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牙尖上的温柔 (全文)-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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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村浑身冰凉地退回到自己的屋里,赤着双脚站在地上。她早已魂飞魄散。
到了第二天,谷村却从母亲极度疲惫的面容中,看到了一种狂风暴雨之后的平静,更多的是纵欲之后的慵懒和浑噩。
从那以后,谷村很少见母亲搞雕塑了,她更多的时间是在打扮自己和跟那个流浪画家在一起。他们经常外出,不知去了什么地方,经常深夜归来,两个人疯狂地为一件谷村不知道的事争吵,吵闹的声音伴随着母亲或者画家哀求的哭声,从母亲的屋里传出来。
谷村发现母亲活得太累了,一个比她小十几岁的男人,使她在无形中感到自己老了,一个女人的不自信便从此开始。可是她又竭力地想在两人中间寻找一种平衡,她在寻找中既怕失去自己又怕失去这个男人。
谷村在那些日子里,绝望到了极点,同时也在不经意地很快成熟起来。谷村在那些日子里,隐隐约约地感到,母亲正在一个陷阱之中挣扎,这个陷阱是她和那个男人共同制造的,首先陷进去的是她,而不是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可以随时抽身而去,而她会在陷阱中疯狂地死去。
谷村想救母亲,可是不久,她就发现母亲一个人孤独地喝酒、抽烟,目光呆滞地望着一个地方,只要那个画家一回来,两人就要发生极其恐怖的打架争吵,从他们的争吵中,谷村感到母亲格外地尖刻和恶毒,简直就是疯了。
谷村心里很痛,她想起了沉默的父亲。
谷村慢慢才知道,母亲从未爱过父亲。否则,母亲的情感不会爆发得如此强烈,如此畸形。
谷村曾听人说过,一个深爱过的人,是会很慈悲和悲悯的。
后来母亲很快衰老下去,布满皱纹的脸上毫无光泽,目光绝望而悲伤,这种情形持续半年之后,母亲却意外地与这个城市里某大学的一名知名教授结婚了,这使谷村大吃一惊,这种变化就像一部情节紧凑的电影,正朝着导演预先安排好的而观众意料之外的情节发展着。
第一部分 第9节:4巴赫和《春之祭》(3)
那个流浪画家从母亲和谷村的生活中消失了,这使谷村大松了一口气。谷村在上高二那一年,母亲离开她,搬去教授家住了。母亲几乎过着一种平常而安静的日子,好像那个突然出现的画家又旋风般远逝了。
可是一切的不幸似乎都发生在母亲结婚后那段看似平静的日子。
暑假里的某一天,谷村早晨刚一起床,正在浴室里刷牙,打算上午去看望母亲和那位教授,然后与约好的同学去枫山冲浪。听说冲浪很刺激,谷村很想见识这种来自西方国家的刺激运动。
她正专注地刷着牙,就听见有人打开门走进了客厅,她呆愣了片刻,以为是母亲回来了,她喊了一声,没人回应,她便立即走出去,却看见西部流浪画家站在客厅里,画家的突然出现令谷村大吃一惊。
画家一副浑噩破败的样子,浑身邋遢衣着不整,像是从什么地方逃难而来。
画家认真地看了谷村一眼,将刚才开门的钥匙放回外衣的口袋里,顺手把背包扔在地上,坐在沙发里开始抽烟,一会儿烟雾便把客厅笼罩了。谷村知道,这个男人对这个家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母亲曾经把这个家的一切连同她自己都交给了这个男人。可是这个男人对谷村来说,像一个陌生人,她在亲眼目睹过他与母亲那种畸形爱情之后,内心的陌生就更加深刻了。
对于画家消失一年之后的突然出现,谷村先是很惊讶,然后就感到一种不祥,因为这个男人曾经与她的母亲疯狂地相爱并仇恨过,然而这个女人如今已成了别的男人的妻子,他的出现绝非一般意义上的拜访。
画家抽足了烟,转过头来看着谷村,说:“你长大了,你简直太像你的母亲!”
谷村没有说话,她的确不知该对他说什么。在他与她的母亲相爱的一年多的时间内,谷村从来没有主动地称呼过他,他们各自都保持着沉默。
画家说:“你母亲结婚了……哎呀,她真是想得开啊!如此迅速地离开了我。她让我回一趟西部,回来之后与我结婚,可是……”
画家目光漠然地对谷村冷笑了一下,说:“你母亲将我的所有画都藏起来了,她也真能做得出来……”
画家的声音黯淡下去,他嘟哝了几句,谷村没有听清楚。他背对着谷村,谷村只能看清他此刻的一个侧影,这个侧影突然令谷村想起二十世纪末法国的雕塑家罗丹的作品——《加莱的义民》的雕塑。
画家自己倒了一杯水,很熟道地从冰箱里拿出面包,一个人默默地吃起来。画家一边不紧不慢地嚼着面包,一边仰起头目光盯在墙上的某处,像在思索什么。由于腮帮子的蠕动,使他的神情显得有些古怪,他好像不是因为饥饿而吃东西,而是因为内心有某种无法宣泄的愤懑和郁结,通过牙齿来转移。慢慢的他的腮帮不动了,他的目光凝视着一个地方。其实他的目光早已超越墙壁上的某种东西,坠入到一个谷村无法知晓的地方,而那个地方深不可测,充满玄机……
谷村站在卧室与客厅的三角处,她被画家的神情震慑了,她从来没有见到过任何一个男人有过这样的表情——深沉的苦痛从画家浓黑的睫毛的阴影下,如一股暗流悄然流出,这是一种仇恨和苦痛交会在一起的绝望,它燃烧着并从这个男人的心里流出来。而唯有这个时候他完全忘了自己,只有生命中的苦痛在缓缓流动,这种像火山岩浆般的沉默,笼罩了这个空间,仿佛将整个空间化为灰烬。
谷村深深地吸了一口冷气,在那一刻,她的确被这个男人奇特的神情震慑了。
久久之后,画家动了动身子,竟出人意料地伸出手抓起一个面包,撕成了两半,将一半迅速地塞进嘴里,另一半捏在手中。他又恢复了原状。他咀嚼着面包。
这是谷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仔细地观看这个男人,这个曾使她的母亲疯狂而自暴自弃的男人。
在那一瞬间,她明白了她的母亲,一个浪漫而美丽的女人,为什么会疯狂地爱上这个男人,为这个一样浪漫疯狂到极致的男人耗尽了自己毕生的浪漫情怀。可是,让谷村迷惑不解的是,她的母亲在浪漫情怀被这个男人耗尽之后所选择的逃避和沉沦,以及她最终选择的结婚。更何况她选择了一个跟银行家父亲一样毫无浪漫可言,而且如此现实的男人结婚……
第一部分 第10节:4巴赫和《春之祭》(4)
谷村的心在颤抖,一股悲伤从心底涌出来,她不知道是为了母亲,还是为了画家,还是为这发生的一切……
谷村取下墙上的包,准备离开家,去告诉母亲有关画家的消息。
画家侧过头,望了一眼谷村,说:“你有事就走吧,我过一会儿就走。”
谷村走出门去,对着天空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就直奔了母亲家。
母亲正在跟教授在做一种叫“智能功”的保健操,见谷村进门,没有立即停止下来。
谷村站在一旁看着他们。
教授边做操边对谷村说:“这么早一定有急事吧?”
谷村不置可否道:“没事,你们继续……”
教授今年六十五岁,但显得比实际年龄要小得多。谷村对教授十分敬重,不是因为母亲嫁给教授的缘故,而是在她上初中时就读过教授写过的许多书,但她怎么也闹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要如此神速地与教授结婚,而结婚之前,母亲却正在与画家进行着一场生死之恋。
谷村从母亲婚后的生活状况和精神面貌上观察,感觉到母亲的艺术生命从此结束了,她不会再有艺术灵感了,可能从此过上一种像平常人一样极其平常的生活。
谷村想,这种生活对于一个疲惫的伤痕累累的女人来说,没有什么不好,然而对于一个艺术家,却是一种毁灭。
谷村不愿打搅他们平静而投入的运动,悄悄从教授家出来,站在阳光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没有把画家的事告诉母亲,后来谷村竟然将画家突然来访的事淡忘了。母亲来过几次,谷村也都忘了将这事告诉母亲,谷村的潜意识中,的确怕引出母亲的感伤或者神经质来,她希望母亲过目前这种生活,永远这么过下去,因为她早已发现作为女人的母亲,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事情发生在谷村开学的头一天。
自从母亲搬走之后,谷村就自由自在地生活在这所房子里,她按照自己的意愿将屋子里的陈设重新组合了一番,母亲的一些完成与未完成的雕塑,全部被谷村搬进母亲的卧室,然后将门关闭,好像过去发生过的一切都从这所屋子里消失了,唯有她的存在,她的气息,她的氛围,她喜好的一切……
她的卧室中,特意安上了一盏橘红的台灯,这使她的小屋里充满了浪漫与温馨。原来母亲为她设计的大红大紫的窗帘,她也换掉了,装上了淡蓝色的乔其纱,橘红的灯光与梦幻般的蓝色窗帘,冷热相斥的颜色,本不是那么谐调的,但是就在她的这个小屋里,却出人意料地产生一种蔚蓝色的大海静泊在温暖的晚霞中的安宁而悠远的韵味。她母亲看了之后,也觉得效果不错。
谷村在进浴室之前,播放了音乐,是一曲蒙古长调,音乐一放出,就贯穿了整个空间。谷村对这种音乐的喜爱,到了痴迷的地步,她觉得这种音乐最能表达自己的内心,包括内心那些隐秘的痛楚和悠远的感伤,似乎都能从这种古老原始的悠长咏调中得到抚慰和释放。这种长调没有节拍,是自由奔放的,隽永而舒缓的,是由心而出对生命孤独的感叹。沉浸在这种感叹中的谷村,脑子里总是出现一些神奇的画面——一只在蓝天上孤独翱翔的苍鹰,草原上一群奔腾的骏马,在草原深处响起了悲怆的马头琴,一张与时间一样苍老的面孔浮现出来,这张面孔在述说着时间,述说着深远的孤独和悲伤……
谷村被这种音乐震慑,她靠坐在屋子的一个墙角里,仰首闭目,细长的泪水从眼角流下……音乐使她的心渐渐舒坦了,于人世间郁积的杂乱和烦恼,统统随着这种没有语言的音乐远走了,消散了,她感到自己内心明亮和清澈起来,她仿佛看见自己在这片洁净的原野中打着一双赤脚,踩着晶莹的露珠,在翩翩起舞……音乐把一个女孩子青春的血液激荡起来,心在幻想的天空下飞翔……
除了蒙古长调,谷村对中国的一切古典民乐都喜欢,她觉得只有这些音乐最能代表中国人的文化和心理。
伴随着音乐,谷村让水冲刷着自己的身体,她透过热雾看着镜子里自己朦胧而神秘的面容,在波光粼粼之中轻轻飘动……谷村想起画家的话——你简直太像你的母亲!
第一部分 第11节:4巴赫和《春之祭》(5)
谷村过去也听人说自己像母亲,可每每听到之后,心里总是掠过一丝不快,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母亲天生丽质,在许多男人,包括她的父亲眼里,母亲的美丽是炫目而醉心的,可是当别人用母亲的美丽来夸奖她的时候,谷村心里产生了一种难以言表的感伤。谷村想:“我难道就非得像谁谁谁,难道我就不是谷村自己吗?”
十七岁的谷村已经发育良好,颀长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