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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渴望生活--凡·高传 作者:欧文·斯通-第39章

小说: 渴望生活--凡·高传 作者:欧文·斯通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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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发现。有一次,当他突然转过身去的时候,看到一个女人的白裙子在一棵树的后面消失。另一次,他从一个织工家里出来的时候,一个人影飞快地沿路匆匆跑掉。第三次,他在树林里作画,离开画架,到池塘去喝口水。回来后,他发现未干的油画上有手指印。

  他花了差不多两个星期才捉到那个女人。他在荒原上速写掘地者;离他不远有一辆破旧的被弃的货车。他在作画的时候,那个女人站在车后。他突然收拾画布和画架,佯装准备回家。那女人赶快抢先奔去。他毫不引起她怀疑地尾随着,看到她走进牧师住宅隔壁的房子。

  “左边隔壁住的谁家,妈妈。文森特问,当晚他们全坐下吃饭的时候。

  “贝格受家。”

  “他们是谁?”

  “我们对她们不太了解。有五个女儿和母亲。父亲显然已经死了。”

  “她们是什么样的人?”

  “很难说;她们相当神秘。”

  “她们是天主教徒?”

  “不,清教徒。父亲是牧师。”

  “哪个姑娘还没有出嫁?”

  “晤,一个也没有出嫁。你问这干什么?”

  “不过好奇而已。谁养家呢?”

  “没有人。她们好象很有钱。”

  “我猜想你恐怕不知道姑娘们的名字吧?”

  “不知道。”他的母亲好奇地望着他。

  第二天,他回到田野里的老地方。他要捕捉在成熟了的麦地里或衬着山毛样枯叶的农人形象的蓝颜色。他们穿着自己织的粗布衫,经线黑色,纬线蓝色,形成了黑蓝的条纹花样。

  当衬衫穿旧,由于风吹日晒而褪色的时候,便呈现出一种模模糊糊的素静雅致的色调,刚刚好透露出衣衫下的肉包。

  早晨十点钟光景,他又感觉到那女人在后面。他从眼角里膘见被弃的货车后树丛里她的衣裙。

  “今天我要捉住她,”他喃喃自语,“即使不得不把这张习作半途而废。”

  他逐渐养成了一气呵成的习惯,在一阵热情进发之中把面前的景色画下来。老的荷兰绘画最打动他的地方,就在于这些作品画得快,大师们一笔画成,决不修改。他们迅疾地描绘,以便把原始印象原封不动地保持下来,把构思主题的情绪原封不动地保持下来。

  创造性的热情使他忘记了那个女人。一小时后,他无意地朝四下里望望,看到她已经走出树林,就站在被弃的货车后面。他要扑过去抓住她,问问她为什么老是跟住他,可是他无法放下画笔。过了一会儿,他再次转身,出乎意料地发现她站在破车前,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他。这是她第一次露面。

  他狂热地画着。他愈拼命地画,那女人似乎愈向他走近来。他注入在画布上的热情愈多,洞穿他背部的那双眼睛也就变得愈炽烈。他把画架朝阳光移动一下,看到她站在田里,在破车和他的中间。她似乎象一个受了催眠的女人,在梦游。她一步一步愈走愈近,每走一步便停一停,想退缩,却又稳步向前,被某种无法自制的力量推向他去。他感到她就在背后。他旋转身子,盯住她的眼睛。她的脸上露出惊慌、激动的神情,似乎陷入了某种无法自制的莫明其妙的感情之中。她没有对文森特看,而是直望着他的画。她没有作声。他返身作画,以最后一股劲儿画完。那女人没有动弹。他能够感到她的裙核磁到了他的上衣。

  时近黄昏。那女人在田里已经站了许多时间。文森特精疲力尽,创造性的兴奋使他的神经接近脆弱的边缘。他站起身来,转向那女人。

  她的嘴唇干燥。她用舌头舔舔上唇,然后用上唇湿湿下唇。这一点点湿气立刻消失了,她的嘴唇又干了。她的一只手按住喉咙,好象呼吸困难。她想开口,却讲不出话来。

  “我是文森特·凡·高,你的邻居,”他说,“不过我猜想你是知道的。”

  “对。”这句话轻得他几乎听不出来。

  “你是贝格曼姊妹中的第几个?”

  她摇晃了一下,一把抓住他的衣袖,使自己站稳。她又一次用干燥的舌头舔舔嘴唇,几次想讲,终于进了出来。

  “玛戈特。”

  “你干吗老是跟着我呢,玛戈特·贝格曼?几个星期以来,我早就知道了。”

  她嘴里漏出一声哑叫。为了支撑自己,她的指甲拖入了他的手臂,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文森特跪下来,手臂枕着她的头,把她眉毛上的头发向后持去。夕阳正在西下,映红了田野和拖着疲累步子回家去的农人。只剩下了文森特和玛戈特。他仔细地看着她。她并不美。

  大概三十多岁光景。她的嘴在左边嘴角上突然刹住,但右嘴角有一根细细的线差不多一直延伸到下巴。双眼下有一圈蓝色,里面有数颗肉色的小雀斑。她的皮肤刚刚开始起皱纹。

  文森特随身带的水壶里还有点水。他用一块擦颜料的破布蘸水湿湿她的脸。她的眼睛突然张大,他看到那是一双美丽的眼睛,一双深棕色的、温柔的、几乎是神秘的眼睛。他用手蘸了点水,洒在玛戈特的脸上。她在他的胳臂中哆嗦。

  “你感到好一点了吗?玛戈特?”

  她躺着,那么同情、那么敏锐、那么理解地盯着他的又绿又蓝的眼睛。转瞬间,在一阵从内心深处迸发出来的惊恐的呜咽中,她伸出双臂抱住他的颈项,把嘴理在他的胡须里。

  第二天,他们在离村稍远的一个约定的地方会面。玛戈特身穿一袭妩媚的高领自亚麻布裙衫,手里拿着一项凉帽。尽管与他在一起仍然感到紧张,但比起前一天来,她似乎自制得多了。看到她来,文森特使放下调色板。与凯的雍容华贵相比,她不及万一,但与克里斯廷相比,她是一个十分动人的女人。

  他从小凳上站起来,手足无措。他通常偏恶那些盛装的女人;他所接触的都是些穿短外套和裙子的女人。所谓上层阶级的荷兰妇女引不起他描绘和观看的兴致。他偏爱普通的劳动妇女;她们常常是夏尔丹式的。

  玛戈特靠上去吻他,泰然自若,就好象他们已经相爱了很长一阵子,然后紧贴地,不停地打颤。文森特为她把自己的上衣铺在地上。他坐在小凳上,玛戈特靠着他的膝头,抬头仰望着他,那种眼神,他以前从来没有在哪个女人的眼睛中看到过。

  “文森特,”她说,纯粹是出于一种快乐而唤着他的名字。

  “嗯,玛戈特。”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或怎么说。

  “昨晚你以为我不正经吗?”

  “不正经?不。我怎么会这样想呢?”

  “你也许很难相信,不过,文森特,昨天我吻你,这是我第一次吻一个男人。”

  “怎么啦?你从来没有恋爱过吗?”

  “没有。”

  “多遗憾。”

  “不是吗?”她沉默了片刻,“你爱过别的女人,是吗?”

  “爱过。”

  “很多吗?”

  “不,不过……三个。”

  “她也爱你。”

  “不,玛戈特,她们不爱我。’“可是她们应该爱的呀。”

  “在恋爱方面,我一直不走运。’玛戈特靠得更近一点,手臂搁在他的腿上。她的一只手好玩地抚摸他的脸庞,摸摸笔挺有力的高鼻、丰满张开的嘴和坚硬的圆下巴。一阵奇怪的哆嗦通过全身,她缩回手指。

  “你多结实呀,”她喃喃地说。“你的一切都那么结实:手臂。下巴和胡须。我从来没有认识过象你这样的男子。”

  他粗卤地捧起她的脸。震颤着的爱意和激情使这张脸显得妩媚动人。

  “你有点喜欢我吗?”她担心地问。

  “是的。”

  “想吻我吗?”

  他亲吻她。

  “请别把我想得很坏,文森特。我情不自禁呀。你瞧,我爱上了…啪…我没法离开你。”

  “你爱上我?你真的爱上我了?不过怎么会的呢?”

  她靠上去,亲吻他的嘴角。“就是这样,”她说。

  他们静静地坐着。稍远一点是农人们的墓地。世世代代以来,农人们就在这块他们活着时耕种的土地上安启。文森特正想在画布上表现死亡是一件多么简单的事,简单得就象秋天的残叶凋落、一块土地被翻耕、一个十字架。四周的田野—一教堂公墓的野草,长到矮墙外便结束了——构成了以天空为背景的最后一根线条,就象海平线一样。

  “你了解我的情况吗,文森特?”她温柔地问。

  “很少。”

  “他们……有谁告诉过你……我的年龄吗?”

  “没有。”

  “哦,我三十九岁。再过几个月就是四十岁了。在最近五年里,我一直在对自己说,要是四十岁内不爱上一个人,就自尽。”

  “可是,恋爱是容易的事儿呀,玛戈特。”

  “啊,你这样想吗?”

  “是的。唯有反过来被爱才是困难的。”

  “不。在纽南,恋爱是很不容易的。二十几年来,我拼命想爱上一个人。可是从来没有如愿以偿。”

  “从来没有。”

  她的眼睛望着别的地方。“曾经有一次……我还是一个女孩的时候……我喜欢过一个男孩。”

  “是吗?”

  “他是天主教徒。她们把他赶跑了。”

  “她们?”

  “我的母亲和姊妹。”

  她跪在田里厚厚的沃土上,漂亮的自裙衫弄脏了。她的两肘捆在他的腿上,双手支着脸。

  他的膝头微微地碰到她的身侧。

  “一个女人的生活中要是没有爱情的话,是空虚的,文森特。”

  “我懂。”

  “每天早晨醒来的时候,我总对自己说:‘今天,我一定能找到我爱的人!别的女人都是那样,那末我为什么不呢?’然后,夜晚来临,我依旧孤单和不幸。无尽头地虚度光明,文森特。我在家没事可干——我们有佣人——每个小时都充满着对爱情的饥渴。每天晚上我对自己说:‘尽管今天活过来了,你还是象死的一样。’我一直以这样的念头——无论如何,终有一天会出现一个我能爱上的男人——支撑着自己。我的许多生日过去了,三十七,三十八和三十九。我再也不能面对四十岁的生日而没有恋爱。然后你来了,文森特。现在我也终于恋爱啦!”

  那是凯旋的欢呼,好象她取得了什么伟大的胜利。她仰起身子,抬头接受亲吻。他轻轻地把她柔软的秀发从耳边向后持去。她伸出双臂搂住他的脖子,接连不断地狂吻。坐在画家用的小凳上,调色板放在身旁,农人墓地就在前面,拥抱跪着的女人,被她满溢的热情浪潮所淹没,文森特有生以来第一次体味到一个女人外溢的爱情之甜美的能医治创伤的香膏。他战栗着,因为他知道他是在神圣的基础上。

  玛戈特坐在他两腿中的泥地上,头往后枕在他的膝上。她的两顿撤晕,她的双眼闪烁,她费力地深深地喘着气。爱情使她容光焕发,看上去不满三十岁。文森特,神魂颠倒,尽抚摸她的柔嫩的脸,直到她握住他的手,亲吻着,把他的手心贴在她那燃烧的面颊上。过了一会儿,她开口说。

  “我知道你并不爱我,”她平静地说,“那要求过多了。我只祈求上帝让我堕入情网。我从来也不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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