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世友传奇-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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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些风云变幻、蒙冤受屈的日子里,风言风语很多,像雪花纷纷飘舞,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使人们躲也躲不开。低人一等的四方面军的学员被整得灰溜溜的,一个个抬不起头来,不敢在一起聚会,不敢在人前高声说话。他们认为,在张国焘手下当差,是错投了娘胎。
这时的许世友,见“下面干部非常宗派,瞧不起四方面军的同志”,心里非常生气,可是他强压怒火,采取了超然态度,他坚持“只要你不点到我头上,我就不管不问,看你教条主义者能逞凶几时!”他每天晚饭后,不是去河边散步,就是去女友雷明珍那里谈天说地,以解除心中的苦闷。树欲静而风不止。许世友,这员战场上的虎将,把这场党内斗争看得过于简单化了,不几天,他便不由自主地卷入了这场旋涡,使他不能自拔……
那是三月底的一天,“张国焘的斗争会”开始了。作为批斗对象的张国焘坐在前排,面向大家,耷拉着脑袋,一扫昔日威风。毛泽东和中央政治局的委员也都来了,并在前排就座。延安地区的不少群众组织也列席旁听。会议八点开始,毛泽东同志首先做了指示。会议遵照毛主席关于要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分清是非、划清界限的教导,开始后的一个小时秩序井然,有问有答,弄清问题,找出症结,一切都很顺利,一切都很文明。可是后来,一些教条主义者出来干扰,尽提些枝节问题,一下子把会议方向弄偏了。许世友正想举手发言,纠正会议方向,还没容他站起来,只见有两个教条主义者,突然闯入主席台,不由分说,将张国焘的双臂向后一扭,按住他的头便进行认罪批斗。主席及时站出来制止,那两个教条主义者弄了个无趣,走下了台。会场开始平静。
这时,许世友的“师弟”钱钧站起来要求发言,主席允许后,钱钧润了润嗓子,揭发了张国焘的一件鲜为人知的“桃色新闻”。
钱钧说:“我们军部有一个女宣传员,才16岁,是四川人。张国焘身为党的重要干部,竟和她乱搞。”接着便有血有肉地讲了事情的经过。末了说:“她在军部当科长,擦屁股的事尽让我处理;她生病,我把她及时送到医院。她对我很感激,把事情全告诉了我,说她和张国焘共搞了十几次腐化……”
“不许你污辱我!”张国焘听不下去了,一拍桌子,激动得站起来反驳:“同志们啊,我张国焘是搞马列主义的,怎能搞这个呢?”
这时会场群情激昂,人们纷纷振臂高呼:“打倒假马列主义者张国焘!”“张国焘不投降,就让他灭亡!”“剥去画皮,还其真面目!”“让他讲清楚!”……一阵惊天动地的口号淹没了张国焘的辩驳声。张国焘摇摇头,显得无可奈何。
钱钧见张不认账,立时火了,冲上去,随手脱下一只鞋子,对准张国焘的长脸,重重打了一记耳光,张国焘的眼镜立时落地。
张国焘慌忙伏地摸眼镜,拣起眼镜时,只见两面镜片已分了家,引起一阵哄堂笑声。
“毛泽东,他竟敢在光天化日下打人,我抗议!我抗议!”张国焘捂着长脸大喊。
这时的毛泽东正在点烟,一支烟还没点上,这才注意到张国焘已挨了打。而手疾眼快的钱钧已回到原位,坐在地上了。
“谁打的?”毛泽东在台上高声询问。
“报告主席,是我打的!”钱钧嚯地站了起来,朗声回答。
“打人怎么行呢?君子动口不动手嘛!解决问题关键在脑袋!”主席指了指自己的脑门。
“报告主席,下次改正!”
一度终止的批斗会又继续进行了。
这时,许世友的心情难以平静。他了解钱钧,就像了解自己一样,他相信钱钧绝不会扯谎。作为共产党员,为穷苦人打天下,最忌讳的有两条,一是爱财,二是贪色。没想到张国焘这位高级干部生活如此糜烂透顶,这是一个不可原谅的错误。一个人的政治腐败首先从生活腐败开始,张国焘算是应了这条规律。接着他又想到了张国焘在大别山“肃反”中的严重政治错误,想到了被迫害致死的弟弟许仕胜和许许多多被害的同志……这些错误不可原谅。可错误归错误,要一分为二看问题,不能墙倒众人推。他不同意那些说张国焘是逃跑主义的观点,更不能容忍那些对红四方面军的无理指责……
大会结束后,开始分小会批判。
第二天上午,在红大一队的批斗会上,有些人又把张国焘的问题与红四方面军扯在一起,上批张国焘,下连干部战士,尽讲不利于团结的难听话,许世友听着听着,再也坐不住了,如哽在喉,不说便不能平静。
“报告队长,我讲几句!”许世友红着脸呼地站了起来。
“世友同志,不要急嘛,想好了再讲吧?!”作为在鄂豫皖曾当过许世友师长的陈赓队长,熟知许世友的秉性,他见许要放炮,含而不露地劝道。
可是直言快语的许世友并没有理解陈赓队长的一番好意,他匆匆走到队前,着着实实地放了一通“横炮”:
“……怎么能说张国焘是逃跑主义呢?中央就没有逃跑?中央红军不也是从中央苏区撤出来的吗?如果说逃跑,应该都叫逃跑,中央有,中央红军有,四方面军有,所有红军都有!打不过敌人了,换个地方再打嘛,怎么叫逃跑呢!四方面军撤到川陕,部队不是发展了吗?这样的逃跑,有什么不好!”
许世友的话,落地有声。在别人眼里,这些胆大包天的言论,像一颗颗重型炸弹爆炸,敲击着人们的耳膜,又像竹筒子倒豆子,倒出了他和四方面军同志的心声。
“休要讲了!”有人出来制止。
“我的舌头我的嘴,谁敢说不让讲!”许世友双目喷火,接着又道:“有人说张国焘搞分裂,我不那么看。我就知道有人一夜之间走没了,怎么跑了的不是搞分裂,没跑的倒是搞分裂?这是哪家的逻辑,真让人想不通……”
许世友的讲话足足持续了一刻钟,算是把多日埋藏在心里的疑虑和愤懑一股脑儿地倒出来了。
“许世友,你这是与中央唱反调!”有人呼喊。
“不准你胡说八道!”许世友回敬对方。
“你是张国焘的徒子徒孙!”
“你是托洛斯基!”
“你是大别山的土匪!”
“打倒张国焘!”
……
终于有人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坐在队列里振臂高呼,呼声盖过许世友的发言,气得许世友心血潮涌,暴跳如雷。他手指一位年轻的学员吼道:“呸,你有什么资格骂我?老子当年参加敢死队的时候,你还没生下来呢!我反对中央,我是张国焘的徒子徒孙,我是托洛斯基,我是土匪……”许世友突然说不下去了,只觉闷得很,双手紧捂胸口,口中喷出一股殷红的鲜血……
被关进监狱
许世友住进了医院。
红大的斗争会照常进行,一天比一天开得频繁、厉害。斗争趋向白炽、刺刀见红。
恰在这当儿,一件不愉快的事发生了……
事情过程是这样的,导火索发生在黄克功身上。黄克功是红军大学的在校学员。小伙子二十多岁,人长得帅气,不少姑娘围着他转。而他却正在追求他的心爱人。这心爱人不是别人,正是从国民党统治区来延安投奔革命的女青年。这女青年也是美人。眼下也有小伙子追她,她在爱情的港湾里,脚踩两只船,犹豫不决。这天,黄克功把她带到郊外谈心散步,二人话不投机,黄克功感到失望,当场就拔出枪来,对准美人,“砰砰”两枪,这位女青年倒下了。
悲剧,给人们敲响了警钟。
当时,有关公安部门给党中央打报告,鉴于以
上情况,除一些警卫人员例外,其他在延安一带的军人不准私自带枪,随身枪支由原单位封存。中央军委批准了这一报告。于是一场收缴枪支、弹药运动在延安地区迅速展开。红军大学当然也不例外。由于教条主义者作祟,本来四方面军的同志对立情绪较大。再加收枪运动这么一稿,作为四方面军的许世友,带头拒绝缴枪,当然要骂娘了。他把收枪者当场弄个无趣。这时,在中央和主席身边的善于借题发挥的教条主义者又跑了出来,借机抓住许世友的“辫子”,说他老子天下第一,是大别山的土匪恶霸;说他反对党中央,跟随张国焘贼心不死;说留枪是为了暗杀中央主要领导人等等,不绝于耳。还有人偷偷打了黑报告,还有的写了匿名信,官司告到了中央。矛盾一下子激化了起来,大有你死我活之势。一潭清水搅浑了。
第二十八章
被冤枉成“反革命”
许世友躺在医院,心情难以平静。他在往事的回忆中这样写道:“这时,四方面军的营、团、师、军级干部来看我的,没有一个不哭的,这样一连三天,尤其军级、师级干部的哭,对我影响触动很大,过去都是老同事,一起为穷人打天下,眼下大家都感到没出路。”
面对这些以泪洗面的战友,许世友内疚得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当初,是他力排众议,说服大家到党中央身边来,没想到会出现这么一种结局。现在大家谁也没有埋怨他,可他却受到了强烈的内心谴责。
许世友睡不好觉了。
在这泪水洗面的三天中,他身躺病床,眼望房顶蜘蛛网,想起了当初对大家的许诺:“到中央去看看,不好再说嘛!”现在大家“都感到没出路”,许世友,你该怎样用行动兑现自己的诺言?这时,他看到一只蚊子向蜘蛛网飞去,撞到了网上,眼看要被蜘蛛捕住,可是它挣扎几下飞走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他左思右想,终于作出了一个符合其个性的选择。
第二天上午,詹才芳、王建安、吴世安等人来看望许世友,又是泪流满面。许世友开门见山:
“你们就知道淌眼泪,哭有什么屁用?!”
大家心里一愣:“被人家捏在手心里,往后的日子咋办呢?”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们走!”
大家睁大了眼睛:“走,到哪?”
“回四川找刘子才去!他们还有一万多人,又是我们的老部下,巴不得我们去哩!”许世友说着说着,又激动起来:“在这里天天说我们是反革命,还要缴枪!我们到四川去打游击,叫他们看看我们到底是不是革命的,愿走的就走,不愿走的也不要告诉中央!”
王建安首先响应,接着大家都表示赞成,多日不见的笑容重又回到了每个人的脸上,犹如柳暗花明、绝处逢生。
经过秘密串连,愿走者越来越多。许世友后来回忆说:“到第三天时,有20多个团职干部、2 个营职干部、6 个师职干部、5 个军职干部愿意走。当时,我们决定不带张国焘、何畏、周纯全,因为他们都要骑马。我们计划步行7 天7 夜,通过陕北,到达四川汉中靠巴山会合刘子才再说,一切计划都是我作的,路线图也是我画的,还有给毛主席的信,都在我身上,准备4 月4 日夜10时出发。”
为了安全顺利实施计划,4 月4 日是星期天,夜间10点正是人们熟睡之时。作为制定计划的许世友,他把每个细节都想得周全,他不想伤害那些把守城门的哨兵,决定从北城墙下的一个下水道里出城。
时间过得飞快,一切都在顺利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