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铁道之夜-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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响,那是因为你们以前一直听惯了火车的音响是这样的。”
“这种声音,我好像听过好多次。”
“我也在林子里和河边听过。”
咣当咣当,那列漂亮的小火车随着天空的芒草波浪飘荡,在天河流水中,在三角点的银光里,勇往直前地行进。
“啊,龙胆花开了,已经进入深秋了。”柯贝内拉指着窗外叹息。
铁轨两旁低矮的结缕草中,盛开着一簇簇如月长石雕刻的紫色龙胆花,婀娜多姿。
“我跳下去,摘它一朵,然后再上来。”焦班尼心花怒放地说。
“已经早过去了,来不及啦!”
柯贝内拉话还没落,又一花团锦簇的龙胆花也顽皮地闪过去。
随后,一片片黄蕊的龙胆花冠如雨点般前呼后拥地汹涌而来,又从眼前逝去。
三角标的行列,忽而如烟雾绕绕,忽而闪闪耀眼,最后露出熠熠光芒……
七、北十字星与普利茅斯海岸
“啊,妈妈,您能原谅我吗?”
柯贝内拉突然垂头丧气,急切切地小声说。
焦班尼心想:是呀,我母亲也在那遥远的、如同橙色灰尘般渺小的三角标那儿,正思念着我吧?
但他没有说出口来。
“如果妈妈能够获得真正的幸福,那我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可究竟什么才是妈妈的真正幸福呢?”柯贝内拉似乎在竭力抑制,使自己不哭出来。
“你妈妈又没什么不好。”焦班尼惊愕地说。
“我也不太清楚。但如果一个人真正做了好事,他就应该感到至高无上的幸福吧?所以我想妈妈会原谅我的。”柯贝内拉好像拿定了主意。
车厢里豁然明亮起来。定睛看去,河水无声无息地在灿烂的银河河床上流淌,河床上洒满宝石、露珠和一切美丽的东西。河流正中央,有一座沐浴在银色佛光中的岛屿,岛屿最高处的平坦地面上,竖立着一个光明、皓洁的十字架,那简直如同用北极冻结的冰云铸造而成,披戴着一层晶莹的金色佛光,静穆、永恒地仁立在那里。
“哈利路亚,哈利路亚!”车厢上下一片赞美歌的声浪。回头望去,只见车厢里的全体旅客都恭恭敬敬地拉下衣褶,肃然起立。有人胸前抱着黑色封面的圣经,也有人脖子上戴着水晶佛珠,个个十分虔诚地合拢双手,向十字架方向祷告。
柯贝内拉和焦班尼二人不约而同地站立起来,柯贝内拉丰满的脸颊,洋溢着苹果般的光泽,美丽动人。
不一会儿,岛屿和十字架渐渐转向列车行驶的后方。
对岸也出现银光闪闪的烟霭,不时可以望见芒草随风起伏。
刚才那银白色还是朦胧含糊,仿佛已奄奄一息。可一会儿又出现许多龙胆花,在草浪里若隐若现,看起来像一团温柔的磷火。
那是一瞬之间发生的景象。天河与列车之间的大地被芒草丛覆盖遮掩,天鹅岛在列车后面微微闪露了两下,立刻消失在远方,变得很小很小,宛如画上的一个小点。芒草又在沙沙作响,天鹅岛终于消失得无影无踪。焦班尼后座上不知何时上来一位身材修长、头技黑巾的天主教修女。她垂着两只碧绿的圆眼,渴望再次听到那边传来的话语声。旅客们规规矩矩地回到自己座位上。焦班尼和柯贝内拉二人胸中涌起一种近似悲哀的、从未有过的情感,他俩不自觉地使用不同的语言悄声交谈。
“天鹅站就要到了!”
“十一点整准时到达。”
绿色信号灯与白蒙蒙的灯柱开始在车窗外闪过,道岔前那硫黄般浑浊的灯光也从窗下通过。列车渐渐放慢了速度,不久就望见站台上一排排温馨、整齐的灯光,灯光不断扩大、伸展。两人面对的车窗刚好对准天鹅车站的大时钟时,列车停下了。
凉爽的秋日,钟表盘上的两根兰色指针,正指向十一时。人们一下于都下去了,车厢里空空荡荡。
“停车二十分钟。”钟表下方显示出指示。
“我们也下去看看吧!”焦班尼建议。
“好吧,下去看看。”两人一齐冲出车门,向检票口跑去。
可是检票口处只亮着一盏紫红色电灯,不见人影。他们四处张望,竟连站长和搬运工的影儿也没有。
两人来到站前一块由水晶雕刻而成的银杏树环绕的小广场上。
一条宽广的大道,一直通向银河的青光之中。
刚才下车的那些旅客,不知都去了哪里,空无一人。
两人并肩顺着那条白茫茫的大道向前走。他们身影恰似屋子里的两根柱子,而这个屋子四面是玻璃;影子又如车轮的辐条,无数条辐条射向四面八方。不一会儿,两人来到从车上望见的那片幽美的河岸。
柯贝内拉抓起一把洁净美丽的沙子,在手掌里摊开,用手指沙沙地翻动。
“这些沙子都是水晶,每粒水晶里面都有一小股火焰在燃烧。”他梦呓般地说。
“好像是。”焦班尼想起好像在哪儿学过,含含糊糊地回答。
岸边的小石子璀璨、晶莹,的确像水晶和黄玉或是孔雀褶曲的化身,又像是由剑峰散发云雾般银光的刚玉。焦班尼跑到岸边,将手浸入水中。奇怪的是,那银河水虽比氢气还要透明、但确确实实在流动。两人手腕浸水处,浮现出淡淡的水银色,浪花拍打手腕,泛起美丽的磷光,金灿灿的。
顺着河岸向上游望去,只见长满芒草的山崖下,白色岩石如同平坦、宽阔的运动场,沿着河流向前伸展。岩石上隐约出现五六个人影,似乎在挖掘或填埋什么东西,一会儿站起,一会儿蹲下,时而又有什么明晃晃的工具泛起白光。
“去看看!”两人异口同声地说着,朝那边奔去。白色岩石的入口处,立着一块光滑的陶瓷标牌,上面写道:“普利茅斯海岸”。对面河岸上,到处插满细铁栏杆,还设置了许多精美的长木椅。
“哎,你看这东西好怪呀!”柯贝内拉好奇地站住了,从岩石上拾起一个黑长尖细的核桃。
“是核桃。你看,这么多。这不是河水冲来的,原来就在岩石里。”
“真大呀,这核桃比一般的起码大一倍,你看这个还是完好无缺的。”
“我们快过去吧,他们肯定在挖什么宝贝呢!”
两人手拿黑核桃,又向那伙人那儿靠拢。左前方河滩上,波浪如同温柔的闪电一闪一闪地打来;右前方崖顶,一片如银子和贝壳雕塑的芒草穗随风翻舞。
两人走近一看,一位学者风度的高个子男人,戴着一副深度近视眼镜,脚登一双高筒雨靴,一面匆匆忙忙地往笔记本上记着什么,一面埋头指挥三位挥舞着洋镐和铁锹的助手挖掘。
“千万不可损伤那个隆起的地方,用铁锹铲,铁锹!再离远些挖。不行不行,不能乱来!”
再凑近一看,只见洁白松软的岩石中,横卧着一具巨兽的白骨,已经有一大半露在外面。仔细观察便可发现,有十几块四四方方的岩石,上面留有两只蹄子印,整整齐齐地摆在那里,并标有号码。
“你们是来参观的吗?”大学者模样的人,扶正了眼镜,望着两人问。
“你们二定发现了许多核桃吧?这些核桃是,嗯……,粗略地估计,大约是一百二十万年前的吧。算是最新的了。这里一百二十万年以前,也就是地质时代的新第三世纪末,曾经是一片汪洋,这下面可以挖掘出大量的贝壳化石。现在河水流动的地方,古时候盐水潮曾经时涨时落。这具野兽的骨架嘛,这种野兽叫‘波斯’。喂,那里不能用镐刨!要用凿子小心地凿。‘波斯’相当于现在牛的祖先,以前这里到处都是这种动物。”
“您要收集这些做标本吗?”
“不,是用来考证的。以我们的观点分析,这一带的地盘既厚又坚固,有很多证据可以证明是大约一百二十万年前形成的。
但我们还想从其它角度来分析,研究和探索这里以前是否究竟是这样的地层?还是原来这里只有风和水?或者是无边的天空?听懂了吗?不过,……你怎么又用铁锹,那下面埋的是肋骨,你难道还不知道吗?”
大学者急忙跑过去。
“时间到了,我们得回去啦。”柯贝内拉看着地图和手表催促说。
“那我们就告辞了。”焦班尼恭恭敬敬地给大学者行了个礼。
“噢,那就再见啦!”大学者又忙着继续指挥挖掘工作。
两人担心误了火车,便向火车站飞奔。他们人跑起来如疾风一般,既不气喘,也不腿酸。
焦班尼心想:如果真的能永远跑得这么快,那么跑遍世界也不成问题。
两人跑过刚才走过的河岸,渐渐望见检票口明亮的灯光。转眼之间,两人已坐在车厢原来的座位上,从车窗向刚才跑来的方向眺望。
八、捕鸟人
“这儿有人吗?”
二人身后传来一个嘶哑而又亲切的男人声音。
这是一个身穿破旧外套的人,一个大白布包裹搭在两个肩头,留着红胡须,背有些驼。
“没有人。”焦班尼耸了耸肩,作为打招呼。那人胡梢略带微笑,把行李轻轻放到行李架上。焦班尼心头猛然涌起一阵说不出的心酸和悲伤,他默默地注视着正面的大钟。远处传来一声清脆的哨音,火车缓缓启动。柯贝内拉不住地观察着车厢的天花板,一只独角仙落在电灯上,投下一条巨大的阴影。红胡子像老朋友似地含笑注视着焦班尼和柯贝内拉的一举一动。火车速度逐渐加快,芒草与河水交替从车窗流过。
红胡子畏畏缩缩地向他俩询问:
“你们二位,去哪儿呀?”
“想到哪儿就到哪儿。”焦班尼略有些难为情地回答。
“那太好了。这列火车实际上哪儿都可以去。”
“你去哪儿呀?”柯贝内拉突然气冲冲地冲那人问。焦班尼愣了一下,不禁笑了起来。这时,坐在对面的一个头戴尖顶帽、腰挂一条大钥匙的男人,也望着这边笑了。柯贝内拉也不由得红着脸笑了起来。红胡子虽然没有生气,但面部有些痉挛,紧张地说:
“我马上就下车,我是靠捕鸟谋生的。”
“捕什么鸟?”
“仙鹤、大雁,还有白鹭和天鹅。”
“仙鹤多吗?”
“多得是。仙鹤一直都在叫呢,你没听到吗?”
“没有啊。”
“现在还在叫呢,你仔细听。”
他们俩竖起耳朵,仔细倾听。从咣当咣当的车轮声和风吹芒草声浪之间,传来一阵如泉水涌流的声响。
“你是怎么捉仙鹤的呢?”
“你是说仙鹤呢,还是白鹭?”
“先说白鹭吧。”焦班尼觉得随便说什么都行,敷衍着说。
“捉这家伙最容易不过了。白鹭是天河的白沙凝固而成的。
她们终究是要回到河边来的,只要你在河岸上埋伏等待,当白鹭们飞回来,双腿将要着地还没着地的一瞬间,‘啪’地扑上去按住,就抓到了。白鹭马上就会僵硬,老老实实地死去。之后就不用说了,把它压缩起来就是了。”
“你是说把白鹭压缩起来吗?是做标本吗?”
“什么标本,人们不是常吃的吗?”
“奇怪啦。”柯贝内拉歪着头说。
“没什么可奇怪的,你们看。”说着,男人从行李架上取下自己的大包裹,敏捷麻利地解开袋子。
“来,你们看,这是刚捉来的。”
“真是白鹭!”两人不约而同地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