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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杜月笙-第69章

小说: 杜月笙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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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机会,以间疏亲,剩下来的原因,仍还得归咎于黄金荣自己老小老小的「小囝脾气」。
  举一个例,以杜月笙当时名满天下,望重江南,他已非当年布衣渡江,三餐不继的吴下阿蒙可比,但是黄老板发起他的小囝脾气来,往往当着那些唯恐巴结杜月笙不上的老朋友们,冷讥热嘲,抽底揭皮,使杜月笙啼笑皆非,下不来台。曾有一次,黄金荣当着众人的面,对杜月笙施以当头棒喝:
  「月笙,我劝你不要这样多用心计,免得短寿促命!」
  或则,在大庭广众间肆意说笑:
  「我三十六岁的时候认得杜月笙,后来拨只赌台喊他去吃份俸禄。你们晓得他拿几个钱一天,哈哈!一天一只洋!一天一只  」
  或者─
  「月笙,你现在做了几十家银行公司的董事长,总经理,你记不记得?你头一次当董事是在民国十年,我在杀牛公司茄勤路,由源焘出面办不收学费的金荣公学,我当董事长,喊你当一名董事。」
  杜月笙当时竭力忍耐,向他的金荣哥陪笑脸,连声应是,事后却久久难于释怀。为了避免自求其辱,他渐渐的视黄家为畏途。
  由于杜月笙的尽量容忍,他跟金荣哥断乎不会发生正面冲突,但是黄杜两系的门生弟子,这时候却已貌合神离,泾渭分明,渐呈分裂之势,为了利害冲突,明争暗鬪,尤所难免。
  一日,黄金荣的学生,陈培德突以被捕闻。捕陈者恰巧是杜月笙的门人,这一来,使黄金荣新「仇」旧憾,齐集心头,他怒冲冲的命人将月笙喊来。
  杜月笙踏进门槛,喊了声金荣哥,黄金荣却欹在床上大抽其鸦片,故意不理不睬。这一头,杜月笙眼见金荣哥脸色不对,立刻搬出二十年前的老规矩,老板有气,他「小伙计」便恭恭敬敬的立在那里,等候老板的斥责或发落。
  试想当时杜月笙已是甚么样的身价?自南京来的庙堂人物,达官显要,在黄浦滩的富商巨贾,绅士名流,倘若有事相商,都得事先约好了时间,届期登门求教,间或碰到不巧,还要在会客室里候一候,一般人偶获承颜接词,莫不沾沾自喜,欣然语人:「今日极获杜先生青睐有加」,彷佛最大的荣耀。─然而此时此刻,杜月笙喊金荣哥,黄金荣不理,他便直挺挺的站在鸦片烟榻前,诚恐诚惶,屏息守候。他一站,黄金荣大烟间里的客人,不分男女老幼,辈份尊卑,全部不约而同的站起来。黄金荣眼角里瞟见,犹仍大喇喇的说:
  「你们各位坐呀!」
  客人们当然不敢坐下,一屋静悄悄的,只听到黄金荣的鸦片烟枪嗞嗞嗞响,杜月笙纵有十万火急的事,卽或头昏腿酸站不下去,他仍然咬紧牙关,竭力支撑,他希望由于他所表现的恭驯,使他这位老把兄息怒霁威,回嗔作喜,有事何妨吩咐一声,他是绝对会得遵办的。
  三筒鸦片抽足,黄金荣顺手抄起小茶壶,骨嘟骨嘟猛灌几口酽茶,这才重重的将空茶壶一放,虎的翻身坐起,瞪起一对大眼,双手扶定榻沿,伛身向前,声声冷笑的说
  「好啦!我现在人到了漕河泾,要打要杀,但凭你们的高兴!」
  杜月笙低声下气,涩涩着笑着说:
  「金荣哥有甚么事情,只管交代下来,何必说这种气话?给外人听到了,信以为真,我们这般小兄弟还想做人吗?」
  黄金荣又是气势汹汹,大肆咆哮:
  「分明是你们在跟我过不去,要我黄金荣的好看!」
  「那个敢呢?」杜月笙轻轻的说:「金荣哥,你好把事情说出来了,我在这里听候你的吩咐!」
  「我问你!」黄金荣余怒未熄:「陈培德犯了甚么案子?」
  陈培德是黄金荣的学生子,犯了案被关进淞沪警备司令部,杜月笙根本毫不知情,他听黄金荣这么一说,当场打电话回去,命人立卽查报。他要在电话机旁边坐着等回音。时间在一厅愕然中过去,杜月笙神情自若,一脸坦然。一会儿电话打过来了,将陈培德因何被捕?如何罪证确凿?被甚么人下令?甚么人动手捉的?此刻关在甚么地方?「待遇」如何?一五一十,详详细细报了来。
  放下电话,在座的人以为杜先生一定会理直气壮,向黄老板声明此事与他无关,黄老板应该责问的对象,应该是淞沪警备总司令杨啸天,而不是他闭门家中坐的杜月笙。老板不分青红皂白,跟他发了这么大的脾气,杜月笙大可趁此机会,埋怨几句。
  但是杜月笙其所以为杜月笙,他的过人之处卽在于此,放下电话,他转脸朝向黄金荣,照旧神色不动,温文平静的说:「金荣为甚么事体发脾气,我已经晓得了。请金荣哥放心,我一定会去替金荣办好,我决不会让金荣哥失面子。」
  黄金荣一怔,厅众各人一致叹服,黄金荣给杜月笙吃一顿冤枉排头,杜月笙不声辨,不抱怨,反而温婉的劝黄金荣放心息怒,甚至口口声声的以金荣哥的面子为重。这是何等的胸襟,何等的仁义?
  这时,满天星斗一廓而空,在场的朋友,心知不会再有好戏看了,因而假惺惺的迟作调人,他们以劝和的姿态,拉黄金荣往外走,同时七嘴八舌的说:
  「杜先生答应过了,老板还有甚么不放心的?走走走,我们去打铜旗吧!」
  黄金荣只怕是心中很不是滋味,他被众人簇拥,经过杜月笙的身边,他瞟他这位仁至义尽的把弟一眼,为了自下台阶,嘴里还在恨声不绝的说:
  「这桩事体不给我办好,我就上南京见蒋总司令!」
  传说多年的黄、杜失和,两家恩怨,如果以上所举的事例而言,失和固非事实,恩怨更谈不上,小不愉快诚然有之。不过由于杜月笙的竭力忍耐,以柔克刚,许多尴尬场面,都能化险为夷。其实,晚年的黄金荣,对杜月笙并没有甚么不满意,更不曾发生过利害冲突,闹来闹去,无非黄金荣退休以后,老年人的情绪问题而已。
  
        黄金荣的光荣一幕
  民国十六年十一月十日,蒋总司令以下野之身,莴目时艰,奋赴国难,自日本回到上海,邀集国民党中央执行、监察委员,商谈党务之整顿。廿四日在蒋总司令沪宅,召开谈话会,那天下午,他抽了一小时的空,给黄金荣带来毕生最大的荣宠,使他前后一二十年里,为国民革命所花的气力,得到最高的酬报。事后消息传出,黄杜张的手下,共进会的弟兄,甚至于一部分的上海人,一个个眉飞色舞,口耳相传,都觉得与有荣焉
  民国十六年阳历十一月廿四日,亦卽阴历十一月初一正值黄金荣六十初度,在当年花甲之庆是要隆重庆祝的,黄金荣自然不能例外。那一天,同孚里黄公馆客厅里布置得灯烛灿烂,金碧辉煌,各方赠送的寿礼,琳琅满目,堆积如山。从早到晚,中外贺客络绎于途,门庭如市。杜月笙、张啸林等一班老弟兄,一大清早便已袍褂整齐,赶来黄公馆,帮忙招待并且代为料理种切。
  黄金荣因为小时后身体不好,吃奶吃到六岁,有人说这个小囝养不大,他父母没法,将他寄名西门寺和尚堂里,因此他还有个小名叫「和尚」,从小信奉佛教。他和杜月笙一样,吃三官诸天素,每年过生日,都要在庙里摆一天忏。
  照规矩黄金荣应该自己去拜忏的,但是家里客人川流不息,实在太多,他抽不开身,祇好命长媳黄李志清,带了长孙黄启予,代表他去拜忏磕头。
  黄李志清正在准备出门,黄金荣匆匆忙忙的跑到楼上,特为关照她说:「妹妹,三点钟有一位贵客来,妳留在家里不要出去,妳要亲手装水果盆子,表示我们接待的诚敬。」
  妹妹,是黄杜张老一辈的人,对于黄门长媳李志清的昵称,因为她少年守寡,长辈们对她特别的怜惜和爱护。
  「那么,」黄李志清问:「庙里是不是不要去了。」
  「这样吧,」黄金荣略一沉吟然后说:「妳派两个妥当的人,陪启予去一趟。」
  那一年,黄启予才六岁,娇生惯养,平时保护严密,轻易不大出门。万一非出去不可,除了祖父或母亲领着,还要带一个名唤老林的保镳。
  正好黄启予的表伯父,也就是黄金荣胞姐的儿子,在黄家作客,自家亲眷,放心一点,黄李志清特地去请他带黄启予上庙拜忏。
  桂生姐仳离,露兰春别嫁,黄公馆唯有以长媳黄李志清为女主人,她奉公公之命,亲手装了三个点心盆子,一个大水果盘儿,贵客用的茶,也该由她届时斟好。她负责招待贵宾的一应准备工作,却是,贵客莅临她可不能公开露面,因为黄家是老法家庭,除非至亲友好连女主人不能出面见客。
  三点钟以前,从大门口到正厅,全部经过特别的布置,不论客人抑或是家里的闲杂人等,一律避开了那条主要的信道大厅里只留几名当差娘姨,黄金荣一身簇新的袍褂,笑呵呵的,红光满面,他兴奋得有点坐立不安,一会儿跑前,一会儿往后
  在楼上,黄李志清挑开一角门帘悄悄的向楼下张望:贵客来了,她不禁震了一震,目光炯炯,英气勃勃,她曾不止一次见过蒋总司令的照片,此刻正和她公公坐着谈天的,不就是蒋总司令吗?
  蒋总司令在黄公馆坐了不到一个钟头,兴辞离去,黄金荣亲自送到大门口,连连作揖称谢。等他欢欢喜喜,回到客厅,起先被瞒住了的众人,这时候才得到了消息,于是欢呼时起,众人纷纷的趋前,再向黄老板道贺。使黄老板在这一生中,退休以后,又添上了绚烂光辉的一页。
  说起来,这也是黄金荣的一次幸运,他过六十岁的生日,恰在共进会协助清党,立下汗马功劳过后不久,他们以租界的居民,表现的爱国热诚,实在值得称许,更何况,当时他们犹在多方面协助政府,维护社会秩序的安宁。黄金荣幸运的是蒋总司令正以在野之身住上海,他不居官常,一切都显得轻松,去看一趟黄金荣,可以谓为基于公谊的鼓励,也可以说是私交的关系。
  
        力争上游干劲十足
  民国十六年四月十二日,上海清共以后的杜月笙,用「力争上游」四个字,还不足以表现他那股子冲劲和干劲。当年的杜月笙,行年四十,年富力强。而龙门水险,却有自天而降的大好机会,让他踪身一跃,轻轻的过。跳过了龙门,但见海阔天空,气象一新,他当然要打点精神,摩拳擦掌的大干一场;天时、地利、人和,一时间都给他占尽了,倘不努力,更待何时?
  四一二清共一役,他发动万余弟兄,真刀真枪的打了一仗弟兄中有死有伤,死的要厚殓抚恤,亲临吊唁,伤的也得一一就医,分别探望;再加上共进会末了的事项,千头万绪杂乱无章。因此,杜月笙在大获全胜之余,仍旧忙碌紧张,一仍往常。
  共产党徒是最狡狯的,自从他们开始在上海活动,便以国民党党员的身份作掩护,而以租界,──尤其是由赞助国民党的黄金荣杜月笙当权得势的法租界作根据地。以前一般人都弄不清楚他们的真正身份,很上了他们不少的当。清共一役,这大批的潜伏份子显露原形,由于事出仓猝,除开少数大钱在握,预有准备的共党头子能够远走高飞,逃出上海以外,绝大多数的共党党徒,当首领远扬,附从群众风流云散,只好累累然如丧家之犬,在黄浦滩上东逃西窜,其中就有不少,又把法租界当作了他们的逋逃渊薮。
  大批共党逃进租界,转入地下,对于上海治安来说确为一大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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