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色生香-第4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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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士们一阵哈哈大笑,一个年轻的士兵站了起来,在指寻员鼓励的眼神下叉着腰冲着老厨师长大声的唱了起来:“憨老汉你莫着忙,你要唱曲同你唱;唱一个妹妹爱情郎,怕是你老汉接不上……”
唱完这几句,战士们一起轰然叫好;那边老头儿一脸的不屑,嘀咕道:“厄老汉也后生过咧!妹妹想情郎又咋,有啥接不上?”
那战士清了清喉咙,扯开西北人天生的好嗓子大声唱道──
“对面山的那个圪梁梁上,那是一个的谁?
那就是的那个要命的二啦妹妹……
东山上的那个点灯呀──西山上的那个明;
一马马的那个平川呀,了不见个人……”
唱了这四句,老厨师长歪了歪嘴,一副这算啥小菜一碟似的表情,刚要站起来接唱;人群里,一个清越亮丽至极的嗓音一下子把所有的人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叫人心神荡漾,满心沉醉──
“房前的那个大路……哎!亲亲你不走!
房后边走向……哎!亲亲一条小路,
半山坡那个上头……哎!亲亲种豌豆。
见了你知心话……哎!亲亲说不够!
妹妹站在那个圪梁梁上,哥哥站在那个沟,
想起我的那个亲亲呀!泪满流……”
一曲唱罢,在一片掌声、喝彩声中,大家都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在人群里找,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唱出这么美这么动人的声音。
一眼看去,易青和依依、杨娴儿等人惊讶地张大了嘴。接着战士的歌唱出了下半阕的居然是小意!
小意刚才也喝了半碗酒,一张俏生生的小脸红晕宛现,说不尽的娇柔妩媚。她毫不拘谨的站在人群当中,象一个豪爽泼辣的西北姑娘一样,大声的唱着陕北情歌向战士们那边叫号。
刚才还神气活现的揶揄老厨师长的那个战士,被小意反将了一军,立刻闹了个大红脸。俗话说当兵三年,母猪变仙女。这位兵哥哥几时见过小意这样年轻娇俏的漂亮女孩──陕北人敢爱敢恨,民歌里对爱情也是毫不虚伪、做作。小意冲着他一口一个“亲亲”,毫无羞怯掩饰的唱着,把这位朴实的小伙子唱得心头一阵阵鹿撞兔跳,脸红得站也站不稳了。
易青坐在兴高采烈的起着哄的人群中,突然心里生出一种慨然的感动,鼻子也微微发酸起来。曾几何时,那个见了所有男人都会警惕害怕的象根木头似的躲到一边去的小意,已经不见了;现在的这个打开了心防的、热爱生活的小意,就象一只羞涩的慢慢开放地花骨朵儿,正在向世人绽放着她深藏了多年的美丽;仿佛她童年与少年的全部苦难与不幸,都是为了铺垫她此时的美丽一般,使目睹着她的变化的人们,由衷的生出对生活的感恩之情来。
今天的小意,已经可以毫无心理障碍地享受和所有同龄女孩一样的生活了,时光岁月的力量和易青、依依等人的温情与爱渐渐的抚平了她旧日的阴影和心头的创伤。想到这些,一直象大哥哥一样关心着她的易青心头一阵温暖。
小意一曲唱完,那位战士立刻很识趣的坐了下来,不敢再叫板。高兴的老厨师长得意的冲对面喊道:“咋个不唱啦!厄们剧组的女娃厉害咧!厄说,厄们请剧组的大导演给厄们唱个酸曲可好咧?”
“好!好啊……”人群里立刻爆发出一片赞同叫好的喊声。
大家都没想到老头这时候算计起易青来,纷纷促狭的笑着,要把易青往人群中间推;连依依和杨娴儿也落井下石的使劲拍着手。
易青故作不屑的撇了撇嘴,拿过酒碗来喝了一口润了润,然后站到两个方阵之间,指着剧组那群人大声道:“你们别得意!说,刚才是谁把我推出来的?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们!你们以为让我唱个陕北民歌就能让我出丑了?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Hello Kitty啊?还真就难不倒我!”
“要唱快唱,别耍嘴啊!”
“你要是耍嘴就是个棒槌!”
在大家的哄闹声中,易青清了清嗓子,把一只手掌伸到嘴边拢成喇叭状,放声唱了起来──
“天上的白云你往哪儿飘,
陕北的信天游你知道不知道。
没能耐的在哭鼻子,
有肚量的唱曲子。
一肚子心事要出口,
情不自禁顺口流。
只要我吃上口钱钱饭,
信天游能唱三天半。
穿上新衣裳把秧歌扭,
一年的劳累在正月里擞。
跑旱船来打腰鼓,
想法子搏烈寻法子吼。
拦羊的嗓子回牛声,
吼起的信天游没人听……
才唱到一半大家就傻了眼了。倒不是易青的嗓子声音有多好,主要是……他唱的那种感觉和韵味,可以说把信天游那种特殊的气氛和内涵完全的唱了出来──非常的地道正宗,即使是当地人听了也会感觉,这就是一个住在窑洞里的赶羊后生唱出来的。
直到唱完了最后一句,余音袅袅之中,坐了一地悄然无声的人们才想起鼓掌。这一下叫好喝彩之声简直是崩天裂地,除了杨娴儿一脸意味深长的微笑之外,剧组的人差点没把嗓子喊哑了。
“再来一个再来一个。”路威带头的嚷嚷道,他在西北住了这么些年,都没学会这么正宗的信天游,易青的表现还真是把他这位求学时代的好友给震了一把。
易青喘了一口粗气,力不从心的笑着摇了摇手,学着老厨师长的口音大声道:“厄滴神咧!差点莫把厄老汉腔腔里个血挣出来!”看来易大导演比起“信天游能唱三天半”的当地后生,毕竟还是有差距,声嘶力竭的唱完这一曲,肺活量已经彻底的透支了。
在这群没义气地起哄围攻之下,易青实在是招架不住,到处找能给自己解围的替罪羔羊。终于被逼急了灵光一闪,对人群做了个安静莫吵的手势。大声道:“你们知道林小意的民歌怎么唱得那么好吗?我告诉你们,全是她的师傅周依依小姐教的咧!我最近都观察到了,一到等戏间歇,她们就和当地人学唱陕北民歌……你们大家。想不想听国际影后唱信天游?想不想听大明星唱情歌?”
这一招果然管用。依依这几年已经是国内最炙手可热的实力派偶像明星,相貌出众不说,演技为人也是有口皆碑,如果能听这么大的一个女明星唱陕北民歌,那还真是买演唱会地门票都没处听去。
易青这招移祸江东一使,依依立刻成了众矢之的。可怜她使劲推脱也推不掉,只好一脸无辜的被大家给推了出来,苦大仇深地剜了易青一眼,作势要打。
易青扮了鬼脸,连忙躲回杨娴儿身边去坐下。
依依整了整衣服,道:“那我就唱一个,唱一个这两天刚学的。唱得不好大家别见怪。”
“不怪不怪,快唱快唱!”
哄闹声中,依依静静的想了想词儿,轻启樱唇,莺声漫漫的唱了起来──
“满天的花哟满天的云,
细箩箩淘沙半箩箩金。
妹绣荷包一针针,
针针都是想那心上人。
哥呀!
我前半晌绣,
我后半晌绣,
绣一对鸳鸯长相守。
沙濠濠的水呀流不住,
哥走天涯拉上妹妹的手。
哥呀!
我前半晌绣,
我后半晌绣,
绣一对鸳鸯长相守。
沙濠濠的水呀流不住,
哥走天涯拉上妹妹地手。
哥呀……”
女儿一曲信天游,唱得黄河水倒流。
在陕北信天游中描写男女之间甜蜜、感伤、离别、相逢的内容最多。依依这一首歌娓娓唱罢,听得人心神跌宕,热泪盈眶。这歌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多情少女绣鸳鸯、妹在灯下想情郎。那种凄美哀婉的美感,被依依的歌声演绎的淋漓尽致,与刚才易青的慷慨豪迈的歌声相比,又是另外一种风情。
这么美的人,唱这么美的歌,大家的心神都陶醉了,简直就忘记了鼓掌,四下周围都是一片“再来一个”的喊声。
依依肚子里的陕北民歌实在是有限,正是献丑不如藏拙,哪敢多唱,连忙做好做歹的脱了身,一回头把杨娴儿给推了上去。
杨娴儿倒是没有半点的推让做作,英姿飒爽的往人群中间一站,大声问道:“谁来同我唱?”那架势,活脱脱就是一个会唱酸曲的西北漂亮婆姨。
等到她真正开腔一唱,顿时把所有人都唱得傻了眼。甭管是什么小调、信天游、相思调还是什么套曲,杨娴儿都熟悉的好象自己就是这块土地上长大的一样,一首接一首的唱将出来,几个当地人围着唱,一点也难不倒她。而且那种将门之女骨子里带出的气魄,更是令在场的须眉男子汗颜。
……
长夜乐未央,欢心酣畅。此时已经临近深夜,和大家一起闹了半夜的易青坐在人群之中,微微感到了些许疲惫,不过更多的还是发自内心的平安喜乐。
他喜欢这样的感觉,喜欢这样的生活,喜欢这样和大家在一起。
刚才喝下去的几斤黄酒。现在渐渐的泛涌上来,一阵阵酒意微醺,让他感到脸上发热,身上暖洋洋的。
他悄悄的离开人群,走到远处一块空旷的地方静静的坐下。
仰首向天。高原上的星空总是这样的低,仿佛一伸手就能摘到似的;璀璨的银河如天桥般横亘蓝宇,在夜空中显出一些神秘地宁静安详来。
远远的欢闹声忽高忽低的传来,更令他感到四下里越发地静了。
他惬意的活动了一下肩颈,长长的叹了口气。
忽然,一个声音在身后温柔的道:“怎么不去听娴儿唱歌,一个人坐在这里叹什么气?”
易青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这个声音对他来说,实在是太熟悉了。
他一言不发的脱下外套,铺在身边的地上,道:“地上太凉,坐在这里吧。”
依依笑着坐了下来,轻轻的靠在他身边。
两人谁也不想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星空。良久,依依忽然问道:“对了,你什么时候学地信天游?我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唱得还真好。我学了那么久,还不如你。”
易青微笑的侧头看着她,轻声道:“你还记得不记得?我们毕业那年,我和娴儿曾经一起开着吉普车,周游全国采风,去寻找艺术的真谛?”
“噢……我说呢,原来是这样。”依依恍然大悟的道。
易青轻叹一声,回忆着道:“我们那个时候,在陕北停留的时间最长。这个地方实在太让我们着迷了。在我们这个过早的失去了天真、文化思维趋于陈腐、定格的国度里,陕北这个地方绝对是个异类。这里的人生活在沟沟声峁绵延起伏的黄土高原,喝着黄河水长大,他们如黄土地般朴实无华,似黄河般深厚高大。尽管面对着广种薄收、十年九旱地惨淡光景,但陕北人依然深爱着这片生兹养兹的黄土地。他们整年整月面对的是深沟巨壑、荒漠风沙等艰苦的环境,但恋土意识很强的他们并没有逃避现实,而是用信徒般的虔诚、执着憧憬和创造着美好的生活,他们对这片土地的热爱并不是直接浮华的表露出来,而是含蓄地将满腔豪情热血唱入信天游中,表达自己对这块土地的深厚感情……”
“你说的真好……”依依崇拜的仰着头,望着他,轻声道:“在这里拍戏这些天,我也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