　“因为？”他是个聪明的人，素素的意思他不会不懂，但他还是想要听她说出来，即使她觉得说出来是很残忍的事情。
　　“因为……真的挺吓人的。”素素吐了吐舌头。
　　“不想逃吗？”这次他的目光很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