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笙-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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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包车在飞跑,杜月笙坐在车上动脑筋,黑吃黑的偷烟土贼敢于反叛黄公馆,他决不会飞蛾扑火而到法租界来。但是在当年的黄浦滩,带一麻袋烟土,等于带一颗定时炸弹,不晓得它什么时候轰然爆炸,而将自己炸得粉身碎骨。这个道理很简单,因为「黑吃黑」的抢土者帮派复杂,到处窥伺,深更半夜独身一人携着价值巨万的福寿膏,随时都有挨刀子,吃卫生丸,性命送掉,财宝落空的危险。于是,杜月笙判断偷土贼一定急于就近找一个匿身之处他不可能跑远。
其次,他又想到,由于上海县城一到夜晚便四门紧闭,偷土贼进不去,法租界又不敢来,现在他逐渐的有把握了,他断定那贼正在冒险穿过法租界,赶往英租界,—英租界不是黄老板的势力范围,在那边做土生意的,另有一批人多势大的好汉。那贼唯有逃到英租界里躲起来,他才能够保全性命,保全冒死吞没的一麻袋「土」。
判明了追赶的方向,再细细计算时间和路程,由于以前整日大街小巷的逛,他能算得很正确,算定之后他立刻吩咐黄包车夫:
「快点,往洋泾浜那边跑!」
洋泾浜是法租界和英租界的接壤处,一道小河沟,浜南是英国地界,浜北是法国地区,杜月笙想在法界地区拦住那贼。这样,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夜深沉,没有街灯,无星无月,黯黯沉沉,风声过耳,直在呼呼的响。杜月笙人坐在车上,手握着手枪,他来不及耽心骇怕,他耳眼并用,凝神搜索人影和声响。
果然,被他发现了另一部疾走的黄包车。
一麻袋烟土有一百多斤重,再加上那个偷土贼「载重过量」所以前面的黄包车走得极慢。杜月笙催促他的车夫快跑,转瞬间便追到了。
就在黑暗中,亮出手枪来,枪口指向那贼,他很镇静的说:
「朋友,你失了风!」
那边车上的偷土贼,惊得魂飞天外,可是他进退维谷,无法逃跑,他坐在黄包车上,面前是重逾百斤的大麻袋。更何况,拉他的那个黄包车夫吓呆了,脚步虽已停止,车杠却仍抓牢在手里,于是那贼便高高在上的坐着。上不接天,下不及地。
「你是谁?」那贼在车上声音颤抖的问。
杜月笙心里落了实,最危险的一关过去了那位偷土贼,最低限度他不曾带手枪。否则,他不会问话,他一定要跟自己开火相拼
不理他,先去安抚那个黄包车夫。
「喂,我晓得没有你的事,不过,我倒要请你帮个忙。你把车子拉到同孚里黄公馆,我赏你两只洋。」
杜月笙后来回忆的说,当时他所讲的每一句话,其实都是无暇思索,脱口而出,往后细想,偏偏个个字都说得恰到好处。头一句他便安抚住了车夫,第二句不卑不亢,第三句说出黄公馆来,车夫怎敢不听指挥?。再则,最后许他两块钱的赏赐,对于一个车夫来说,确实也很可观。他自谦的说是他凑巧这么说,这么做了。其实,这件小事充份显示他实有过人的机智。
两位黄包车夫并肩奔跑,路上,杜月笙的俘虏惊魂甫定,憬梧自己处境的危险:他开始向杜月笙乞怜,他要求杜月笙网开一面,货色带回去交差,放他逃走,让他能有一条生路
杜月笙骤然觉得自己已经成为了英雄,这是他第一次发挥英雄气概,确实是另有一功不同凡响。他丝毫没有飞扬浮躁的神情,他潜在的智能被激发出来,他料事如神,一语破的,以下便是那一次颇为精采的对话。
听够了那贼的苦苦哀求,杜月笙问他:
「你只想保全这条性命,其它什么都不要了?」
「是的是的。朋友,求你务必帮这个忙。」
「这件事用不着我帮忙,你跟我回去,横财是发不成了,性命总归有的。」
「朋友……」
「放心吧,黄公馆里啥辰光「做」过人呀!」
「但是,—」
「跟我一道回去,挨桂生姐骂两句是免不了的。骂过以后,一脚踏出大门,从此你就离开黄浦滩,另找生路吧。」
「朋友,你肯帮我讨饶,说个情?」
「你用不着卖我这份交情,我说不说情都是一样的,充其量叫你走路,黄公馆里向来不会动刀动枪,格种事体,你又不是不晓得?」
事实果然证明杜月笙所说的话一字不假,那位见「土」起意,胆大妄为的偷土贼,被杜月笙人赃并获,生擒活捉,押回黄公馆以后,桂生姐听到消息,心中不禁狂喜,杜月笙智勇双全,不愧是个好脚色,她很高兴的下楼,亲自迎接建立大功的小英雄。她以为杜月笙一见到她,便会绘声绘影,滔滔不绝的向她细诉一篇「捉贼记」呢,那里想到杜月笙竟然轻松洒脱,若无其事的报告她说:
「货色搬进去了,人在客厅里面,顾掌生他们在看牢他,等候老板娘发落。」
好小伙子,你有种,够气派,桂生姐在心里想,天大的一桩功劳,你也这样轻描淡写,就像派你到曹公馆去送封信,你跑回来告诉我送到了一样。
桂生姐匆匆下楼,亲自发落那个吃里扒外的偷土贼。杜月笙的预料一点也不差。老板娘破口大骂,发了一顿大脾气,她将那贼卽不打。也不杀,骂过以后叫他卽刻滚蛋,从此以后不许他再到上海来。那贼被押回下处,走不多远,桂生姐又喊杜月笙,他应声而至,桂生姐派了他一份美差,她递一百块钱给他,叫他送给那贼做盘缠,那贼死里逃生,又得了赠与直把杜月笙感激得如同重生父母。
杜月笙立下了汗马功劳,终于在黄公馆参与机要,他成为桂生姐的心腹大将,他开始和鸦片烟土发生关联,所有的谜团自此迎刃而解。黄公馆的核心人物正是桂生姐,——她掌握着滚滚而来的财富,以及黄老板最得力的干部。只有她纔称得上是黄公馆的一家之主
罂粟花开时嫣红 紫灿烂似锦,但若将它汲浆搏块,制成鸦片,它就成为祸国殃民的毒物。鸦片烟曾经引起东方西方两大国家的一场战争,开启我国外侮口亟的端始,间接促成清廷的积弱,以及国民革命的成功。
法国人用罂粟花籽榨油,滋味芳香而甘美,英国人采汲它的果浆制为药材,印度人把它晒干成饼,随时取来嚼食,如果有客光临,鸦片饼便代替了今日的香烟。
南洋羣岛,俾路支以西的各阿拉伯部落,他们的酋长和富人都酷嗜鸦片,不过他们是像水菓一般的取来生食。
明朝末年,苏门答腊人开始吸食鸦片,藉以麻醉。吸食的方法是先收集罂粟果浆,蒸热,滤去渣滓,再煮,和以烟草叶,搏成丸粒,放在竹筒上,就着微弱的火苗,一口口的吮吹下去。
明朝万历年机,鸦片已由海口传来中国。中国人吸鸦片的方式,和苏门答腊人差不多,不过所用的烟具却越来越考究,往往金玉其外,镶钻嵌宝,一副烟具的价格,有逾万金。
杜月笙曾经吸食过鸦片,瘾头还颇为不小,后来有一位朋友劝他戒除这个不良嗜好。他果然坚其心愿,戒烟成功,踌躇满志之余,为了答谢那位朋友的盛情,他送了一副烟具给他,作为纪念。那副烟具是当年慈禧太后御用的,烟枪上饰有九龙抢珠,是江西磁器,一只烟斗乃以整块美玉剜成,其薄有如蛋壳,这副只可供作摆设的烟具,自属价值连城。
吸鸦片是什么滋味?何以它会使得国家构衅,千万人甘冒生命危险,而仍趋之如骛?它的味道确很香甜,没有雪茄香烟的呛辣,因此很多人都是但吸一次就上了瘾。
吸食成瘾以后,不但终身难以戒除,须臾不可轻离,而且,烟头还会渐次加深,瘾君子长日一榻横陈,喷云吐雾,志气消沉,体格愈弱之外,尤将精神日耗,于是死神提前来到。
早年鸦片产地都在国外,循海途运入中国,而以印度为大宗。印度烟土分两种,由印度政府自种的称「小土」,又名「白皮」,「小洋药」,「疙里疙瘩」,每箱一百斤,约一百六十枚至三百枚。凡英国官方种的叫「大土」,「红土」,「大洋药」,或曰「公班」、「刺班」、「姑」,每箱四十枚,重一百二十斤。其余波斯产者约曰「新山」、「红肉」,土耳其产者称「金花」。
清朝康熙十年(公元一六六九)之前,鸦片以药材名义进口,每年不过几十箱。干隆三十年(公元一七六五)年仅二三百箱,嘉庆年间(公元一七九六以后)约为千箱之谱,道光初年(公元一八一二后,吸者日增,已达四千箱,十二年(公元一八三二)竟逾二万三千六百箱,以每箱价格二千五百五十元计,一年的漏卮多达六千余万元。
明代万历十七年(公元一五八九),定鸦片每十斤课税银二钱,是为我国征税之始,康熙二十三年(公元一六八四),海禁大弛,南洋烟土源源而来,沿海的居民,已经懂得煮土成膏,大开其烟灯,不数年便流行各省,甚至有开鸦片烟馆者,清廷征收烟税每十斤银三钱。雍正年间(公元一七二三后)开始禁烟,贩鸦片者枷号一月,发往近边充军;私设烟馆引诱良家子弟者,从仗一百,流三千里。干隆二十年(公元一七五五)鸦片八斤课税五钱,道光元年(公元一八二一重申鸦片禁令,洋船抵达广州,必先具结船上不带鸦片,而开烟馆者议绞,贩卖者充军,吸食者杖徙。从此以后,鸦片走私形成一股罡风,持续了将近一百年
咸丰八年(公元一八五八),清廷因为太平天国之役,军费消耗太大,曾与英法美三国公使商订鸦片税则,规定每百斤课税卅两,光绪十三年,更厘税合征,每百斤缴税一百十两。同时,自上海开埠,划定租界以后,鸦片进口基地便从广州澳门移往上海,以前经营鸦片的潮汕人士,也就纷纷转移阵地,他们利用自身的多金善贾,在上海发展得颇为迅速。
鸿泰土栈是上海第一家专卖鸦片的土行,卽为潮帮人士所开设,其后土行之设有如雨后春笋,越来越多,遂使上海成为全国鸦片的集散地,业者日进斗金,富可敌国,当然会让上海人看了眼红,但是上海人要想在土行界插一脚是很不容易的,因为无论财力、经验、手腕以及对洋人方面的关系,他们都无法与潮帮匹敌。
自道光十九年(公元一八三九),林则徐在广州焚毁鸦片二百三十七万六千二百五十四斤,清廷订定新律,无论华洋客商,挟带鸦片入境,人杀头,船充公,从此经营鸦片变成冒险顽命的勾当,业者唯有不断的寻找漏洞,花样翻新,在法律边缘行险徼幸,始可经营。潮帮烟土巨商由广州澳门转移到上海,他们的着眼点,便在于英租界和法租界。租界和上海市区近在密迩,交通四通八达,尤其它是外国人的管辖区,自非中国法律所能及。烟土商正好利用这个地方,作为大宗烟土的转运站。
潮帮土商大做其鸦片买卖,虽然关防严密,但是纸包不住火,何况是这种大规模的交易。英国是贩卖鸦片的正主子,法国人「飘洋过海只为财」,英法两租界只要有利可图,对鸦片商一向唯有优容包庇,因此潮帮在租界里无须顾及官方的干涉,秘密泄漏以后,最使他们感到困扰的,乃是当地强有力者看得眼熟,巧取豪夺,必欲分一杯羹。
太平天国之役,咸丰三年(公元一八五三),八月初五,洪门小刀会首领广东中山人刘济川,自号「大明国统理正教招讨大元帅」,称「天运元年」,兴兵起义,占领上海县城。当时,上海的闽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