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才女--石评梅传 作者:柯兴-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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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评梅,是你吗?”
高君宇异常激动。他在被迫捕的情况下,遇上了评梅,仿佛绝路逢生,久旱遇雨,感到分外的喜悦,分外的亲切。
评梅也很激动。
“真想不到,在这儿碰见了你。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高君宇一边拿眼扫视周围,一边问她,“同学们都在上自修,你怎么……噢,那是小鹿吧?”
评梅嗫嚅着:
“哦,我是随便散散步,才……”
这工夫小鹿跑了过来,抢过话头儿,说道:
“什么随便散步?高兄,梅姐是特意到这儿来等你的。”
高君字一愣:
“等我?军警密探正在追捕我,我才跑到这……”
口齿伶俐的小鹿,马上插断他的话说:
“这就更对了!梅姐就是为了担心你,看不下书,才到这儿;来的。”
高君宇听了心中不由得一动,一种感激之情,油然而生。
评梅可劲儿瞪了小鹿一眼,低声发狠道:
“就你会瞎说!”然后,扭脸向高君宇问,“正在追捕你?我给你找个地方藏起来吧?好吗?”
君宇笑着摇摇头:
“危险已经过去了。他们没有看见我跑到参政胡同,也没有看见我翻墙跳进女高师的校园。”
评梅建议高君宇,那也得先在这里避一避风头,过一会儿再走。
仨人刚刚坐到椅子上,小鹿说是要去自修课程,明天先生还要考试,便借口走了。
小鹿一走,高君宇和评梅反倒无话可谈了。沉默了许久,评梅才开口,劝他以后最好不要干这种冒险的事情。她说那天临离开陶然亭的时候,她已经和他说过这个意思。君宇想了一会儿,说道:
“评梅,记得有这样两句诗吗,——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有人说当教员的,就像两头点燃的蜡烛,照亮了别人,毁灭了自己。我也愿做一支蜡烛,照亮人间,哪怕毁灭了自己!”
评梅心中一震,不觉扭脸看看高君宇,暗淡的月色笼罩在那年轻人的脸上。那张脸,那双眼,显得异常的真挚,异常的诚恳。
“评梅,”高君宇继续说,“我是不怕死的,但要死得有价值;我也不想轻生,但要活得有意义。评梅,人活着,总要为国家尽力,为民众做事。你说是吗,评梅?”
他还说到,他能走今天的路,和当年令尊大人对他的爱国教育是分不开的。他永远感激那位思想开通的爱国老人。
提起父亲,评梅想到了母亲,想到了家乡。想到远在千里之外的山城父母,她的心便激起无限缠绵思恋的情怀。想想自己,异乡漂泊,萧然一身,初恋受挫,悲情惨淡,人世冷酷,心意孤苦;想想韧来北京时天真欢悦的少女的情怀风韵,早已被烦闷、怅惘,被哀怨、悲苦所代替;春水似的平静心境,对未来幸福的美好憧憬,早已被敲击得粉碎!评梅感到,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哀压抑在心头。想到这里,她长长地哀叹了一声,仰脸凝望着虚无飘渺的天空,禁不住流下泪来。
高君宇发觉了,推知到了她此时的心情,便用胳膊肘轻轻地碰了她一下,微微一笑,柔声道:
“评梅,回来吧!”
评梅羞赧地淡然笑笑,忙用手绢擦擦泪,轻声说道:
“好了,过去了。”
“你很爱哭?”高君宇说,“庐隐不是常叫你林黛玉——颦儿吗?说你是一株绛珠草,有流不完的泪。”
评梅撅着小嘴,娇嗔地说道:
“你听她瞎编排我,看我回头不和她算帐。”
他们又谈了一阵子,听听外面似乎早已平静下来,评梅说她对他的事业还不能完全理解,但是听了他刚才说的那些话,对他有了进一步了解。因此她不再劝阻他干的事业,但以后行踪,希望能随时告知,俾相研究,免为担心。
雪帐低垂。同寝室的女友早已发出轻微的鼾声。评梅眼睁睁地睡不着,透过帐帷的孔隙,看得见窗外的繁星和如水的月光。她胸前的手上,握着已经看了三遍的一封信,——
评梅:
信接着了。送上的小册子也接到了吗?
来信又言及你有“说不出的悲哀”,这恐怕是很普
遍的重压在烦闷青年心中的一句话罢!因此我想:世
界使人有悲哀,这世界是要换过了;所以我就决心来
担负改造世界的责任了。这诚然是很大而烦难的工作,
然而不这样,悲哀何时终了呢?我决心走我的路了,所
以,对自己过去的悲哀,反而没有什么迫切的感受了。
我相信:如果换一个制度,青年们在现社会享受的悲
哀是会免去的。所以,我要把我的意念和精力完全贯
注在我要做的“改造”上去!
我断定你是现在世界桎梏下的呻吟者!“这是谁的
罪”?—虚伪的社会!我们忍着在悲哀中了此一生吗?
还是积极的起来粉碎这些桎梏呢?都是悲哀者,因悲
哀而失望,便走上消极不抗拒的路了;被悲哀而激起,
来担当破灭悲哀原因的事业,就成了奋斗的人
了。——千里征途,就分判在这一点。评梅,你还是
受制屈服命运之神呢?还是诉诸你自己的“力”呢?
愿你自信:你是很有力的,一切的不满意将由你
自己的力量去粉碎!过度的我们,很容易彷徨。但我
们要往前抢着走,抢上前去迎接未来的文化罢!
君宇
1923,4,16
以何种形式同孙中山①先生为代表的国民党合作,是中国共产党在广州召开的第三次全国代表大会的中心议题。从6月12日到20日,来自全国各地的三十余名代表,围绕这一中心议题展开了激烈的争论。
①孙中山(1866—1952)广东香山人。名文,字德明,号逸仙。1911年10月武昌起义后被选为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1924年11月13日抱病北上商讨国是,1925年3月12日在北京病逝。遗著编为《孙中山全集》等。
会上,李大钊、毛泽东、张太雷等一起,同右的思想和张国焘的“左”的思想进行了斗争。大会决定与国民党合作,共产党员以个人身份加入国民党,从而确定了关于建立革命统一战线的策略。
会后,高君宇受党的委派,积极从事帮助孙中山先生改组国民党的工作,为贯彻“三大”精神,促进国共合作,而奔走操劳。直到八月,才回到北京。
几乎与党的“三大”决策国共两党合作,决定中国前途命运的同时,北京女高师组织石评梅她们这届毕业生,去南方旅游了。待她们返回北京以后,便临近毕业了。
风流才女——石评梅传第九章
第九章
女高师的栉冰室。
长方形甫道式的栉冰室,早、午、晚,总是弥漫着水蒸气,和扑鼻的令人心醉的粉脂香气。一面面菱花镜前,映照出少女们娇羞、艳丽的女儿态。
晚饭后,评梅走进栉休室,看看小鹿正在梳妆台前梳头发,她便走近前,低声叫了声:小鹿。
小鹿见是评梅,冲她一乐,没吱声,继续梳自己的头发。
“今晚,别去上自修了。”评梅说。
“干吗?”
“陪我向‘红楼’告别呀!”
小鹿含笑点点头。评梅转身要走,小鹿撒娇地说:
“别走哇,梅姐!你看我的头发,怎么老也梳不好?”
石评梅带着一种十分爱怜的神情,挖了小鹿一眼,拿过小鹿手中的梳子,站到她的身后,替她慢慢地梳起来。评梅知道,比她小五岁的小鹿,在她这位大姐姐面前,时不时地要撒撒娇呢!
对小鹿来说,她唯一最知心的女伴就是梅姐。梅姐像母亲般爱护着她,又像姐姐般抚慰着她。使过早失去母爱的小鹿,从梅姐那里得到了多少母性的爱抚和温暖啊!她有眼泪总在梅姐面前流。她们的友情与别人不同,她们互相分担彼此的忧愁,她们互相倾吐自己内心的秘密。
评梅一边给小鹿梳头发,一边叹口气说:
“唉,你呀,我伺候你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哇!”
小鹿低着头,偷偷地乐。
评梅扭脸看看栉冰室里的姑娘们,都在忙着自己的梳洗、涂脂抹粉,便凑近小鹿的耳边悄悄地说:
“大概,只有等你找到婆家,我才能撒手吧?”
小鹿听罢,使劲儿撅着小嘴,举着小拳头,拨郎鼓似地捶打评梅:
“暖呀呀,梅姐,坏死了,坏死了!”
评梅和小鹿从栉洗室出来,走出走廊的小门,来到空阔的广场。不管人的心情如何,民国十二年的秋夜,碧空高爽,气候宜人。
广场对面,大礼堂在暮霭中静静地矗立着,庄严而且雄伟。评梅记得,大礼堂正中,悬挂着“忠信笃敬”的校训。四周墙上,挂着许多世界名人的肖像。这校训,这肖像,四年来评梅见过无数次;四年来,给了她多少心灵上的启迪,留下过多少美好的难以忘怀的印象!她曾经多少次,一个人来到大礼堂里,站在“忠信笃敬”那块白地金字的校训匾额下,仿佛是个虔诚的教徒站在圣母玛利亚的像前,坦白自己的心迹,剖析自己的灵魂,检查自己的言行。她也曾在这里,聆听林砺儒①先生讲书,许寿裳②校长训话,陈独秀演讲,以及李大钊、鲁迅那振奋人心、教人智慧、给人力量的演说。
①林砺儒(1889—1977)广东信宜人。原名林绳直。曾留学日本。历任北京高等师范学校教授、中山大学教务长、广东教育学院院长。曾与人合办《新建设》杂志等。建国后,历任教育部副部长、北京师范大学校长等职。第一、二、三后全国人大代表。1977年在北京患胃癌病逝。有《林砺儒教育文选》行世。
②许寿裳(1882—1948)浙江绍兴人。字季弗,号上遂。曾留学日本,在此与鲁迅相识,结成终生友谊。1922年出任北京女高师校长。并先后在北京大学、中山大学、西北联大、台湾大学等执教。卒于台湾、著有《鲁迅年谱》等。
如今,我要离开你了,母校!为了你,我才眷恋人生,因。为你是一切伟人的摇篮!我在你温暖的摇篮里,与女友结伴,受师长教诲,潜心攻读,已经四年。如今,我要离别你,走上荆棘丛生、险象迭起的社会了。
啊,母校,别了,我永远怀念你!
记得三个月前,女高师第二组国内旅行团回到北京,她代表旅行团,就是在这座大礼堂里向学校师生作报告。散了会,林硕儒先生正在礼堂门口等她。评梅给林先生行了礼,喊了声“先生”,林先生忙说:
“评梅,跟我到教务处来一趟。”
“有事吗?”
“关于……关于借重你的事啊。”
林砺儒原来是女高师体育系教员,后来调到北京师范大学附属中学当校长。师大附中设了女子部,两年来很难找到适当的教导者。今年六月,林硕儒和女高师当局商量此事,当时校长许寿裳和体育主任曾仲鲁先生都一致推荐石评梅。许校长还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