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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杜月笙-第218章

小说: 杜月笙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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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一点钟,吴开先如约而至,杜月笙亲自迎到客厅,握手寒暄,十分欣愉,旋卽开上洗尘之宴,摆了一个圆枱面。临时充任陪客的,都是家人亲友,常来常往如袁国梁、朱文德、万墨林和杜维藩,席间,吴开先说些台湾方面近来的情形,旅台友好的近况,杜月笙凝神倾听,不时还插嘴问问。
  自己因为唯恐气喘复发,又不会喝酒,但是杜月笙深知吴开先量宏,好酒好菜,知己友好谈笑风生,遂使吴开先的酒兴更豪。这时候,杜月笙便命杜维藩连连的代他敬酒,又逐一劝饮,要在座的诸人,陪吴开先多喝几杯。
  一席欢宴,从一点钟吃到了下午两点多钟,一桌人正在开怀畅饮兴高采烈;多年老友,
每天都要到杜公馆吃中饭的秦大律师秦联奎,这一天迟到,却赶上了众人并未散席,在座诸人含笑相迎,佣人安排好座位杯箸,秦联奎便参与盛宴,秦大律师之来,使接风席上,又起高潮。
  喝了杯酒,吃几筷子菜,秦联奎偶然向杜月笙望望,脱口而出的说:
  「月笙哥,你这几天胖啊!」
  「胖?」杜月笙听了便是一怔,他伸手摸摸自己的面颊,皱起了眉头说:「恐怕这不是胖啊,是我脸上浮肿了呢。」
  于是众人异口同声,一致的说杜月笙近两日确实胖了。万墨林尤其一再强调,杜月笙今早谈国家大事,一谈便是两个多钟头,此刻坐席,又有一个多小时之久,精神饱满,丝毫不露疲色,因此他说这是最近以来,极其罕见的情形。
  尽管众人都在善为譬解,多方安慰,然而,杜月笙脸上的欣快之色尽去,换上了愁容满面,疑惑不定,他喊声杜维藩:
  「去给我拿面镜子来!」
  杜维藩应声离座,到内室去找了面镜子,递到杜月笙手上。杜月笙揽镜自照,细细端详,等他放下镜子招呼客人用菜,在座的人都看得出来,他己笑容牵强,无精打彩,和几分钟前判若二人。
  又勉力的坐了片刻,杜月笙便推说困倦,他要进去午睡。在他来说,这又是极不寻常之举,因此,他回房间,便留下满座佳宾,相顾愕然。
  这一天是阴历六月二十一日,距离杜月笙六十四岁生辰,祇差二十三天
  就从一句「月笙哥你胖啊」开始,杜月笙闷闷恹恹,了无生趣,家人亲友,想尽方法使他开心欢喜,却是一概不生效力        
    突然之间自知病危
  二十八日上午,十一点钟,朱文德又到,杜月笙把他喊进房间,交代把门关上,他十分机密的告诉朱文德说:他有一笔美金,交给刻在美国的宋子良,请宋子良代为投资,宋子良说是把这笔钱买了美国股票,倒还赚了些钱。他叫朱文德代笔,写一封信给宋子良手下的席德懋,请他把股票生意的经营情形,开一份清单,尽快寄到香港来
  朱文德代杜月笙把信写好,发出去了,吃过中饭以后,他先回家打个转。
  晚间,袁国梁又来探望老夫子,杜月笙命袁国梁留下,陪他在小房间里吃煨面,突然之间他眉头一皱,向袁国梁摇头苦笑,说是:
  「吃不下了。」
  袁国梁赶紧起立,双手搀起杜月笙,嘴里在说:
  「老夫子,我扶你回房间休息。」
  不曾想到,杜月笙用力挺了挺腰,身子却仍不能起立,于是他喃喃自语:
  「怪呀!怎么我这两只脚,一下子变得一点气力也没有了哩」
  袁国梁便多用点力,将杜月笙半抬半搀,送回了房间,自有人来服侍他睡下,杜月笙睡到了床上,像似自己也觉得诧异,他连连摇头,自言目语:
  「不对了,不对了!这次不对了!」
  坚尼地台杜公馆,迅卽陷于一片紊乱,姚玉兰和孟小冬,闻讯匆匆赶来,趋前急问,惶恐之色,溢于言表,于是杜月笙吩咐家人说:
  「去喊丁济万来!」
  有人忙不迭跑去打电话,房间里,不知是谁轻轻的提醒一声:
  「阿要把陆医师也请来?」
  说这话的用意,因为丁济万是中医,杜月笙果若情况危殆,必须西医才能救得了急。躺在床上的杜月笙听到了,点点头说:
  「对的,再去请陆医师。」
  丁中医师和陆西医师,一前一后的赶到杜公馆把过了脉,听过了心音,彷佛并没有什么毛病。再问杜月笙,可觉得什么不适意,这一次,连杜月笙自己也答不上来,他祇是说:
  「我祇是觉得不对了,再末就是两条腿发软。」
  没有显明的症状,两位医师都苦于无从处方,于是,由丁济开了一贴常服的药培元固本,增强体力。杜公馆两位夫人唯恐深更半夜,意外生变,请陆医师留下来,通宵守候。
  孙氏夫人,隔壁头的朱文德与万墨林,杜月笙的几位公子,全都得到了消息,十万火急的赶了来,一大羣人,陪着那位陆医生,在客厅里枯坐,守夜。当时大家自我宽慰,都说杜月笙近来健康情形很有进步,不至于有什么特殊变化,今夜无非老毛病复发,多半是一场虚惊。
  然而,时钟敲了一下,午夜一时正,杜月笙的房门开了,徐道生快步走到客厅,直趋朱文德的面前,轻悄的说一声:
  「杜先生请你。」
  朱文德进房间以后,守夜的人,焦急的在客厅里等候,却是,过不了多久,朱文德气急败坏的跑出来了,他告诉大家:
  「杜先生关照我,打电报到台北,请京士兄火速来香港。」
  守夜的那许多人,心脏齐齐的往下一沉。陆京士时在台北,公务极为繁忙,杜月笙说是请他火速来港,准定是杜月笙自知不起。
  心情沉重,大家商量起草电稿,朱文德就怕耽误时间,他顾不及听取七嘴八舌的意见,当机立断的说:
  「京士兄已经接到杜先生的信,晓得病情恶化,这个电报,简单明了,就用『尽速飞港』四个字,要胜过千言万语。」
  二十八日,平安无事。
  二十九日,杜月笙乍看起来一如寻常,可是,他却命人再拍急电到台北,电文由他自己口述,也是干脆了当的四个字:
  「病危速来!」
  七月三十一日接获陆京士的覆电,订于八月一日自台飞港
  
        一句话我不想活了  
  八月一日,亦卽阴历六月二十五日的中午,杜月笙精神振作了些,杨志雄来探疾,两位老友一道在客厅里午餐,吃过了饭,杜月笙先向杨志雄拋个眼色,然后便轻声说道:
  「我们到里面去谈谈。」
  杜月笙所谓的「里面」,亦卽他自已的房间。杨志雄跟在杜月笙的后头,走进房间之后,杜月笙先把房门关上,他请杨志雄落坐,然后自己躺了下来,他神情肃穆的正告杨志雄说:
  「我今朝要跟你谈一件正经事情。」
  于是杨志雄正襟危坐,双手加膝,他俯身向前问道:
  「老兄,有什么指教?」
  万万料想不到,杜月笙竟石破天惊,晴天霹雳般的说是:
  「我告诉你,我不想活了。」
  当下,杨志雄大吃一惊,心跳突突,由于他深知杜月笙平生无戏言,益更了然问题之严重。但是,在另一方面,他又衷心希望这时候杜月笙是在跟他开顽笑,于是他特地打个哈哈,漫不在意的答道:
  「月笙哥,阿是侬今朝心里弗开心,侬阿是要向我发发牢骚?」
  「我今朝已经做过祷告了,」杜月笙答非所问,慨乎言之的道:「京士今天能够来,我还可能有希望,否则的话,我这次的病,一定凶多吉少。」
  当日,正值台风袭港,山摇海啸,天昏地黯,杨志雄听杜月笙这么说时,心中卽已升起不祥之兆。但是他为了安慰杜月笙,不使他尽钻牛角尖,因此他再用顽笑口脗说是:
  「月笙哥,你这叫什么祷告?你简直是在跟天老爷打赌嘛!」
  讵料,杜月笙不予置理,他一声苦笑,娓娓的告诉杨志雄说:
  「志雄兄,我跟你相交已久素有渊源,而且特别的有缘份,因此之故,我才把我在别人面前从来不说的话,说给你听。我老老实实告诉你,我实在是不想活了,我为什么不想活?其中原因,我想你至少可以晓得一半。」
  杨志雄这才明白,──当杜月笙触及现实问题时以双方交往之久,相知之深,杨志雄已断乎不容回避,因此他唯有尴尬的笑,一面搜索枯肠,想找些能使杜月笙「看得开些」的劝慰说词,然而直到最后,他祇是无可奈何的在说:
  「月笙哥,自从共产党占据大陆,我们逃出黄浦滩。所有的朋友,那一个没有困难?月笙哥你祇要想想,困难是人人免不了的,你就可以心安理得,撑过这一段日子,将来总有重回上海的一天。」
  「你说得不错,志雄兄,你们都可以重回黄浦滩,就祇是没有我杜月笙了,」惨然一笑,杜月笙继续说道:「我老实不客气告诉你,如今我存在香港的钱,几乎全部用光。我早就晓得,我这笔钱用光了的时候,我就唯有死路一条。」
  「笑话?」杨志雄提出抗议,他提高声音说道:「莫说你杜先生一生一世仗义输财,功在国家,就凭你几十年里放出去的交情,你救了多少条性命,济了多少人的急难,造成多少人升官发财的机会?祇要受你恩的人天良不泯,略略的尽一尽心,报一报恩,月笙哥你还会为铜钿的事情发愁?」
  当下,杜月笙笑容之苍凉、惨淡,杨志雄往后追忆的说,竟然令他无比悲酸、无限凄楚,杨志雄覆述杜月笙回答他的话说:
  「志雄兄,人人都有床头金尽,钱用光了的时侯,人人都可以说朋友有通财之义,缓急相济的话。唯有我杜月笙不可以,因为我无论借多少钱,其结果终究还是用光。」
  「月笙哥!」
  「一个人与其沿门托钵的求生,多活一日只不过多拖累一些朋友,」杜月笙不胜欷殻У乃档溃骸负尾蝗缭绲阕呗罚涓銮迩灏装椎乃溃筛删痪坏娜ィ俊
  杨志雄不胜悲怆,他不敢正视杜月笙,于是默默的低下头去。
  「我杜月笙还是这个老脾气。」蓦地,杜月笙又眉毛一掀的说:「说一句是一句我说我不想活下去,老兄,我祇是希望你不要跟他们一道乱搞,你们想救我一命,其实是反而增添我的苦恼。」
  这是杜月笙和杨志雄推心置腹,坦诚相见的最后一次倾谈
  
        假的假的骗我而已
  八月一日香港风狂雨骤,澈夜不休,那一天杜月笙视为一线生机的陆京士自台抵港他的希望终于受阻于恶劣气候,因而归于破灭。其实,当日,陆京士在凌晨五时,拂晓之际卽已赶到松山机场,由于香港刮台风,松山机场宣布停航,陆京士忧心如焚,却是行不得也无可奈何,他在松山机场急电香港,改在八月二日启程。
  是晚,杜月笙面容灰败,神情沮丧,至亲好友围绕在他病榻之旁。杜月笙环顾四周,一张张面孔俱是焦灼万状,于是杜月笙又皱了皱眉头,漾一抹苦笑于唇角,他宣布说:
  「我今天许了个心愿,我心中所想的这一个人如能飞到香港,那么,我的病或许能够得救,但是方才我偏偏接到这个人的电报,说他今天不能来了,所以我现在已经晓得,我这个病决不会好。」
  顿时,病榻左右爆起了惊呼、骇叫,和哭泣之声。杜月笙的家人亲友,挖空心思的予他宽慰劝解,劝他不必迷信。但是杜月笙的脸上,却竟出现一种极不耐烦的神情,他向争先恐后,发话安慰他的人,着力的一挥手,说是:
  「好啦,好啦!」
  当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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