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战歌-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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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水泛着金黄的色泽,透明纯净,映衬着白色的瓷杯,本是惹人怜爱的清澈,但端着茶杯的手轻轻换了个角度,便落入了霞光,金黄色也被渲染成淋漓尽致的血红。
鼻腔内是越来越重的血腥味。他的背后是杀戮,他的面前是残阳。
杯中的香茗仿佛失了味,血腥盖过了芬芳。
雷若月遗憾地看着杯子,手指漫不经心抚过杯口,最后停留在那朵梅花上,呆呆凝望。
身后喧闹的声音逐渐减小,最后化成一片静谧。
这时他才站起来,转过身,看都没有看那一地的尸体,只是轻声对站成一排的侍卫说:“处理干净。”
白色的瓷杯还在他的手中,上面有朵红色的梅花,惹人怜爱。
茶已经凉了,他一口喝下,唇角扬起,一张泼墨山水般的澄澈的脸上,挂起了微笑。
她说得没有错,凉茶也很好喝。
喝完后,他随手将杯子一扔,一声清脆的响声过后,那朵梅花支离破碎。
仆人站在九曲桥口,恭敬地弯下身子,等雷若月走近,才双手捧上一物,轻声道:“雷大人,刚收到秦公子的飞鸽传书。”
雷若月顿了下,接过,很慢很慢地展开。
秦天生说,夏宁公主已经去了镜安城,而莫凌霄也将前去镇压叛军。契沙目前没有动静,却不知阿木图如何想。
雷若月的手指轻轻抚过纸上“夏宁”两字,他几乎可以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只是两个字,就能让他如此心悸。
“休息一晚,明天出发。”他轻声说。
“是。”仆人弯腰告退。
雷若月回头望了眼湖中娇嫩的荷花,心中一恸,被宁夏刺伤的地方似乎又撕裂了开来……
这个伤,这辈子,恐怕也不会好了吧。
他无力又悲戚地望着那些盛开的荷花轻笑,忆往昔岁月不知今昔是何昔。
……
她坐在雕兰玉砌的池边台阶上,双脚晃荡在池水里,对他说:“若月哥哥,如果有一天你把我丢了,你还会不会一直不放弃地来找我?”
他轻笑着说:“会。”
“五年,十年,一直找下去吗?”
“会的。”
“那如果我已经死了呢?”她歪着脑袋,发挥少女奇妙的想象力,说,“或者,我躲起来,就是不给你找到呢?”
他溺爱地笑道:“你在哪里,我就会在哪里。”
“嘿嘿,我就知道若月哥哥不会不要我!”她摸摸鼻子,“今天上午川宁那个混蛋果然骗我!”
他挑眉问:“什么?”
她讪讪:“没……没什么。”
他轻笑着对她说:“夏宁,如果有一天,我把你丢了,你要在原地等我,不要离开。我一定回来找你的。”
她乖巧地点头说“好”。
可是真有那么一天,他把她弄丢了,她却没有再等他。而且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远到已经伸手也不可及。
她大概忘了他的话吧,可他自己却早就深深铭刻在了心中。
夏宁,你在哪里,我就会在哪里。
不论是天涯还是海角,不论是碧落还是黄泉!
残阳照在他身上,一袭月牙白的袍子被渲染成血一样的鲜红,黄昏来临的时候,天边再也看不见澄澈的绵羊一般的云。
雷若月轻笑着捂住胸口。
那伤的地方真好,连痛,都是这么得靠近心脏。
很近很近,仿佛他们一直都是这么近,这么近……所以思念起来的时候,才更知道什么叫做刻骨,什么叫做铭心。
这是一个叫做心脏的地方,还在痛,凛冽着寒冷一样刀割的疼痛!痛,所以才活着。
他一直都活着,凭借着这份疼痛,活得再也无药可救。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要见面了。。。要见面了。。。见面了。。。了了了了。。。(回声中)
弃营
洛平川将宁夏裹进被子里,脱下他湿淋淋的铠甲,又跑入雨中。刚冲进雨里,见到柴门棚里的马车,又折回来,将还在吃马粮的马儿牵出,进屋将宁夏抱入马车内,驱车离开。
路很泥泞,车轮随着泥水颠簸,马也跑不快,从小屋到军营,用了整整一柱香的时间。
军营外守门的士兵先是将马车拦下,一见那落魄赶车的人是洛平川,才带着惊愕放行。
洛平川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干的地方了,他将宁夏带回主帅营后,立即命令下人去找军医。
宁夏躺在床上,面色苍白,额前冒着细汗,唇角还留着一丝血迹……
洛平川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离她很远,静静地望着,狭长的双目微眯,薄唇紧闭。
军医一来,见洛平川身着湿透的单衣坐着发呆,不禁担心说:“将军,小心风寒。”
洛平川目光从头到尾没有转移,伸手指了指床上的宁夏。
军医会意,走上前,轻轻搭住宁夏的脉,表情一惊,转头看向洛平川,缓缓开口道:“将军,这位夫人已有身孕一个多月了。”
洛平川的身体微微一颤,点头。
军医又说:“没有大碍,只是过度劳累。”见洛平川有些呆滞,军医又说:“还有,这位夫人身体太虚,气息不稳,这样下去,孩子会保不住。”
“不、不行,要保住她!”洛平川失常地站起来,情绪有些失控,见军医一脸骇然,又慢慢坐回去,声音很轻很轻地说:“请,母子都要保住。”
军医点点头,“老夫下去熬药。”刚走到门口,又转过身对洛平川说:“老夫不建议将军穿着湿衣坐在此处,请保重身体。”
洛平川不知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依然失神地保持着原来的姿态望着床。
一直等到军医端着药碗进来的时候,他才似猛得想起了什么,匆匆出了营帐。
宁夏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傍晚,军医给她吃的安胎药中,有助眠的成分。
她还未睁开眼,便听到了滂沱的雨声,这大雨还没停,一直下到令人心都厌倦了。
“宁夏。”她听到一个声音在喊她,小心翼翼地。
睁开眼,没有意外地看到洛平川的脸。他的头发还没有全干,看着有些狼狈。
“放我走吧。”这是她醒来说的第一句话。
“你知不知道,自己怀孕了?”洛平川有些疲倦地说。
“知道。”她坐起来,看着他,“所以我才要走。”
“这是……他的孩子。”他没有用疑问句,用的是肯定句。一个多月前,她一直都在他的身边。
“不,这是我一个人的孩子。”她有些恼怒地瞪他。
“我契沙国的王子或公主不该流落在外!”洛平川的声音很轻,可是很坚定,“宁夏,你根本没能力照顾好它。”
“我没能力?”宁夏讥笑,“孩子在我肚子里,不是在你肚子里。”
洛平川仿佛没听见她讽刺的笑,只是说:“我已经派人传信于王,不用多久就有人来接你了。”
宁夏拿起枕头就向他扔过去!
她绕了半天,到最后竟还是要绕回阿木图身边!
洛平川接住枕头,冷冷地对她说:“你不要再想逃跑了,从今天开始,你不能离开我这个营帐一步!周围会有人轮流看守你,死了这条心吧。”
宁夏怒得随手抓起放在床边的药碗,又扔向洛平川。这次他没有接过,也没有闪躲。
厚重的瓷碗砸到了他的额角,只听着碰撞的声音便知她下手有多重。
宁夏也吓了一跳,连她自己都没料到会得手。洛平川的双眸冷得似腊月里的寒冰,要活活将她冻死……她反而有些无措,对他说:“你、你干吗不躲开!”
洛平川瞪了她一眼,甩甩衣袖转身就走。
休养了两天,第三天的早上,宁夏醒过来躺在床上对着帐篷发呆。
整整两天啊!她在这巴掌大的地方竟然整整呆了两天!洛平川是铁了心不让她离开,一队人马围住了这个帐篷,她真插了翅膀也难飞出去!除非她真懂遁地之术!
宁夏郁闷地窝在被子里,眼角余光扫到桌上的早饭,一下子跳起来,来到桌边,手臂一扫,便听到“哗啦啦”一阵瓷器落地的破碎声。
洛平川刚从门外进来,掀起帘子,冷冷地看着她,说:“不吃你会后悔的。”
宁夏拎起裙摆,瞪过去,“那好,重新上饭,我要吃燕窝鱼翅!”
洛平川面无表情地说:“这里是军营,没那些东西。你若想吃,当初就不该离开王。”
宁夏怒视他。
洛平川对旁边的侍卫说:“重新给她弄份早饭过来。”
宁夏继续怒视他。
洛平川走进营帐,对她说:“看样子你是厌烦了我的营帐。刚好我也打算带你出去。所以建议你多吃点,这顿吃不饱,我可不保证你的下一顿在哪里。”
宁夏本来还背过身去不理他,一听这话,猛地回头,盯住他的脸。
洛平川被她的表情逗笑了,骂道:“一说要走你口水都快流下来了!收起你那可笑的表情!我可不是放你走,是镜安城保不住了才要‘带’你走。”
“镜安城保不住了?”宁夏重复了一遍他的话。这话讲来有些奇怪,洛平川不是要夺城的人吗?
“有探子回报,北方有邦什援军防住契沙,使得莫凌霄倾了一半军力返回镜安城。而西面邦什军竟也在同一时间前来镜安城,人数不会少于五万!”洛平川轻笑,“你可知邦什这支军带队的人是谁?”
宁夏望着他,迟疑地问:“谁?”
“雷若月。”
只三字,震得她愣在原地,浑身失了感觉。
一顿饭味如嚼蜡,她只是让自己不停地吃。洛平川都说了,不吃饱,可不知道下顿饭在哪里。
希望太难找,是否连活着也会成为奢望?她其实也害怕,害怕和他见面以后,她会连现在的心境都没有。
自从怀孕以后,她开始变得非常怕死——尽管她从来都是很怕死的。
她放下筷子,呆望着面前的碗,轻声问:“小琳,你葬了她吗?”
“没有。”洛平川淡淡地说,“她没这个价值。”
“没有价值?!”宁夏站起来,笑了,“被你杀死,还脏了你的手,对不对?!”
他望进她讥笑含泪的眼里,无所谓地耸耸肩,“如果每个被我杀死的人都要埋葬,我大概不会有时间去做别的事了。”
“因为自己强大,就可以随意践踏别人的生命,是不是?!”她的神情有些愤恨,怒视着他,“总有一天,你也会死在别人的践踏下!”
洛平川回视她,眼神忽然变得很冷很冷,“我早告诉你了,这就是战争!你说得没错,我或许有一天也会死在别人的践踏下,但这是作为一个军人的职责和命运!”
“是军人的职责和命运让你们屠城吗?!”宁夏对他大吼。
洛平川一愣,看着她,半晌,才说:“我承认,杀俘虏确实是有报仇泄愤的意思在里面,契沙军中你也呆过,应该知道,几乎每一个契沙兵,都有亲人曾经死在汉统人的刀下!可是我们占领了那么多城,太多的俘虏,都不可能放回去!放回去是助了敌人的势,帮助敌人便是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