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面人生-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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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晚会了。黄宏劝我:“师哥,你得坚持住,已经连续十一年了,就你这么一个,
不上太可惜了,拼也得拼下来。”可我实在拼不动了。我在梅地亚宾馆已经奋斗了
两个月了,稿子改了二十回,备份的也两三个,人疲乏到极点,精神上几乎有些崩
溃。我和帮助我创作的梁左反复商量,下决心退出。
1993 年没上,1994 年也不上了,而且萌生了一个想法:不能再干了,毕竟
已经快五十了,人也不能老看你姜昆呀!可是,歇了两年后,老作者阎肃在导演张
晓海的带领下,徒步登上了我住的六楼,是在晚上楼道里没灯的情况下,摸着黑上
来的,而我并没在家。我的老妈妈讲:“春节晚会”已经来了十几次电话了。我沉
思了许久,在爱人李静民的陪同下,又一次来到梅地亚宾馆……
于是,我组织了我的学生孙晨和作家原建邦,我的搭档戴志诚,终于在1996
年上去演了个《其实你不懂我的心》,惹得全国人都叫我“姜球球”。
是欲罢不能,还是一往情深?是难舍难离,还是想再现辉煌?
其实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楚,也可能我经历得太多了。全国人民在屏幕上看到的
春节联欢晚会,可以说是灯红景绿,光彩耀眼,歌舞欢笑,热闹非常的景象。可在
大幕的后面呢?为了全中国人民的欢笑,为了全球华人节日的欢乐,隐着多少导演
的艰辛、眼泪,隐着多少演员的汗水、酸楚。都是为了这台节目,多少人抛头露面,
多少人默默无闻,节目成功了,洒几滴安慰的泪水;节目失败了,一切劳动付诸东
流,就连带着病隐着痛,不要命地工作,此时也不能提了,谁让你失败了呢……
我自己这样走了十几年,也看着别人这样走了十几年。当我比那些忙碌的人稍
有些空闲的时候,拿起了我的这支拙笔,我想把我见到的记录下来,或者叫追记下
来。我想让所有热爱春节晚会这个节目的人,不要忘记她的创造者、缔造者那一滴
滴汗水,一片片心血……
成功的一九八三1983 年春节晚会。
主持人:马季、姜昆、刘晓庆、王景愚。
我表演的节目:相声《错走了这一步》;合作者:李文华踌躇满志的黄一鹤他
是拉提琴出身,后来在中国的电视事业刚刚发展的时候,便走入了电视导演的队伍,
由歌舞节目导起,最后成为大型综艺节目的导演。
1983 年以前,中央电视台每年也搞春节晚会,但只是一般性的联欢。我记得
1982 年我和李文华是在北京的新侨饭店参加的。主持人是电影演员达式常和当时
演电影《樱》的女主角而出名的程晓英。那个时候不叫主持人,叫报幕员。
程晓英不认识我,问达式常:“这位是……”,达式常回答:“姜昆,和李文
华说相声的。”“噢,我听过他们的《如此照相》。”我当时挺有名的了,可她居
然说不认识我,我挺不高兴地问:“达老师,这位是……”“程晓英,《樱》的女
主角。”“对不起,这电影我没看过。”我小肚鸡肠地回答。现在想起来真可笑。
那年我和李文华合说的相声《红茶菌与打鸡血》。
我和黄导演的关系一般。我是在搞1983 年春节晚会时才认识黄一鹤的。
初见黄导时,我不认为他是当提琴手出身,倒认为他是搞舞蹈的,因为他老是
把腰挺得板直的,加上有点八字脚。那一年他大概四十五岁上下。
黄导把我召见到中央电视台春节剧组商量节目时,他心里已经基本上有晚会的
雏型了。“我们准备搞成茶座形式的,不在剧场里搞,而且要现场直播,像转播足
球比赛一样,想请你参加创作组一起来组织节目,而且搞主持。”这一年的春节晚
会的创作组有:黄一鹤、杨勇(武警部队的老创作干部)、马季、王景愚和我。让
我参加创作组,我受宠若惊,这年我刚三十三岁,是我走入相声专业的第七个年头。
我和李文华老师在合作完《如此照相》、《诗歌与爱情》、《霸王别姬》以后,正
在爬我们艺术生涯的第二个台阶。
黄一鹤干活有股拼劲儿,尤其对艺术比较执著。他一方面抓我们的创作组,另
一方面组织了一个庞大的顾问班子。他请的老艺术家有:侯宝林、袁世海、郭兰英、
杜澎、谢添。部领导由于我认识的不多,不知道他请的谁,只知道后来当了电视台
副台长的洪民生先生一直对这个节目比较关心。
我们住在燕京饭店,创作、排练。王景愚和马季都搞过“文革”以前的春节联
欢会,他们心中有一个老的模式。黄一鹤和杨勇脑子里有个新的模式,想把这两个
模式往一块儿捏。我年轻、经验不足,但是手头比较快,经常是他们讨论的一句话
让我给逮着了,我把它见诸文字槁。
黄一鹤说:“主持人的主持和节目最好成为一体。它像个链,把节目这些珠子
串起来。”于是,我就把四个主持人作了个“分工”:主持、副主持、主要报幕者、
主要报幕者的助理。四个人相互的滑稽关系有了,主持人的活泼幽默的形态也就固
定下来了。
串联词由马季、王景愚和我分三个部分写,一人一部分。一开始,我们写得特
别热闹,像个相声剧。一念串联词,哪一部分都半个多小时,加一块光串联就两个
钟头了,最后全部到杨勇那儿精简,后边那稿和在屏幕上见到的就差不多少了。
头一次对词,刘晓庆不干了:“那么多词,跟说相声似的,我演不了,让人看
着像什么呀,我主管报幕。”刘晓庆因演《小花》而获得了百花奖,又因拍了《原
野》而让电影界刮目相看,人家说干不了,我们三个只有面面相觑。王景愚是大好
人:“你念不了那个,我帮你念。凡是你不愿意的都给我。”刘晓庆答应了,我们
松了一口气。
黄一鹤提出很多新点子:要搞五个小时,穿越新年钟声,成为最长的一台节目
;要有很多即兴的节目,就为这个晚会而编制的;要从头到尾贯穿笑声;要突出现
场感,增加电话直接进现场;要让全国的电视观众有参与感,现场设谜语,观众猜
谜,有奖品奖励……。这些点子现在看来司空见惯,但在十五年前,确是颇有新意。
我认为黄一鹤突出的一点是围绕全国的观众来作文章,他的着眼点非常准确,这也
是为什么这个节目一下子就成了全国亿万观众观看春节文艺节目的焦点的原因。
“我要把全国的第一流演员和节目,全集中在我这个晚会里!”黄一鹤说。真
是这样,这场晚会一下子成了文艺界名人的云集地:胡松华、马玉涛、李谷一、蒋
大为、袁世海、凌子风、侯宝林、郭兰英、严顺开、斯琴高娃、侯跃文、石宫宽、
赵炎、李文华。电影界获奖的一个《小花》、一个《骆驼祥子》,演员全招来!魔
术师最有名的是谁?一下子由杂技协会报上来二十几个。一看,大家伙全都不算太
认识。选最年轻的,有色彩的:中国杂技团的秦鸣晓、姚金芬夫妇。一表演:镇了,
就是他们!武术界请全国冠军,体育界请享有盛誉的女排。四个主持人的出场,不
够隆重,请侯宝林大师隆重再推出一下儿!
黄一鹤和我说:“国外都讲名牌,推出金牌主持人。我看过一台香港电视晚会,
主持人是一位小姐,嘴皮子太溜了,我一定要请她来,但是现在不行,我们电视台
还没有名牌节目。如果能创出一个年年都叫得响的金牌节目,我一是请外边的金牌
主持人,一是创中国的金牌主持人!”黄一鹤踌躇满志,我看得出,他目标就是一
个:“搞一台最像样的中央电视台从来没有过的春节联欢晚会。”
没遮没挡的刘晓庆
我和晓庆早就熟识。她是个地地道道的川妹子的脾气,口上没遮没挡,心里想
什么就说什么。这种不管不顾的性格有时候让人有好感,有时候让人烦。像刚一对
串联词,她就大叫:“那么多词,跟说相声似的……”大有说相声是下九流的意思,
就让马季老师和我很不爱听。其实,后来我们两聊天,她和我说:“昆儿(文艺界
的朋友们都这么叫我),我是说像相声嘴皮那么溜,我来不了,跟你们一块别显我
太笨,我绝对没有看不起你们的意思。”这是实话,她就是这么竹简倒豆子似的人,
心很实,你真跟她生了气,也许她还不知道为什么呢!
在这次春节晚会排练的时候,我们好不容易写出的词儿,而且很多地方都是我
们自认的比较精彩的地方,可她就是不说,而且还贬我说“没意思”。
比方在开始的时候,我写的串联词是这样的:
姜:下面我们来介绍一下四个人的分工。
马:我是主持。
刘:马老师,我们是主持人。主持是和尚。
王:马老师剃光了就是一个弥勒佛。
马:对(拍自己的肚子)!大肚子弥勒佛。
姜:我是副主持……
刘晓庆就是不说“主持是和尚”这一句,说这不是“她的话”。弄得只好王景
愚去说,但“大肚子弥勒佛”的笑料就没有了。我自然耿耿于怀。
晚上排练休息的时候,大家一起聊天。这天,饭店的闭路电视好像放一个日本
的影片叫《火红的乐章》,刘晓庆说这乐章是斯特劳斯作的。我说她胡扯,斯特劳
斯写过多少乐章我不知道,但是我从没听说过他写过“火红的”这种带颜色的乐章。
于是我们就争论,她说我没好好看过这个电影,我说她根本不懂音乐。马季、王景
愚比我们年长得多,看我们两个争,谁也不表态。
也可能他们不知道,但是就我了解,他们两知道了也不会说。这一场争论我没
输,刘晓庆也没赢。
第二天我俩见面,谁也不愿再提这事。我是怕她真去查电影,找着个什么根据。
估计她也是怕我找什么资料,证实我讲得千真万确。见面都不言语,在一起就挺尴
尬的。晓庆憋不住了,但又碍面子,她说:“昆儿,以后你多看电影,多了解了解。”
了解什么?这人说话没宾语。三十出头的我,也是年轻气盛,我拿出去年回击程晓
英的劲头儿:“我经常看,昨天晚上还看你主演的影片呢!”刘晓庆问:“哪部?”
我听得出,她挺兴奋的。因为她一定认为我不了解她,对她在电影界的地位估计不
足,她要听听我对她的演技的评价。我鬼灵精,偏选了一个我认为最不能体现她的
水平的那部《瞧这一家子》为例。“就是你演的那个……售货员……那讨厌劲儿你
演得挺好的。”我的嘴一点都不留情。“……”刘晓庆大概是气了半天没发作。
“《原野》你看了没有?”我知道这部片子很轰动,而且由于有“床上戏”的嫌疑
在国内被停演,待剪裁好再看之说。但我故意气她:“《原野》不是小说吗,哪有
这个电影?”晓庆被我的“无知”所激怒:“昆儿,我明天买一副拷贝送给你,让
你了解了解电影,懂懂什么叫电影!”说完拂袖而去。我小人得志地乐了许久。
不过晓庆对艺术的追求精神,真是值得赞扬。有一年的春节晚会除了担任串联
任务外,她还唱一首歌《太阳出来喜洋洋》。为了拍这个片子,她选了十几套服装。
那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