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弃疾传-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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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看着原先多如牛毛的大小义军或被金兵铲除,或者自动解散藏匿,已所剩无几,义端有些着了慌。才觉莫知所从之时,辛弃疾前来劝说他归服耿京帜下,思忖一番,心里主意就拿了个大概:金人的天下怕还会稳坐下去,南宋迟早会灭,义军也是秋后蚂蚱,倒不如先假装合并到耿京那里,待掌握虚实军备、有些本钱后就找金人换一官半职,才算不枉一场辛苦。
从到耿京营中第一天起,义端就前前后后留意着所有事项,一一密记在心头,待熟悉掌握得差不多时,却想尚无法让金人相信自己,于是脑筋动到了辛弃疾手里那方金印上。
义端放下酒葫芦,大大咧咧坐到一旁桌边,道:
“这日子,闷得慌。老辛,你也辛苦了,来,一起喝两杯 !”
辛弃疾公务未完,但又觉盛情难辞,加上确实几日未沾滴酒,不妨今日稍稍休息,小饮一回,于是忙命手下兵卒去备些菜来。
……
帐外月色溶溶,帐内推杯换盏,辛弃疾早已经有了几分醉意,没多会就趴在桌上昏睡过去。酒里的蒙汗药起了作用。
这时已到三更,万籁俱寂。衬着冬夜的晴空,白天纷乱吵嚷,布置杂乱的军营像突然变了个模样一般,褪去所有虚华、浮躁的修饰,只留下简单、明了、剪影一样的轮廓。突然见有一身影从辛弃疾帐中闪出,不久牵马避开哨卫,飞奔而去。
天空刚刚露白,辛弃疾就醒了过来,见少了大印,心中诧异,派人去找义端又找不着,稍一琢磨,便明白了八九成。他狠狠一掌拍在书案上。
事情禀知耿京,耿京大怒,别说这义端是由辛弃疾介绍引进,现在叛逃他脱不了干系,就仅丢印一件也属疏忽失职,应当重治,可要杀心觉不忍,不杀又恐众人不服,正掂量时,辛弃疾大声道“自己做事自己当,但徒死无益,只望将军给我三日期限捕拿义端贼子,如若不能,再死不迟 !”
耿京准许。
辛弃疾判断了一下义端去向,立即快马加鞭,狂奔追去,路上尘土四扬。
义端到底跑得不快,当天下午就被辛弃疾追了上来,望着辛弃疾剑眉倒竖,怒目圆睁的样子,义端脸色早成苍白,腿肚子发软,一斜身摔下马来,跪到地上磕头如捣蒜。辛弃疾心里恼恨他欺骗自己,又反复无常,并不作声,抢前一步 ,挥剑过去 ,但听“呛啷”声响,血点四溅,义端人头已在地上。
不多一会儿,辛弃疾单骑飞回,穿过从林,只惊得鸟雀四散。
1162年正月时候,僵冻的北方土地上空时不时炸响一两声爆竹,沉闷的气氛在瞬间似被撞出几点希望的火星。
山间蜿蜒的小道上匆匆掠过十来个身影。在经过仔细盘算和周密计划后,耿京派遣诸军督提领贾瑞和另外十人正式和南宋朝廷接洽,辛弃疾随往以备应答宰相等官的诘问。
宋高宗正在建康(今南京)行营巡幸,听说耿京数十万大军欲归顺自家,不觉大喜过望,连忙召见贾瑞一行,并一一封官赏赐:耿京任检校少保、天平节度使,贾瑞为敦武郎、□门祗侯,各自赐给金带;随同十人也一一得封,辛弃疾为天平军掌书记,右儒林郎 (后改右承务郎,八品文职);另外补授耿京属下二百余人官职。
自此,起义军正式隶属于南宋王朝。高宗皇帝于是派枢密院使臣与贾瑞等一道返回耿京军营,送去朝臣顶戴并共同谋划诸项事宜。
整个过程极其顺利,贾瑞、辛弃疾等一干人长歇一口气,各自带着满足和面对新未来展开的更多的愿望,这十二人和枢密院使臣吴革、李彪奔向耿京大营驻扎地带。
吴革和李彪走过海州(今江苏东海)就不肯再往前走了,他们要贾瑞等人通知耿京来此相见,最后只得由当地京东招讨使李宝派军官王世隆率十数骑与贾瑞等人同行。
数十人兼程赶路,谁知将近营地时却听事已大变:由于金兵突袭,形势险峻,义军副首领张安国与邵进杀害耿京后挟大军投降了金朝,现在二人据守济州城(即今山东钜野县)。众人顿时如无头苍蝇般没了主意,究竟何去何从呢?
天色看去似阴似晴,灰蒙蒙一点也不清爽,周围稀稀落落散布着几棵叫不上名的树木,枝干光秃秃的,像抹了一层霜粉,有些发白。一伙人聚坐在树下,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嘈杂片刻,大家各执己见,争执不下,便安静下来,把目光投向领队贾瑞,等他拿个主意。
贾瑞有些心虚,失去大军依靠,身边又随时可能有金兵出没,不如趁早离开回到南边,尚可做官为侯。他搓搓粗糙干裂的手,又清清嗓子,道:
“我看干脆回去,赶紧把此事向皇上秉报一下。别想着散,咱们已经是大宋国的官了,不能就这样溜了完事,大家觉得怎么样 ?”
一伙人稀里哗啦便站了起来,分别去牵自己的马。宋军统制王世隆有些鄙弃地看着懦弱而又自以为是的贾瑞,但也觉别无办法,只能如此行事,正待握缰踩蹬,就听一洪亮的声音响起:
“且慢!不能就这样走 !”
仔细一瞧,竟然是一书生打扮的人,长袍宽袖,却掩不住满身的英武豪迈之气。原来是辛弃疾,他刚才一直眉头紧锁,沉默不语,至此终于下定决心。
“我等是因为主帅和数十万大军方才得授官职,朝廷翘首以待的,并非你我十数人而已,这样回去,如何向皇上交待 !”
有人突然插入一句:
“那你说还能怎么样 ?”
辛弃疾脸上显出果决的神色:“前往济州城擒拿贼子,必能使大军还归我手!”
王世隆上前一步,问道:
“可有把握 ?”
辛弃疾道:
“策反之军多为抗金暴政而起,随同贼子乃因不明实情,以为别无出路,并不真欲为金人走狗,只需抓获张安国、邵进二人,则万事可定!况且当此之时,赴义就危乃我等义不容辞 !”
王民隆心中一番救国立功的情怀不由被鼓动起来,顿时血气激扬,慷慨应道:
“那么请算我一个,愿助君一臂之力 !”
紧接着又有一名和辛弃疾相熟的天平军人马全福出列响应。商议一番,众人议定辛弃疾、王世隆、马全福三人进入城内,其他人留在城外相候。
济州城处于京杭大运河中段偏西方向,这座古老的城市在变幻莫测的历史风云中,在战火与和平的交替中阅尽沧桑。落日正将柔和的光涂抹在斑驳破旧的城墙上,使它从又一天的躁动和疲倦中安静下来。
张安国正和属下饮酒,握着酒杯一闪眼却又见耿京须发怒张,骂不绝口的模样。最近他总觉得心惊肉跳、寝食难安,谁知会是生死的报应正渐渐前来。
这时有士兵来报说城下三人求见,张安国心里纳闷,但还是毫无犹疑地让放他们进来,仅仅三个人怎
么也不可能在十数万大军中形成什么威胁。
张安国坐在堂前,眼看着三人走向自己,他认出那个书生模样的辛弃疾,不觉放下心来,贾瑞一行渡江南下的事他也知道,现在一定是回来了,见大势已去便想投附自己,自己这里确实需要一个舞文弄墨的书记官,来的正好。只是同行二人面孔陌生,不知是谁;贾瑞和其他人等又到哪里去了?
正要问话,张安国猛一下迎上了辛弃疾浓眉下透着凌厉凶狠的眼光,心中一惊,生出一些不祥的预感。
说时迟,那时快,三个人已经扑上前来,将他按倒在地,辛弃疾从怀中抽出一把匕首,横在猝不及防的张安国喉前:
“不要动!让手下把兵械扔在地上 。”
两旁军士都被刹那间的巨变震惊,不知如何应对,此时就听这红脸膛的胖壮青年厉声喝道:
“南宋大军十万即到,尔等怎敢还骑墙观望?!金狗蹂躏践踏我大好河山 ,身为华夏子孙 ,谁个甘愿?此时时机已到,不可再犹疑不决,追从贼子!若还苟且偷生,忍为金奴,岂不是要羞破祖先面皮 !”
众军士多为耿京旧部,并非真愿为金人效命,只是被当时形势胁迫,畏惧忌惮张安国的势力,无奈之下方才跟从。现在见张安国已被三人所俘,其亲信手下也都不知所措,便立即沸腾哗动起来,彼此传告奔走,当场有上万士兵表示愿归顺南宋。又有人冲去寻到邵进,一刀砍了,提头出来。
辛弃疾、王世隆等人不多会儿就带领大队人马从城中拥出,合同候在外头的数十骑,径直驰往淮泗之地。
为避金军堵截,他们一路上渴不暇饮,饥不暇食,直到渡过淮水方才正式扎营休息。
骑马立在淮水河边,看大军浩浩荡荡乘船过渡,辛弃疾心头不由激动不已,思绪万千,丝丝缕缕之间,忽然有一桩往事冒了上来:
有一天,他和党世杰二人为彼此志向又有争吵,互相无法说服,便决定用蓍草卜算。
沐浴更衣,焚香祷告,二人分别取五十九根这种灵验神秘的草杆分拈数次,各得一卦。辛弃疾遇离卦,党世杰得坎卦。离卦属南方丙乙火,有镇南之意,坎卦则主北方。
“命运在冥冥之中早有安排,我一定会去南方,也一定会在南方大有用武之地,而怀英兄注定留在北方,从他前去燕京接受官职以来就再无消息,不知他过得好不好,只愿我们二人都能够实现自己的抱负,我们不都是想造福百姓,建立功业吗?只希望有一天我能够重回到北方,能够和怀英兄一起携手共事……”
辛弃疾对自己的前途几乎是信心百倍,他情不自禁低吟起那稔熟心头的诗句: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
登上船头,辛弃疾回身凝望辽阔无垠的北方大地,想起扯旗起事后的风风雨雨,想起亲爱的爷爷对自己的谆谆教诲和两人的朝夕策划,想起家乡每一个熟悉的角落,他的眼睛里有些潮湿起来,暗暗下定决心:
“我一定会回来的!我一定要回来 !”
三个奇勇之人果敢擒贼的传奇经历不久就在南北朝野巷井里传开,愈说愈神,愈演愈烈。当辛弃疾年纪半百之时也还在一首《鹧鸪天》中提到此事:
“壮岁旌旗拥万夫,锦襜突骑渡江初 。”
这年的辛弃疾只有二十三岁。
第 二 章
“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
数日里绵绵细雨一直下个不停,仿佛苍天也有无数怨哀。窗外梧桐舒展枝叶,奏出滴滴答答的自然之乐。地上早已湿尽,房脚却滋养着越来越多的青苔。时间正慢慢爬远着。
辛弃疾坐在桌边,面前摆一碟小菜,一个酒壶和酒杯,他倒满一杯,一仰脖“咕咚”喝了下去,他心中实在憋闷得慌。
从去年渡江回来差任为江阴签判至今已有一年,可整天都是无所事事,毫无作为,只是帮助知府签批一下往来公文,这和他当初的希望实在相差太远。
至今他还记得当时志气昂扬地等待朝廷委以重任,却被兜头泼了一瓢凉水的失望、苦涩。圣旨颁下时他心中一阵紧似一阵地狂跳,他想只凭俘获张安国,引万兵归安的功劳,皇上一定不会轻看自己,他全神贯注地捕捉着传旨官的每一个音节,等到听派遣为江阴府签判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和自己的预想相差太远了!冷静下来,他隐隐约约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一万多士兵被疏散合并到了各地驻军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