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色生香-第4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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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节,一样也不落一样也不少;饿了要吃、渴了要喝、困了要睡,冷了热了都得照顾体谅着,寻常人的舒服日子。普通人地懒心惰性,样样都全活儿──象这样做人做戏,您还指望能出好活儿?您还有脸面让观众捧着你敬着你?”
……自我周依依不象易寻那样满肚子学问,会讲一堆大道理。我只是个演戏的,一辈子除了这个不会干别的。但是我就记得,当年入行学东西的时候,学院传手艺给我地老师们说过──天不亲、地不亲、爹不亲、娘不亲,要说亲,观众们最亲!我就认一条,只有咱们流上三船五车的汗、遭上七茬六遍的罪。把整个心血熬出来捧上去,才能对得起咱得亲人,才能对得起观众!要说人情,咱们这行儿,干得就是不近人情、不讲人情、不顾人情的活儿,无论什么情况下,把戏做到最好、最足,对得起观众、对得起祖师爷赏这碗饭吃,才是咱们这一行最大的人情;才是对观众、对衣食父母的大人情!”
一段话说完,依依的面容依旧平静,仿佛这个人就是水晶做的、玉制的,永远那么明净皎洁;可她所有的坚持、所有地智慧、所有的美德、所有善良的柔软,以及一腔火一样滚热地激情,都藏在矜持的内里,不爱张扬,不轻易表露。
这一番话,让整个小圈子静静的,许多人都低下了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老刑师傅叹息着摇了摇头,对几个组头儿苦笑道:“咱们在这行里干了半辈子,今天让一个后辈丫头给咱们上了课了,咱这张老脸,真是该撕下来扔了。依依小姐,我老刑服你啦!”
一个老师傅在旁边接上话说道:“依依姑娘,您说的这些,其实只要是行里的,人人都懂。咱们并不是不守规矩,实在是这些年来,这些老理儿老规矩,早就被后来的人扔得差不多了,现在样样都讲钱,讲为自己个儿打算,谁还讲这些个?现在的小年青、小明星,成天就想着一夜成名、飞黄腾达,上镜就抢戏,下场使心机;出名基本靠脱,演戏基本靠说;不敬前辈不修业务,更不用说十万八千里远地观众了,在有些人眼里,观众只是好糊弄的大头、羊牯罢了!要说咱们华星,确实是我这半辈子来见过的,少数没沾染这种歪风的公司;可是这几年路走得太顺了,颂扬赞美的话听得多了,咱们不知道怎么的,也渐渐浮躁了起来。所以我说呀,依依姑娘,你今天这件事,干得好,干得及时!这不是一段戏的事儿,而是咱们整个公司、整个这一伙人的态度和心气儿的问题。要是今天开了这个头,不用几年,咱们跟那些凑戏蒙钱的公司,还有什么区别?”
话说到这里,易青忽然意味深长的看了依依一眼,那眼里,除了欣赏和肯定,还有一点感激和欣慰。他心中蓦然一动,想起许多年前宝叔闲谈时跟自己转述过的出自孙老爷子的一番话。
老爷子说,对看他易青而言,小茹会是他良好的臂助和生活上的伴侣;可是在他人生的关键时刻、最需要人点醒的时候,真正能成为他的定海神针的,还是那位女状元周依依小姐。
许多年过去了,生活反复的证明着,老爷子超人的睿智和独到的眼光。事实确如他老人家当初预言的那样,依依凭着一颗晶莹剔透的清新明澈的心,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里,但是她从不轻易表态;她只在最关键的时刻,只在事态最需要她的那一个点儿上,突然平静从容的说出自己的意见,令人恍然,又令人心折。而她自己,却总是那么一副清爽淡雅的模样,好象自己只是做了一件吃饭喝水一样平常简单的事情一样。
华星集团这么多年来,能够发展得这么快,在竞争激烈的国际市场和国内的同业竞争中脱颖而出、屹立不倒,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这个集体从易青本人开始,自上而下的具有这样一种“较真儿”的精 神,一种在艺术上“斤斤计较”的精神,一种近乎偏执的对艺术的狂热和不计一切代价要为观众负责的、对自己的职业负责的高度责任感──这种“华星精神”,在依依的身上有着最集中最鲜明的体现。
但是也许是顺风路走的太多了,成就来得太顺太快,正所谓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难,任何人面对这样辉煌的成绩,都免不了会松劲、会自满。易青现在回头想想,觉得今天自己真有点神使鬼差,在他的字典里,怎么可能会出现“差不多就行了”、“能将就就将就点吧”之类的概念呢?
只是为了提早点过年这样的理由,自己居然降低作品的质量,怀着“差不多就行了,反正也是ZZ任务”,就按照一般主旋律的套路应付了事了;不但是自己,居然整个剧组的人都是和自己一样的心思,只顾着自己那一点点心情感受,一点也不考虑作品的质量和自己的职业道德与责任──这在华星创业之初,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幸好有依依!
有时候人身在局中,不由自主,倒不见得是易青和华星易家班的人都堕落了,但是一个群体的腐化和松懈,往往就是从这么一些最小的细节和一些不起眼的事件开始的。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很多时候,只是那么一点点的松懈,一点点的惰性,就悄悄的注定了一个人、一个企业、一个团队走向滑坡和失败的道路。因为已经获得了成功,已经获得了名气和财富,以及与之俱来的安逸生活,所以就想着马虎一点吧,偷点儿懒吧,反正人家也看不出来,反正差不多就行。
无数的差不多,慢慢的就变成了“差得多”。在中国的电影行业,有多少欣欣向荣的公司,赚了大钱之后渐渐的陷入了名利享乐的泥沼,又有多少原本朝气蓬勃、意气风发的导演、艺术家,在成名之后慢慢的变成了只会凑出一个戏来赚钱的“将就型”导演。
如果一个公司,一个导演,都能有依依这种“要说亲,观众最亲”的觉悟和心态,普天之下,又有谁能撼动你的金饭碗?又有谁能动摇你既得在手的名和利?
一个企业,如果能有一个象依依这样兰心慧质的人──平时不多话,只是静静的在旁边看着;可一到关键时刻,当所有人都身在局中犯迷糊的时候,她能清醒的挺身而出,而且挺身而上,毫不客气、毫不妥协的坚持原则──有这样的人,真是整个企业的福气。
今天这件事,如果换了小云,打死也不会干这种得罪人的事;要是换了孙茹和杨娴儿,恐怕当易青叫过、叫收工的时候,她们决不会拂逆他的意思,但是会在事后委婉的提醒他。
不过这样一来,且不说事后补拍所要消耗的资源和浪费的资金要以数十万计,但就戏本身而言,从演员到摄影到寻演自身,都不可能保持当时的那种状态和感觉 了──艺术这个东西,本来就是不可再现的,不象物质生产,没有什么过后再补这回事;日后再花十倍的时间精力,你想叫依依再找到今天这种创作的感觉,做出这种水平来,那都是扯淡了。
只有依依,她敢毫不犹豫的得罪所有人,敢毫不客气的冒犯寻演的权威,在导演叫过的时候大声的说不行,我说重来就必须重来!
公生明,正生威。壮哉依依!
“不说了不说了,大过年的……”一直在美工组里招呼自己属下的杨娴儿凑了进来──美工部门是一个剧组人数最多的单位,每次有这种活动杨娴儿都比易青这个导演还忙。她分开人群,拿着一个酒碗,笑呵呵的道:“干咱们这行的人,吵归吵,转身好。脾气也发过了,道理也说完了,我看这样好,谁也别把话搁在肚子里。来,大家一起干上一碗,好好过个年!”
她这样一解围,立刻缓和了人群中有点紧张、有点感慨的气氛,众人随即又喜气洋洋的说笑起来。
剧组里的人一层层的围了上来,向易青和依依敬着酒,说着些对依依敬佩钦服的话;一坛坛的黄酒从路威他们拉来的大卡车上卸了下来,到处洋溢着酒香和人们的欢声笑语。
在易青他们的外围,来这片场院庆祝新年的人们也半点没有闲着。从居民区里走出来凑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好象这里比电视上地春节晚会更吸引人似的。
那边,连队指导员已经带领着战士们和当地居民面对面的坐了下来,在路威的带头叫号下和当地人拉起了歌。
西北人都是唱曲地高手,尤其是陕北的民歌昂扬着黄土地上泥土的芳香,流淌着黄河儿女最通俗的词汇和最亮丽的激情,她是我们这个民族几千年来积淀在黄土地上的文化精粹。
陕北民歌具有着鲜明的地域特征:土气、大气、美气──土得掉渣、大得雄奇、美得撩人。这种既通俗又亮丽的特色足以使其站在歌坛圣殿之上,用小调小曲宣泄黄钟大吕之势。
这种特色,立刻就在几个当地战士嘹亮粗犷的嗓音里体现了出来;路威他们这边,几个大食堂的当地大厨师傅们也不甘示弱,扯着嗓子就和他们飙了起来。
在这样放浪形骸、豪迈不羁、喜悦酣畅的节日气氛里,酒酣耳热的易青和剧组的成员都有了种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感受。喝过了酒的人们脸上红扑扑的,大声的说笑欢闹着,不知今夕何夕,忘却了此身在何乡。
站着听大家对了几首歌,路威他们这边的居民方阵渐渐的败下阵来。要说唱曲唱不过战士们倒也不见得,只是人数上实在悬殊太大,当地人一共只来了一百多人,加上路威他们天路集团的和大食堂地师傅们,也还不到战士们人数的一半。
眼看好朋友不支了,易青和剧组里那些好事之徒立刻大声的哄闹起来,挽着袖子加入到路威一边的阵营里去。这下子优劣形势立刻扳转了过来,两边斗了个旗鼓相当。
在陕北,人们的喜、火、哀、乐哪一种情感,都可以用民歌的形式来表达。无论是站在崇山峻岭之巅,还是走在弯弯曲曲的山道里,或者行进在一马平川的大路上,到处都可以听到顺风飘来的悠扬歌声。黄土高原上,既有婆姨们如泣如诉地低婉吟唱,又有后生们的“拦羊嗓子回牛声”的高歌回荡。
陕北民歌种类是很多的。什么四季歌、五更调、揽工调;还有酒歌、秧歌、劳动号子、歌舞曲;加上榆林小曲、陕北套曲、二人台、风俗歌、宗教歌曲和探家调林林种种;不过要说起名气和震撼人耳朵的程度,恐怕还得推“信天游”为尊。
天路学院大食堂的这位老厨师长──真没看出来他居然是个唱信天游的高手。后来易青才知道这位老人当年可是放过羊走过西口的,平时在厨房做饭干活儿的时候都爱扯上嗓子唱几口,肚子里的歌比头上的花白头发还要多。
老头刚才被一群当兵的后生围攻,逼得不善,差点把一世英名断送在这里,这时候被剧组几个有名的大嗓子加进来帮了一把,缓过了口气,大概心里十分不忿。冲着对面嚷嚷了起来:“你们这些兵娃娃,恶地狠!围着厄(我)老汉喊喊,差点莫(没)把厄腔腔里个血挣出来。这会儿厄们帮忙地来了,咋不唱了咧?”
战士们一阵哈哈大笑,一个年轻的士兵站了起来,在指寻员鼓励的眼神下叉着腰冲着老厨师长大声的唱了起来:“憨老汉你莫着忙,你要唱曲同你唱;唱一个妹妹爱情郎,怕是你老汉接不上……”
唱完这几句,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