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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隔世阑珊 作者云上薇_(-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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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想起他那日望向窗外的眼,心里微微酸涩。
  不由凑到玻璃上呵气,在水汽模糊中,她用手指简笔勾勒,绘出斜飞入鬓的那一点桃花。“记得当时年纪小,你爱谈天我爱笑,有一回并肩坐在桃树下,风在林梢鸟儿在叫,不知怎么我们睡着了,梦里花落知多少……”
  梦里不知花已经落了多少,年少的岁月,又怎么可能重新来过……下午问自己的那个问题仿佛有了答案,过去早就无法改变了,重新来过什么的,只是痴人说梦罢了。
  她在窗前微微发愣,不觉手中的茶早就凉透,突如其来的门铃声把她吓了一跳,她放下杯子,过去开门。
  门打开时,她明显愣了一下,面前站着的人正是傅旭东刚才带走的那个女孩子,她大概刚洗过澡,半干的头发披散在肩上,乌乌亮亮的,衬得一张脸愈发的干净白皙,眼神有些慌乱,仿佛受了惊的小鹿。身上套着一件过大的T恤,外面又裹了件外套,早春的天气,依旧冻得簌簌缩缩,大概注意到她打量她的视线,那女孩子脸不由红了,腼腆地朝她笑了下,算是打过招呼。
  她回过神来,有些不确定地问她:“你找我吗?”
  那女孩子点头,神情依旧腼腆,声音跟她人一样细细弱弱的:“平小姐您好,我叫李云舒,是傅总的……一个朋友。傅总在发低烧,叫我过来拿药,他厨房不开火,我想借你的厨房帮他煮点东西。我刚才已经敲过一次门了,不过你不在。”
  “傅旭东吗?他发烧了?”她又是一愣。
  “嗯。”李云舒点头。
  她恍惚了一下,又注意到她冷得有些发颤,赶紧往后退了几步让她进来,才说:“叫我平阳吧,不用客气,你先进来。”
  李云舒默默地点了点头,跟着她进了屋。低首顺眉的模样,想必是极为乖巧的脾气。
  “冰箱里有食材,你自己看着弄吧,我去帮你找药。”那天胃痛后,傅旭东特地帮她买了个药盒,从维生素C到芬必得,满满地备了一大盒。要说他对她毫不关心,也不尽然。
  她又想起刚才他打架时不太正常的脸色,还以为是被气的,原来是早就不舒服了。叹了口气,心里乱糟糟的,不知什么滋味,在房间里磨蹭了一会,拿了药盒出来,也没理清头绪。
  进了厨房,李云舒正在煮粥,动作熟练,不像一般娇生惯养的女孩子。她把药盒递给她:“你拿过去吧,火我来看着就行了。”
  李云舒朝她摆摆手,微笑着说:“他可能睡着了,我不方便叫醒他,还是你拿过去吧。”
  她有些出乎意料地看着眼前温婉可人的女孩子,神情举止虽然腼腆,却又那么坦然,坦然地叫她反倒不知该怎么接话了。她模模糊糊地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不对劲。
  这样的女孩子,没人会讨厌地起来吧,也难怪傅旭东那样护着她。她见她又低下头去,再坚持反倒显得有些奇怪了,于是拿了药盒到对面去。
  主卧的门虚掩着,她轻轻推了下,门窄窄地隙开一条缝,仿佛在时空的两端拉开了一条拉链。这头连接着现在,那头连接着过去。而她,因为他先前的警告,在门前踌躇了半晌,竟不知道该不该推门进去。
  与她在装潢上几乎没有差别的主卧,究竟是为了什么,让他那样小心翼翼地藏着掖着,不想让她闯入?
  心里转了好几个弯,胆怯渐渐占了上风。
  对面李云舒还在她厨房里忙碌着,她犹豫了下,终究是没进去,顺手带上门,把药搁在茶几上,等李云舒过来。
  一时无事,在架子上帮他分类整理碟片。好久没过来这边,不知他又从哪拿回了一堆原版碟,码在角落里,还没来得及整理。她好奇地翻了一下,无意间竟看到有一部03年的法国片,Jeux d’enfants;英文名叫love me if you dare;翻译成中文,是,《两小无猜》心里不由微微好笑,不知道他怎么也会看这么文艺的电影。
  两个小孩子,玩一个叫“敢不敢”的游戏,说脏话,给司机捣乱,扰乱课堂纪律,在校长室小便,内衣外穿……一个游戏两人一玩十多年,他们什么都敢,除了承认彼此相爱。直到彼此互相伤害,年华在游戏中耗尽,到底是谁也不肯认输。
  中文名字翻译的很有诗意,当时也是冲着这个名字才看的这部电影,回想起来才觉得其实并不贴切,大有被误导了的感觉。他们的剧情人生从头到尾都充满了猜疑,因为恐慌失去才需要对方说敢来证明,哪来无猜呢?
  然而不过是一个虚构的故事而已,谁又会为此较真?剧情已经看过好多遍,屏幕上光影浮动,她却不知不觉发了呆,一时什么都没看进去,直到李云舒推门进来惊醒她,她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朝李云舒笑了笑:“他还没醒,你一会把药拿进去吧,我先过去了。”
  正要走,却见李云舒有些茫然地盯着她,又望了望她身后,咬了咬嘴唇,脸上隐隐约约带了点笑意,又不敢放开,很是为难。
  她觉得不对劲,下意识地回过头去,沙发后,傅旭东正好整以暇地抱着臂,眼梢还带着一点笑意,斜斜地飞起,在她眼底闪烁不定。见她回过头来,不咸不淡地说了句:“我已经醒了……”
  她顿时大窘,却不知他是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的,有种被当成白痴的感觉,气恼万分,张了张嘴,想跟他发脾气,却瞥见一旁一脸无辜的李云舒,想起之前他护她在身后,一阵莫名的悲凉倏地就涌上来,几乎要将她尽数吞没,所有的气焰顿时又压了下去,不由就慌了神,再没看他一眼,扔下一句“那不打扰了”,跺了跺脚回头就走。
  出去时仿佛还听见李云舒在背后喊她,她脚步没停,关门时却还是忍不住往里看了一眼。傅旭东站在原地没动,还是保持着原来那个动作,视线却早就移向了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缓缓带上门,才发现,不知何时起,她已经看不透他的心思了。莫尧说,平阳,我们都成年了……
  她想,对的,他们都成年了,再不是两小无猜的年纪了,谁不会对谁有所保留?
  一夜没睡好,到了凌晨四五点才迷迷糊糊地合上眼,刚睡了没多久,又被平宁的电话吵醒。想必是她的阳奉阴违已经让妈妈很不满了,所以才会决定下个礼拜特地帮她办个生日派对,明着是庆生,对她来说,不过又是一场变相的相亲宴而已。
  她没睡好本来就有起床气,还要被迫服从他们的“铁血政策”,顿时气得差点把手机往墙上摔了解忿,转念一想又何必跟自己过不去,翻了个身躺下去,好一阵心灰意冷。心里却久久平复不下来,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半天再也睡不着,索性爬了起来,肿着眼睛胡乱扎了个马尾换上运动服去楼下跑步。
  初春的风还有些硬,一点都不温柔地刮着她没有任何保护的脸,她把上衣的领子翻起来,围住脸,只露出两个眼睛,闷着头快速地往前跑,这个时间晨跑的多是老年人,一路上还热情地跟她打招呼,她敷衍地笑了笑,加快了步子。
  毕业后再没跑过步,果然没跑多久就开始气喘吁吁。短暂的缺氧让她的牙根丝丝地抽痛,疼得连嘴巴都合不拢。她捂着嘴机械地往前跑,突然无比地想念阿布温厚的手掌。
  想起过去,心里顿时又是五味杂陈,脚步不由放慢了下来。
  她停了下来,回头看离开公寓已经好长一段距离,于是又折回去。
  清晨的KFC里空空荡荡,只有三三两两的老人带着孙子孙女一起喝皮蛋瘦肉粥,偶尔也能看到学生情侣,大概还是初中生,互相喂着早饭,在桌子底下偷偷拉着手,脸上写满了只属于他们自己的甜蜜。
  她看得不由就晃了神,直到前台的收银员催了几遍才反应过来,胡乱点了咖啡和汉堡,选了靠窗的位子草草地吃着。
  不知道在哪本书里看到过这样一句话,“在礼拜六的十一点钟,独自在一家咖啡馆靠窗的桌前吃早餐的人,一定是个寂寞的人,是独自住着的寂寞的人……”
  她突然想起这句话,下意识地抬手看了看腕表,今天不是周末,现在也才七点,然而,坐在窗前一个人吃早饭的她,又何尝不寂寞?
  可是太多的时候,失去了等待和期盼的人生,总要学会如何让它变得熨帖一些,比如说,习惯寂寞,又比如,试着放纵。
  否则,她要怎么生活下去?
  春寒料峭中,她抱着臂往回走,突然之间才意识到,原来她已经很少想起阿布了……是太远了吧,所以模糊了所有的期待,还是等待已经让她耗尽了力气……时间真是恐怖,即使是再刻骨铭心不过的记忆,也会被它逐渐磨去棱角,到最后甚至会是腐蚀殆尽。她试图去想,感情仍在,却已经没有最初那种尖锐到刺疼的心痛了,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她停在电梯前,一瞬间就像被人抽掉了脊椎一样,顿时失去了支撑,丧尽了气力,心里空空落落的,站在原地像个不知道该往哪走的孩子,一时怅然若失,竟连电梯到了都没注意。
  傅旭东从电梯里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她站在他跟前神游太虚,发丝凌乱,脸色苍白,原本宝石般清亮的眼睛也失去了焦距,跟丢了魂一样。他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回过些神,觉察到他的存在,勉强笑了下,跟他打招呼:“四哥,这么早?”又见电梯里只有他一个人,顺口问了句:“你女朋友呢?”
  他上前一步,伸手不客气地捏住她的鼻子,跟她开玩笑:“小丫头,瞎想什么呢?”
  他下手很重,她夸张地叫了声,挥手就要打掉他的手,还没碰到,他却已经放开了。她傻傻地看着他,有些反应不过来,甚至忘了去追究他莫名其妙欺负她的行为。他狐疑地看着她,拍拍她的脸,有些担心地问:“丫头,昨天发烧那个的是我,又不是你,犯什么傻?”
  “啊,”她这才真正清醒过来,看着他又是一脸戏谑,有些气急败坏,“你说什么呀,我瞎想什么了?”
  这么说着,脸却不由地红了,简直是不打自招。
  他好笑地打量着她,仿佛在问,不瞎想你脸红个什么?
  她一时无语,愣愣地看着他,舌头像僵住了一样,突然说不出话来。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凑近了在她在额头上弹了下,轻声说:“有什么问题直接问我,别一个人胡思乱想,是不是昨晚没睡好,你看都有黑眼圈了……”
  她个子比他矮了一截,一抬头正看到他唇边还未完全敛去的笑意,自然发觉又被他耍了,顿时气得大呼小叫:“傅旭东,不带你这么欺负人的。”
  他哈哈笑了起来,忽略她脸上的各式丰富表情,丢着她不管,径直往外走去。听惯了她叫他“四哥”,他不禁又怀念起她连名带姓叫他时气嘟嘟的模样,至少那样的她,活蹦乱跳的,多少还有点人气。
  走出大楼的时候,她生动的表情还在眼前,他唇边的笑意却完全敛去,随即添上一抹苦涩。这样无所顾忌地贪恋着她依赖的日子,这样唯一能跟她离得最近的日子,还有多久呢。
  他真能放着她不管吗?

  谁给我天长地久(1)

  没想到下了班傅旭东会来接她,平阳愣了下,随即一弯腰,不客气地钻进他车里,疑惑地问:“今天怎么这么殷勤?”
  他淡淡一笑:“殷勤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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