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旅馆-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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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夜里怎么回事?”老梁问他。
年轻警察气乐了,说:“压根就没那么回事,他来自首是晚上实在找不到地方睡觉了,又冷又饿,派出所不仅暖和还能找口吃的。”
“我说怎么进门先跟我要了俩馒头。”老梁也被气乐了。
年轻警察接着说:“那天夜里他躲在附近的居民搂楼道里过夜,听见警车响就下去看热闹,听别人说了一个案情的大概……”
在场的人听到这里恍然大悟。
“我说呢,怎么这事还有抢着往上冲的。”亮子趴在沈欢耳朵边上嘀咕。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沈欢拉着亮子跟老梁告别。
走到派出所门口,沈欢又停住了,“要不把这孩子带回去?”
“你真把旅馆当成福利院了?都住进去,白吃白喝,不走了怎么办?你养活?”
沈欢说:“可这大春节的,你让他住哪儿?”
“人家父母双全,你以为派出所的人想不到给他们家打电话?石家庄到这儿也就三个钟头,今天晚上这小子就能到家吃上饺子了。”
沈欢想了想,觉得亮子的话有几分道理,便回到了旅馆。
孟宪辉打电话到旅馆,说他有两张话剧的票,那秋去参加一个朋友的生日聚会不能去,请沈欢去,沈欢满心欢喜地答应下来,让亮子待在旅馆照应着葛大爷。亮子听了这样的安排,心里一百个不乐意,他不是不乐意留在旅馆,他是从心里不愿意沈欢跟孟宪辉这么亲密。在谷小亮看来,韩东方的出名让沈欢的亲戚朋友都跟着荣耀,连经常跟他在一块喝酒的那帮开出租的哥们知道他是大画家韩东方的小舅子,都不敢再小瞧了他。韩东方对谷小亮也好,他每次回来,吃的穿的用的都给亮子带回来不少。亮子尊重韩东方,他做梦都想成为一个像韩东方那样有知识、有社会地位又有钱的人。
韩东方最穷的时候还没有谷小亮富裕,那时候谷小亮还开着自己的小公司,出于对艺术的敬畏,谷小亮会隔三岔五地请韩东方出去喝啤酒吃羊肉串。尽管韩东方并不愿意跟他聊画画、聊未来,谷小亮仍感到他通过与韩东方的交流增长了不少的见识,这些都是他跟他的哥们聊天时的资本,使得谷小亮在他的朋友堆儿里逐渐成为一个受人欢迎和渊博的人。
两年前的春天,谷小亮一个人待在旅馆,接到过韩东方从国外打回来的电话,他说要找沈欢,谷小亮说她出去了,本以为他会挂掉电话,却没想到韩东方在电话里问他:“亮子,你姐是不是有别人了?”
亮子立即辟谣说没有的事,并向韩东方列举出数个“沈欢的一天”,以证明沈欢并不是像他想的那样。然而韩东方只是在电话里笑了笑,他让亮子转告沈欢,即使沈欢真的有了男
朋友,他也会为此感到高兴,在他心里,沈欢是唯一真正爱他也被他爱的女人。
那次电话让谷小亮困惑了很长一段时间。既然是爱她也被她爱,为什么两个人不能向大多数人一样生活在一起呢?不管是在国内还是在外国,只要他们想,总是随时能够生活在一起的。谷小亮迄今还没谈过一次完整的恋爱,他唯一产生过爱慕也接受他爱慕的女性是他姐姐生孩子时候请的一个安徽保姆,当他们的关系刚刚取得了一些突破性进展的时候,年轻保姆往老家寄出了一封汇报生活的家信,很快,就有一个愁眉苦脸的男人抱着两个娃娃顺着信封上的线索找上门来,直到那一刻谷小亮才明白保姆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妈,这使得谷小亮与保姆恋情夭折的同时也终于解开了他心中由来已久的谜团——难怪她对带孩子有着如此丰富的经验。
“谷小亮,我跟你说话呢,没听见啊?”沈欢瞪着眼睛对他喊。
“啊?说什么?”
“那一大摞纸盒子你搁哪儿啦?”
“西边房间里,你找什么?”
“皮鞋。”沈欢边往西走边回答。
等她抱着一双她非常喜欢、平时舍不得穿的黑皮鞋回来,发现亮子正用形容不出来的惊叹的眼神看着她。
“怎么了?”
“您只是去看场话剧,至于吗?”
“我怎么了?”每当听到谷小亮这种语气,她都发自内心地感到不快。沈欢发现只要她跟孟宪辉单独有点什么活动,亮子都无一例外地会用这样的调调跟她说话,用那样的眼神盯着她看,就好像他知道了什么天大的秘密。
沈欢甚至问过自己是不是真的对孟宪辉动了感情连自己也没有发觉,本来她可以肯定地告诉自己这没什么,但谷小亮的反应和那秋隔三岔五的那些酸溜溜的话让沈欢越来越对自己产生怀疑。
见谷小亮不说话,沈欢感到气愤,她质问:“你怎么就认定了我跟孟宪辉好上了?你有什么证据拿出来!”
谷小亮低下头说:“我是男的我知道男的怎么想,我看出来孟宪辉喜欢你。”
“那那秋呢?”
“他也喜欢那秋,他对你们俩不是同一种喜欢。”谷小亮像受了多大的委屈,撅着嘴。
“那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找韩大哥,结婚,离开这……”
“行了行了,我的事不用你操心,管好你自己就得了。”沈欢又开始不耐烦,当着亮子的面换了一条裤子,穿上那双皮鞋,对着镜子照了照,“这身儿怎么样?”
亮子斜眼瞧瞧,“穿什么衣裳不还是你自己。”
“你什么意思啊?”
《幸福旅馆》 一次完整的恋爱(2)
“我……哎,算了,你要去就去吧,反正我说的话你也不信。”
沈欢听亮子这么说也就不再理他,拎着皮包走到门口,忽然停住又问了亮子一句:“你说什么是爱情?”
谷小亮愣了一下,“爱情?你跟我这样一个光棍青年谈爱情?”
见沈欢没反应,他想了想说:“爱情……就是……你追我赶十三不靠。”算是回答。
这句话惹得沈欢想了一路,一边想一边在心里笑,她真没想到亮子居然能说出这么值得思考的话来。见了孟宪辉,她问他:“爱情是什么?”孟宪辉却说:“什么都是,什么都不是。”这让沈欢隐隐觉得他的表弟谷小亮庸俗的外表之下隐藏的其实是一颗不平凡的心。
话剧看得没滋没味,散场的时候沈欢已经靠着椅子睡着了,被孟宪辉叫醒之后,沈欢伸了个懒腰不满意地说:“这就演完啦?”
“走吧,虽说看话剧是为了放松,可你上这儿来睡觉也不对啊,还是回去睡吧。”
看着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沈欢才懒洋洋地从椅子上起身,“走吧,可惜了这么贵的票。
”
“谁说不是呢!”孟宪辉在她身后来了一句。
刚到剧场门口,那秋就朝他们招手,沈欢赶紧扭头对孟宪辉说:“瞧见没有,那秋开始对咱俩不放心了。”
“不至于,不至于,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我娶了你们俩谁我都高兴。”
“那你还不麻利地把婚结了?”
“再等两年吧……”
见了那秋的面,沈欢佯装愤怒地对她说:“就看场话剧的功夫你就不放心了?还上这儿来守着。”
“呸,谁稀罕看着你们呀!我有事找你们,饭吃到一半就跑过来了,到车上去说!”
三个人一溜小跑到了停车场,钻进了孟宪辉的小车,沈欢冻得直哆嗦,不住地叫孟宪辉把暖风开到最大。
那秋说在朋友的生日聚会上发现了一个和山下真树子要找的那个人有关的重要线索。
“今天吃饭的人当中有个电视台的记者,他说他在若干年前采访过一个被抓到日本当劳工的老人,也是在1945年前后回的国……”
那秋才说到一半,孟宪辉就迫不及待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全中国从日本回来的劳工有几万人,就你这还叫重要线索!”
“那被救下来的也有好几万?“你听我说完好不好!”那秋急切地说,“那个记者听说我在找从日本回来的这些老人,马上打电话去问,不料,那个老人已经去世了,但可以肯定的是他跟关树群在同一个矿山。老人的儿子记得很清楚,他父亲在世的时候无数次地跟他讲起过在日本的悲惨遭遇,曾经说过他们在1944年有过一次暴动,但没成功,他是为数不多的几个幸存者之一;另外,他父亲还跟他不止一次地讲过日本那些魔鬼似的看守,还讲到了一个总是想尽办法照顾他们的日本看守叫山下六郎……”
“真的?”沈欢一下子兴奋了起来,“这么说我们也找到了一个从山下先生当时所在的煤矿里活着出来的人!”
“可惜已经去世了。”那秋有些难过,“如果他还没有去世,一定也很乐意见到这位帮助过他的山下先生。”
“那我们还等什么?赶紧回去给真树子打电话吧!”孟宪辉说着话,已经把车开了出去。
沈欢他们回到旅馆,亮子正跟老梁在喝酒,一瓶二锅头已经喝光了,亮子手里的这瓶还剩了不到三分之一。亮子跟老梁在那称兄道弟。
老梁也喝高了,揪住谷小亮的胳膊不撒手,“兄弟,听见没有,你别看哥哥就是个小片警……”
“退休的!”亮子义正词严地纠正老梁,“说话你就退休了,你连片警也不是。”
“不对不对不对,我那是要退休,我现在还没退呢。你别看哥哥马上就退休了,可哥哥有熟人啊,交警、刑侦我好多熟人呢,你别看平常不大来往,等你遇到麻烦的时候,我说句话也管用,你信不信?”
“我用不上!我是良民!”亮子不屑老梁。
《幸福旅馆》 一次完整的恋爱(3)
“我是说,赶明你开车闯个红灯酒后驾车,只要没撞到人,就不都不算个事儿,哥哥我一个电话就替你摆平了……”
任老梁怎么说,亮子就是不信,“谁信呀!就你,你管好你自己吧,就你那锦旗,你那荣誉那还不是我跟沈欢……”
沈欢本来没想搭理亮子,一听亮子要说这个,忙不迭地把亮子从屋里拽了出去,“喝醉了你,睡觉去吧。”她把亮子关进一间客房,回来又劝老梁早点去休息。没想到,老梁从袖子里把那面锦旗给抽了出来,“沈……沈欢,你干嘛……干嘛不让他把话说完喽!就你们年轻人这点花花肠子还想蒙得过我老梁的眼睛!我……我知道怎么回事,所以,这个……我给拿回来了,不许弄虚作假……共产党员要……实事求是,你懂不懂?”老梁晃晃悠悠站起来,使劲拍打着沈欢的肩膀,“不管……不管怎么说,我活了这大半辈子,我得谢谢你们,本来……我就有一个遗憾,这要是不把锦旗给你拿回来,退了休,我这辈子就又……又多了一个遗憾……”老梁说着话,走出了屋门。
沈欢看着老梁的背影,愣了半天的神儿,她看着锦旗上那些闪着金光的大字,责备自己说:“这叫什么事啊!这么一来,老梁就更伤心了。”
“这样也好,就像他自己说的,一辈子没弄虚作假,临了来这么一场的确不应该。”
沈欢转向孟宪辉,“你说我怎么总是好心办坏事呢!”
“放心吧,总有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时候!”
那秋开始动手收拾亮子跟老梁喝酒的残局,沈欢拿着电话刚要拨号,忽然停住了,“那秋,咱现在给真树子打电话好像没什么意义吧?”
那秋一愣,“也是,光想着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了。这个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