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扬(下)-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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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绺垂至胸前的黑发，让严清郎意识到，自己方才有多麽慌乱，有多麽恐惧那样的蔺舆风，甚至在离开时，匆忙的连发髻散落了也不知晓。
他仰起脸庞，任由雪花不停地落在他脸上，化作一滴滴的雪水滑落他衣襟，沾湿他的衣衫，想藉此冷静下自己。
错了吗？错在不该以一句话将他俩紧紧绑住，逼蔺舆风不得不暂且放下仇恨与他站在同一阵上，让他俩沉迷在这短暂的和平中，险些……忘了彼此的身份与目的。
他宁可蔺舆风恨他，宁可承认那种种非他所为之过错尽是他所为，也不愿蔺舆风一次次地用那双眼……那双宛若盈满无奈与哀愁的眼神看著他啊！
不……不对！他怎麽会这麽想？蔺舆风恨他与否均与他无关啊！他大可如对待冷月那般冷漠以待，他日後会如何与他何干呢？他为何……会宁可承认非他之过错，也不愿伤害蔺舆风呢？就因为他与梦境之人有一双同样悲伤的眼眸吗？
可笑！当真可笑！他严清郎何时变得如此心软了？梦终归是梦，他怎能让一场满是谜团的梦软化他的心？
蔺舆风想杀他，他可是想杀了他的人啊！当初与他出使此行，他不是早已打算在这漫漫长途中，替他俩做个了结吗？不是……因为想断绝与他之间的纠缠，想在自己尚未被杀之前，杀了他吗？
越是深想，心越乱，严清郎一握紧拳，抹开脸庞上尚未融化的雪花，僵冷著神情踏入市集。
孩童抓著雪花玩耍的嘻笑声，贩子冒著寒冷叫卖的声音，宛若远在天边般，模糊不清地在耳畔一抚而过。
严清郎像是什麽也没看见般，不停地走著，以著缓慢且沉重的步伐，踩入那渐积渐深的雪地中。
忽地，他止住了脚步，不是他不愿走，而是有人拉住了他，周身的一切，彷佛静止般，笑声不再、叫卖声不再，连雪花……也停留在阴暗的空中不肯落下。
这世间似乎就只剩下自己了，这种感觉，就如同他还活在比这古代还要喧闹许多的现代中一般，他总是一个人，一个人品嚐孤独的滋味，一个人看著这喧哗的世界，一个人……总是一个人，无论是在现代还是古代，他总是想将自己独立，害怕……走入那人群後的一切。
「这是最後一次……也是最後一世了。」一苍老的声音忽地自严清郎身後响起。
「嗯？」严清郎微皱起眉，转首看向身後那名披著黑披风驼背的老婆子。「你是……」
「倘若这一回，你和他仍无法有结果，也是你与他的缘分尽了……」老婆子宛若未闻般，兀自说著。
严清郎不再说话，整个人亦无法动弹，而四周的人亦是如此，一切都静止了，除了聆听，他什麽也做不了。
「循著梦而寻吧！这是我在这最後一次……唯一能给你的暗示了……」老婆子缓缓地抬起她皱瘦如骷髅般的手，指向严清郎来的方向轻说。
梦？是指他那莫名的梦境吗？父亲……也曾要他好好回忆，自己为何会又一次地回到这儿，莫非梦境中有他要寻的答案吗？严清郎怔怔地想著。
「去吧……他已经在那儿等你了……莫再……」老婆子抬手轻拍了下严清郎，声音渐渐飘邈地说著。
待严清郎一能动，四周的景物也恢复了，定神一看，他的身後哪还有老婆子的踪影，莫非方才他恍神了不成？
他自嘲似地轻扯了下唇角，转身循著原路走回冷清的街头。
自那月潜入严清郎房中，便不曾再出现的冷月，紧抓著御寒的披风，自暗处走出来地紧随在严清郎身後。
严清郎却宛若未觉般，直朝县府走去。
「清……」像是无法忍受自己被漠视般，冷月伸出手便欲抓住严清郎的衣袖，来不及唤出口的名讳，只到唇边便被一只手掩去。
尾随而来的纪源，赶紧抱起冷月，施展轻功地跳上屋檐，哀求似地紧抱著他说∶「公子……别去……你应允过我的啊……」
彷佛听见什麽声音似的，严清郎下意识地便转过头看向身後，却只见不断飘落的白雪，与空无一人的街集。
他敛下眸，头也不回地走入府邸中。
不知怎麽的，府中的人彷佛全消失了似的，一路上走来，竟不见下人的踪迹，更遑论俾女和其他士兵了，府中霎时静得宛若空无一人。
严清郎微皱起眉地走出廊中的转角处，一抬首，视线……就这麽定在亭外那几乎与雪融为一体的人，怎麽也无法移开。
低首沉思的雪白人影，似乎察觉到严清郎般，缓缓地抬起那俊美儒雅的脸孔，眼神无比复杂地与他对望。
『去吧……他已经在那儿等你了……莫再……』
老婆子的话语，在严清郎看见蔺舆风时，毫无预警地浮现在脑海之中。
乱了……不管是梦，还是那婆婆的话，又或者是眼前的蔺舆风，都令他无法理解，仅能站在原地，像是在思考，又像是什麽也没想，就这麽静静地与那双无比熟悉的眼神对视。
眼前的一切彷佛变得极缓慢，雪飘得缓，自不远处走来的蔺舆风，也慢得让人心焦。
他凝视著那张他从不曾仔细瞧过俊美脸庞，好看得连他都不禁要忌妒起他来，可他却不懂，这麽个受天恩宠的人，为何会与他这种注定一辈子都得独自品嚐孤独的人有所交集呢？
茫然思忖间，严清郎感到一股温暖触上他的面，烫热了他的心窝，一如那日……蔺舆风反常地轻吻他一般，美好得令他心颤……且害怕。
「清郎……你说得没错……我只不过是在找藉口而已……」蔺舆风呼著热息，抚著严清郎的脸庞轻说。
耳熟的话语，硬是将严清郎自茫然中拉回，眸中写满了不敢置信。像是要躲避似的，他一把挥开蔺舆风的手，转身便想离开。
蔺舆风自是不肯放他离去，抓住他的手将他拉回地沉声说∶「为什麽不肯听我说？你在躲些什麽？难道怕的人不只是我一个吗？不愿意承认事实的……不只是我吗？」
「我不懂你在说些什麽！」严清郎几乎快压抑不住想掩住耳朵的欲望，失控地甩开蔺舆风的手低吼道。「别忘了我们是敌人！你应该要恨我，而不是在我面前说这些莫名的话！」
「那麽你呢？你恨我吗？你真当我是你的敌人吗？」蔺舆风恼了似地扳过严清郎的身躯，逼他面对自己地质问。
他恨……蔺舆风吗？不……他不知晓，他之所以会视他如敌，纯粹是因为他想杀他，而他不得不反击，因为他不想死……只是不想凄凉的死在这陌生的朝代罢了。
「你究竟想说些什麽？」严清郎闭了闭眼，冷下声地问道。
「我不知道……」蔺舆风痛苦地抱住严清郎，每每见他转身离去，他的心口总会隐隐作痛，一次比一次要来得痛苦，直到他再也受不了了，想抓住总不愿在他身旁多留片刻的男人，可他却不知道……不知道自己想从他身上得到些什麽。
「你只需知道且记清楚，我们是敌人，这点永远也不会变！」严清郎一把推开蔺舆风地说道。
「敌人……敌人……你这奸诈的家伙！别在我面前不断的提起这个字眼！」蔺舆风气极地揪住严清郎的衣襟，「我比你还要懂得彼此的身份！越是如此……就显得你越可恨！」
严清郎忽地闷哼一声，整个人被蔺舆风粗暴地压上墙边动弹不得。
「总在我面前露出毫无防备、全然信任我的模样，就算我隐瞒你什麽也不肯明说时，你也不曾怀疑我有害你之意。」蔺舆风抬手紧捏著严清郎的下颚，像是在泄愤似的。「你大可拒绝我……在我尚未身陷时推开我，可你没有！是你让我瞧见你脆弱的模样，任由我抱你吻你，却又在我几乎忘怀了对你的恨意後转身离去！你这该死的奸诈混蛋！」
严清郎错愕的看著痛苦不已的蔺舆风。
「你以为我真忘了你是谁吗？真以为我能如此轻易地放下对你的恨吗？不！你错了！越是难忘，每与你相处的日子越是难熬，午夜梦回间，我总会梦见全痛苦而死的模样，梦见他要我离你远远的话语，我好痛苦……越是恨你越痛苦……」
「所以当你那日质问我，问我为何要隐瞒你，为何什麽也不告诉你，你要我如何告诉你？我恨你！不得不恨你！就是恨……我才希望你快点死去，可偏偏我下不了手……每次当我掐住你的颈项，将剑抵在你的心窝，很轻易地便可以要了你的命，可我……就是无法下杀手，你怎麽可能懂得每当我救了你後，内心是多麽挣扎痛苦！」
严清郎直瞧著痛苦不堪的蔺舆风移不开眼，每当他说一句，内心的震撼越是大，那字句清晰的话语，宛若绳线般一圈又一圈地缠住他的心脏，不断地缩紧、揪痛。
「是恨让我寻到你，也是恨将你我绑在一块儿，可是你……是你让我忘了自己该恨些什麽，此刻……我只恨自己！恨自己无法继续恨你！恨自己……竟是如此的懦弱，竟无法亲手杀了你这个仇人！」蔺舆风说到最後，不禁重重地搥了下严清郎身後的墙。
「那是你……自己一厢情愿，怨不得人！」严清郎别开首闭紧双眼，不想去看蔺舆风的模样，更不想让自己心软。
「是……所以我不管了，也不想恨了，我要你记住我这个人，就如同你记著尧风那般深刻地将我记住。」蔺舆风松开箝制严清郎的手，反将他紧拥入怀地说道。
「你……」严清郎震惊地瞪大了双眼，还来不及开口，蔺舆风已然堵住他的唇，饥渴地向他索吻。
「清郎……」蔺舆风抬手轻抚著严清郎的俊逸脸庞，低声地在他唇前呢喃。
颤怵人心的熟悉呼唤，让严清郎慌了，闭紧双眼猛力一推，忘了冷静，忘了该维持一贯的冷漠，忘了这麽一来，便能让蔺舆风知难而退，惶恐令他忘怀了这一切，乱了分寸地朝眼前人大吼道∶「你究竟明不明白？就算你不杀我，我也会杀了你啊！」
他早已算计好一切，在出使前收买了一批刺客，让他们在迎亲队伍走入断崖上的桥梁时，假装是掠夺财物的匪贼，趁混乱之际，亲手杀了蔺舆风，再制造出自己亦死在那场劫难中的错觉，如此一来，他便能真真正正的逃离长孙少卿，也了结了他与蔺舆风的纠葛。
「你杀吧！趁你真动得了手时，快点杀了我吧……」蔺舆风笑了，眼神略显疯狂地走上前，拉住不停往後退开的严清郎，呵笑地说著。
「蔺……」严清郎错愕地瞪著蔺舆风，才一个眨眼，他已连点了他数个｜穴道，令他无法动弹身躯，甚至不能言语。
「我要你记住我……用你的身体……牢牢的将我记住。」蔺舆风轻声地在严清郎耳畔说著。说完，他弯下身将他整个人扛起。
转过身时，他看见红嫣满脸不信的直瞪著他瞧，他笑了，笑中满是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