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才女--石评梅传 作者:柯兴-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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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立即投入了这个宣传运动,抱病四处演讲,揭露段祺政府的阴谋,和他勾结帝国主义的罪恶勾当,大力宣传国共合作的主张,奔走呼号,支持孙中山主持召开国民会议促成会。
在这同时,全国各大城市参加促成会的代表一百多人,列席代表一百人,共代表二十多个省区,代表一百二十多个地方的国民会议促成会,陆陆续续云集京都。
天津的正式代表邓颖超等,就是这个时候来到北京的。
一场如火如荼的政治风暴,席卷了全国,撼动了古老的北京城。演讲,集会,发行各种报刊、传单,宣传各种政治主张。家里家外,大街小巷,广场商号,街头巷尾;穿旗袍白袜,留着短发的青年女学生,穿着背后印着字号的三轮车夫,戴着毡帽的杂货店老板,穿着西装革履的新派人物,以及穿军服马靴的国民军,或交头接耳,或奔走相告。
北京城,真正沸腾了!
1925年3月1日,正当善后会议在吵吵嚷嚷地进行的时候,国民会议促成会全国代表大会,在北京开幕了。
高君宇以北京代表的身份,参加了大会,并和李大钊、赵世炎等参加了共有成员二十人的大会主席团。
高君宇的弟弟高全德,根据北方区执委的指示,为防止意外,守候在会场附近,警惕地了望。
这天,开幕式结束以后,代表和列席代表二百多人,在北京大学三院操场上合影,高君宇还去了,和李大钊同志还在前排中间就坐了呢!
但是,谁也没有料到,三天以后,他便一病而与世长辞了!
3月4号,星期三。
国民会议促成会刚刚开过三天。
这天下午,石评梅突然接到兰辛的电话,说高君宇又病了,希望她马上去!
事情来得急!她怕路上来不及买什么东西,便顺手把自己案头花瓶里的一束白梅拔出来,拿着出了校门,雇了车,匆匆赶到东交民巷原来的俄国兵营。高君宇去年从南方回来以后,就住在那里。
评梅一进门,大吃一惊,三天前,她还伴着君宇从哈德门出来,到法华寺的路上散步。仅仅三天,他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形销骨立。枯瘦如柴,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如同尸骸!两只眼窝,更深地陷下去了;眼睛显得格外凸突;原本已经很苍白的脸,现在更是惨白得怕人,就像他手上戴的那只象牙戒指!
评梅的心,猛地连续颤抖了几下:
哦!象牙戒指!你虽然是君宇买来赠我和他俩人的;虽然当初,君字是用它来象征我们之间爱情的洁白和坚实的。可是,我却用它来禁锢了两个高尚圣洁的灵魂,扼杀了两个光华灿烂的生命!啊!罪过!罪过呀,罪过!
在这一瞬间,她那紧锁着“独身”二字的灵宫门扉,慢慢地开启了!一种忏悔的悲绪,冗自涌上了她的心头!
君宇真的能死!……啊,不!君宇不会死!君宇不能死!君宇不该死呀!
评梅把手中那束白梅,插到书桌上的瓷瓶里,回过身,一下扑在君宇的床前,把她满是泪水的白哲光亮的俊脸,紧紧地贴到他的脸上。
“君宇!君宇!……”评梅已经泣不成声。
高君宇感到脸上湿漉漉的,——是评梅的泪水?
他从昏睡中醒来,瞪着两只凹下去的眼睛,看着评梅。如果不是因为他毫无血色的嘴唇,还在微微的掀动;如果不是因为他失去光泽的眼珠,还间或地一轮,你简直不敢相信他还活着!
评梅忍不住又哭泣起来!
“心珠!”高君宇握着评梅的手,艰难地喊了她一声。这是他们最后一次游陶然亭,他写在雪地上的评梅的乳名。
评梅捧着他的头,他的脸,用自己柔嫩的脸在那上面抚摸着,亲切地抚摸着,愈发泣不成声。
“心珠,什么时候,你的眼泪才能流完呢?”他又问了一句那天在陶然亭他问过的话。
“君宇,”评梅低声地哭着问,“怎么才三天没见,你就变成了……”
变成了一把枯骨,一架只剩下灵魂的躯壳!但是她没有这样说,她只是哭。
“君宇,”她哭着说,“都怪我,都怪我呀,君字!这一切都是我的罪过,你都是为了我,才……君字!……”
高君宇听了惨然一笑。他的笑,虽然凄惨,却使人感到他的理智仍旧十分清晰,他的意志仍旧十分的坚强。
“呃,朋友。”他强忍着腹疼,慢慢地说,“我不是早就说过嘛,这不是你的过错,你也不必难过,自责!我,造成今天这样,主要不是为了你,也不是为了爱!哦,不,不是的!我是长期在风雨中奔波,在刀丛中往还,积劳成疾!不过,朋友,我一点都不后悔!”
高君宇喘了一会儿粗气,歇了一会儿,他似乎正在忍受某种剧烈地疼痛,额头暴起了几道青筋,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评梅掏出手绢,替他擦了擦,轻轻地抚摸了几下他的额头,慢慢地捋了捋他的黑发。她觉得君宇刚才的话,只是怕她难过伤心的一种安慰之词。她真心地认为,君宇成了今天这样,是她的独身主义造成的!
“朋友,”高君宇又说,“一个人的生命,有长有短,这并不重要,这并不是我们所追求的真实的生命。我们不是那种混个一官半职,便沾沾自喜,感觉良好的可怜蠢人;也不是那种本来浑浑噩噩却自视高人一等的禄蠢!不,这不是我们所追求的。我们要像一根蜡烛,纵然把自己燃尽,但是为人间照了亮,这样的生命虽然短促,也是富丽堂皇的!你明白吗,我的朋友?”
评梅记得,这是两年前,高君宇为了躲避军警追捕,潜藏在女高师校园时对她说过的话。
高君宇停了停,歇了一会儿,又说:
“我承认我是个多情的人,但是,我却不会为殉情而死!”
说完。他无力地抬起胳膊,指了指靠床边的一张桌子,说那边的抽屉里。有他已经整理好的信件,你把它们拿去吧,省得你再来一次检收。
啊!一个活着的人。居然亲口说出这样绝诀的话,有比这更叫人难受,更令人心碎的吗?哦,君宇,君宇!评梅哭得愈发伤心:
“你会好的。”她说,“你会好的!你千万不要胡思乱想!”
高君字微微笑笑,说道:
“那里,还有几本日记,都交给你保存了。如果我过去还有什么地方,使你不够了解我的话,以后它们会告诉你的。”
评梅没有再说话,只有把眼泪滴落在他的胸前,滴落在他的脸上。她紧握着他那双枯瘦的颤抖的手,看着他那两只无光的深陷的眼睛。
评梅感到惊奇的是,他已经到了这步田地,他的神情还是那样的平静,平静得近乎于冷漠;他的脸上没有一点悲哀,悲哀似乎与他无缘。
又过了一阵子,兰车和高全德来了。他们是去协和医院,联系君字注院的事。
评梅只是落泪,哭泣。高君字让她先回去,他住进医院以后,也暂时不要去看他。什么时候他让她去,她再去。
兰辛、高全德也都劝她先回去,说这儿有他俩,一切尽可放心,有什么情况他们会马上告诉她。
正好师大附中下午还要开校务会,评梅临出来的时候,林砺儒校长曾叮嘱她一定要出席。
评梅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哭泣。她嘱咐了兰辛他们送高君宇住院的手续,然后又到床前,趴在君宇身边安慰他,千万别着急,要安心住院,学校那边我去一下,一有空儿我马上就会去看你。
说完,也没有再回头.便匆匆地走了。她想:等她把学校的事情安排一下,最迟明天就可以到医院去看他。
可是她没有想到。这一去,竟成永决!
石评梅走了以后,兰辛和高全德,雇了车,把高君宇送进了协和医院。
高君宇一到医院,大夫马上就进行了诊断。
大夫背着高君子告诉兰辛,说现在威胁他生命的是急性盲肠炎,需要马上开刀。但这之治表不治本,他已是大症难医了!
高全德因为国民议会促成会正在开会期间,他奉命护卫会场。因此他把高君宇送到协和医院,兰辛就让他走了。当大夫要兰辛签字准备给高君宇开刀的时候,兰辛犹豫了。——君宇的身体这样虚弱,开刀他能顶得住吗?
看他愣愣握着笔,不签字,君宇笑笑。强装镇静,从兰辛手中把笔拿过去,自己要在开刀处方上签字。
“等等,”兰辛说,“要不要告诉评梅,请她签字,或是请她做最后决定?”
“嗳,”高君宇说,“这点小事,何必再给她添麻烦?她原本已经够难过的了,不要再征求她的意见,让她为难!”
高君宇终于说服了兰辛,自己在开刀的诊断书上签了自己的名字。
高君宇被抬进了手术室。临进手术室,兰辛问他,要不要现在通知评梅,开刀以后,让她来看看你。
高君宇想了想,说不来也好,省得她见了我现在这个样子又要难过了。过几天,我好一些再通知她吧!
风流才女——石评梅传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高君宇住进协和医院的当天傍晚。
石评梅刚刚开完校务会,收拾好东西,和林校长打了招呼,说她要去协和医院看望君宇,恰巧这时兰辛打来了电话。他告诉评梅,君宇刚才被抬进手术室,临进手术室时君宇说你最好不要来看他,过几天再来看也好,省得见面俩人都难过。兰辛还说:让君宇静养几天吧,我看他的身体太虚弱,太疲倦,只怕经受不住刺激。
也好,那就过几天再看他吧!让他静静地休养几天,待他身体有了恢复,精神有了好转,再去协和医院。评梅这样想。
评梅从学校回到家,林校长还没有回来。林师母和小弟小妹正在院里,倚在鱼缸旁边看金鱼游嬉。评梅和他们的打了招呼,便进了自己的屋。
但是,她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心慌得要命,仿佛遗失了一件最宝贵的东西,仿佛一桩不幸的事情已经发生,只是她暂时还不知道,只是这不幸的消息暂时还没有传到这里。
评梅拿起书,看看,她想镇定一下自己的情绪,她想竭力安慰自己,所谓不幸的事情,只是因为自己精神恍榴的一种幻觉,实际上什么也没有。
于是,她拿来了笔、纸,想练练字,字,压压自己的烦躁,可是也不行!她自己也不知道在纸上胡乱写了些什么。过了一会,偶然定睛一看,不由得心头猛地一惊,——“我只合独葬荒丘”!这不是游陶然亭时君宇说过的一句话吗?奇怪,怎么不知不觉写了这么几个字?
评梅生气地把笔一摔,合衣躺在床上。可是她连一分钟也不能静卧,翻来复去地折腾。不行。实在不行!她爬起来,顾不上整整衣裳,拢拢头发,便跑到女高师红楼找陆晶清。
小鹿安慰了梅姐半天,说明天一定陪她去协和医院看望君宇。
小鹿很奇怪,梅姐虽说性格开朗,可遇事沉着,平时也颇为幽婉娴静。她今天是怎么啦?怎么这么心烦意乱?不像是仅仅为了高君字的病情担忧呵?更不像是因为高君宇不让她去医院探望他呀?淮知她都想了些什么?想到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