堡垒世界 作者:[美] 詹姆斯·冈恩-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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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向门走去,没有回过头来看,也不敢回过头来看。
“威廉!”劳莉就在我身边,她拉我转过身来面对她。“在你得到安全之前别谢我。小心!别冒任何险!嗯……嗯……”
仿佛要说她无法形诸语言的话,她伸出一只手钩住我的后脑勺,毫不费力地将我的头往下拉向她自己。她踮起足尖,将自己的双唇紧贴在我的嘴唇上。
她的嘴唇温暖柔软又甜蜜。而后她松开嘴唇,她走了。我走到外面阳光里,下台阶进入那个黑与白的城市。
第十一章
帝城。
在朝阳的白色眩目辉光中,我走在它的街道上,在我眼里,它就像一个外来人眼里所看到的那样。那是一个暴露无遗的城市,一个被洗尽了色彩的城市,它袒露在人们眼前,由死死板板的白色和黑色阴影所组成。
那是一个衰败的城市。时间的朽蚀作用随处可见。
我慢慢在城里走,我的眼睛在留心观望。我走过绵延几公里拥挤的房屋:用捣碎的灰泥不断加以修缮的摇摇欲坠的石头建筑;裂痕遍布、东补一块西补一块的漏雨塑料棚;在烟尘、风雨和渗祸的侵袭下污迹斑斑的肮脏仓库。
我看到它的居民:从市场回自己田地的农奴;差使在身,匆匆而行的自由民;一两个技工,外套上自豪地展示着引人尊敬的行业徽标。若徽标是白色的,对此人的尊敬就接近于惧怕了。白色徽标是和放射性物质打交道的工人所佩带的。他的同伴即是死亡。
但他们全都给我让路。在他们忙不迭避让我之前,他们的眼睛在对我说话。他们说:“我是贫困、悲惨、卑微的人。你可以杀死我,但你不会在像我这么一个渺小而又毫无价值的人身上浪费力气。我一无所知,我一无所有,我一无足道。”有时候说的是:“要是只有我们两人,要是我哪天晚上在一条胡同里看见你睡着了,或是受了伤……”
他们走过去,他们在走近时就突然不吭声了。他们所说的片言只语传到我的耳朵里……
……要不是他时刻不断的警惕,我们很快就会被征服并遭到蹂躏……
……十个孩子,我的朋友,全死啦……全死啦……
周围的景象渐渐改变。这儿有一座公共剧场,那儿是一家商品寥寥的店铺。农奴和自由民开始稀少了。出现了几个雇佣兵,他们大多无所事事,总是成群结伙,可我没有看见无确定主人的雇佣兵。商店慢慢变得繁华起来,剧场也更加华丽了。
我以前从未见过商人,可现在我认出了他们。他们身穿眩人眼目的具有外来式样的奇装异服;奇特的饰物在他们身上闪烁生光。那些商人和他们的女人三三两两在看商店,或者乘坐豪华小巧的轿车扬长而过。一次一架直升飞机停落在附近一个低矮的屋顶上。男女贵族们从机里出来。他们服饰简单但衣料精美。他们在屋顶上站了一会,在走到下面商店里去之前,俯看着街道。
我身体斜靠着一家商店门面,使自己习惯于这儿的环境。在这儿雇佣兵更多了,他们屁股上别着武器,大摇大摆,自吹自夸,纵声大笑。有次我以为瞥见了消失在拐角处的黑衣服,不过那可能是个太空人。
我靠着的那家商店专卖进口服装。街对面是一家馆子,就像我昨晚上进去过的一家那样。我抬眼远望,那边就是帝国皇宫那高耸的金碧辉煌的拱顶,相距有几公里,但它在朝阳下闪烁着不断变化的宝石色彩。它轻而易举地主宰着那座城市,一个破旧越遢世界中的宏伟的象征物。
我挺了挺肩。我有被人盯住了的不自在感觉。我故作随意地向左边转过头去,而后又向右边。所有的人似乎都毫不陌生,并将继续死里逃生者的脸。可是……在眼睛四周……把蹬视着的眼睛围在中间的就只有苍白之色吗……我想我看到了忧虑的表情,某种接近于恐惧的表情。那不断颤动着的丰满嘴唇给了我一种软弱无力的印象。
我突然意识到我的两只手掌心在渗出汗水。我赶快将手掌在裤子后面擦了擦,转过身来,举步向皇宫走去。
我在紧挨着公园里那些排列紧密的树木阴影里走,抬头看着一座库美不胜收的高大拱顶建筑。我望着那些乘坐地面轿车和直升飞机的贵族们来来往往,他们神态自若,悠哉游哉,彬彬有礼,熠熠生辉。他们走进有喷泉的花园——男男女女——高高的个子、颀长的身材、雍容优雅而又一无所长。他们鞠躬,他们懒洋洋地谈话,他们纵声而笑,他们无所事事。那是镶嵌在一只蹩脚而无光泽的戒指上的一颗具有非真实美的宝石。要是有朝一日,一无所有的人民向皇宫发起暴风雨般的猛攻,将它推倒,用脚踩平,那谁能责怪他们呢?那样做不会很难。
接着我便注意起那些皇宫卫士们来了。他们的警戒毫不森严,全然不引人注目,所以直到我开始数他们时我才意识到他们究竟有多少。我看到隐蔽着的巨炮的炮口从花园和皇宫的墙上伸出。
我迫使自己转向。
低低的长台阶逐渐上升,通向巨大的宫门。台阶有几百级,没有任何损伤,在朝阳下闪烁着白光。它们引导眼睛向上,向上,一直引到上面最高权威所在的地方,引到那座绝非同样两种颜色的皇宫,引到一切福祉之源。在那高高的大门两侧,各有一只圆圆的黑眼睛俯视着台阶。它们能用火焰扫掠那白色的台阶。
我在看的时候产生了一个幻想。我看到自己拾级登上台阶,在两只黑眼睛的守望下,朝那巨门攀登。
我坚定地走,我目不转睛地盯着皇宫门,我挺直脊背,共昂得高高的。其他的眼睛也在观望,人的眼睛,但同样是致人于死命的。我不理会它们。卫士们向我走采。他们形成一个半圆,使我只能朝一个方向走,只能向上走向宫门。没有声音,我在寂静中登攀,那几个人边跟着,边在纳闷。我走近宫门。门在我前面洞开,直宫向我张开巨口,黑洞洞的。
此时一名卫士冲上前来,他手里握着枪。“你要什么?”他说。“你为何到这儿来?”
我冷冷地看着他。“水晶卵石。”我说。
他的眼睛显出畏惧。他退到一边。我又开始朝前走,可是什么人正站在门口,挡住了路。那是萨巴蒂厄,微微含笑。他向我伸出手,手掌向上……
我又神经质地转向。有人在守望?附近没人,但那种感觉继续存在。我晃了晃肩,可那没用。在我肩胛骨之间有个地方作痛。我小心翼翼穿行于树木间,绕过皇宫。直到走了近一公里我才停下来回过头去看。
我又来到了贫民区。我无法避开它们。我缓缓而行,在胡同里停下来观看过往的人。他们当中没有一个人踌躇;没有一个人逛荡着,由于看店家的橱窗或重系鞋带而落于人后。没有一个人身穿黑色的衣服。
在另一个地方,我在一家阴暗的食品铺子前停步,仔细察看玻璃窗里映照出来的景象。我在朝一个不同的世界看,一个平塌塌的到处是灰尘的世界,人们悄无声息地进入这个平塌塌的世界,摇摇晃晃地过去,而后消失了踪影,接着它义被那些平塌塌的非现实的景象所充满,在那个世界里空气开始发出悲呜……
那声音可并不是在那个平塌塌的世界里发出的,而是在我的世界里。我还没来得及转过身来,那平塌塌的世界一下子亮得难以忍受。一刹那之后什么东西在我背上猛击了一下,那平塌塌的世界在我眼前碎裂了。我一个踉跄正要朝那扇玻璃粉碎后的店窗里跌进去,这时我控制住了自己。
我飞快似转过身来。在离得远远的屋顶上,烟和火焰蹿向空中。在我附近,那些倒在地上的行人们站起身来和其余的人一起转身,他们的脸仰着,瞪眼看着蘑菇般腾起的浓烟。他们开始朝那儿跑。我也跑。我们跑,我们不知道为什么要跑,除了有个地方出了事之外,那件事还在持续,那是件不一般的事,一件将我们所有人都牵扯进去的事。
我们绝对无法走到那个火焰蹿突、烟云滚滚的地方。我们还没跑到近处,几架直升飞机就从天而降。身穿制服的雇佣兵们从机里纷纷跳出,他们枪支在手,准备战斗。他们拦街组成一条挡住人潮的警戒线。在他们身后,那些尚未倒塌或解体的建筑正在熊熊燃烧。城市仿佛被一只巨大的从天而下的火焰手掏出了一个大窟窿。
劈里啪啦的火声和房屋倒塌的轰隆声中又响起一个新的声音。那是由痛苦的尖叫声、求援的叫喊声以及孩子们的哭泣声所组成的悲恸的人声。逃生出来的人鲜血淋漓、肢残体伤、魂不附体地跌跌撞撞通过警戒线。其中有些人就倒在街上,有些则被人群中的朋友们扶走了。
无可奈何地站在那儿,我们在一起发出怜悯悲伤的浩叹。那是发生在我们身上的事,发生在人民身上的事。
直升机在我们头上盘旋。他们对我们说话。
“不要惊慌,这并不是一次进攻,爆炸的只是一枚防御火箭。以皇帝的名义,大家散开!这只是一枚防御火箭,大家回家去,或回去工作。不要阻塞街道。皇帝在照看着你们,他命令你们回家,或回去工作,以皇帝的名义,大家散开……!”
只是,只是。火焰在吼啸,受伤者在尖叫,在呻吟,孩子们在嚎哭。人群呆呆的一动不动,他们在站着观看。这是他们的一场戏,他们必须将它演完。
可今晚,我想,那些教堂有得忙乎了。
我慢慢退出人群,看着我所经过的每一个人。我大意了;他们会在这儿抓住我。但是人群中并没有无确定主人的雇佣兵,身穿橘黄色和蓝色制服的雇佣兵们都在另一边。没人注意我。在我从人们身边走过时,他们第一次不作避让。
为了避开城里那个巨大的窟窿,我不得不走很远的路。我到了离开窟窿那头约摸一公里的城郊。房子越来越稀少了。右侧远处,在地平线衬托下,是一座黑色的庞然大物,犹如一个蹲伏着的哨兵,守卫着周围耕耘过的田野。较近处,但仍有数公里远,正前方即是太空港。六艘高高的太空船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衬着蓝天勾勒出一个个闪亮的轮廓。它们是进了膛的子弹,只待冲击来到,将它们送上天,将碧空像彩色玻璃般击得粉碎,只把无尽的黑夜留在自己所呆过的地方。它们身上具有某种雄强的男性力量,使得我全身热血奔涌,直达手指和足趾的末端。
我生气勃勃地措着平坦宽阔的大道走去。路上前前后后不见一个人。我单独一人朝着一个和众星聚会之处走去。
大道四周是宽广的田野。有些被翻耕成一轮轮黑色的沃土。有些则呈起伏的淡绿。一小会儿后,我看见了工作着的人,先是在远处,远远看去似又状的小点,而后是在较近处。在一块地里,一个怄着身子,汗流浃背的农奴推着一把锈迹斑斑的旧金属犁,在犁土质坚硬的草地。接下去是一把闪亮的塑料犁,由一个农奴拉着,他的妻子在掌犁。我知道掌犁人不是男的,因为在那张被太阳晒黑了的面孔下面是一条破碎的女外衣。在一个辽阔的农场上,我看到强有力的机器在拖着别的机器。那些机器由穿着较好、神情比较欢快的男人掌握着。我看见他们时而发出微笑。我走过的时候,一个人挥了挥手。
做奴隶要比自由民好。耕作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