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面人生-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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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穆铁柱,从“彩礼”谈到“相面”,从“让贤”联系到“飞碟”,上下五千年,
纵横几万里。最出色的画家也难画出我们所听到的生活画面,最有名的歌手也难唱
出人们描绘生活时那喜悦的心情。
农民兄弟握着我的手:“姜昆,给农民写相声吧,写现在的新农民!”我内疚
地望着他那纯朴的眼睛,感到他的神采有一股和他手上的老茧一样结实的力量,这
股力量撞着我的心:你为什么写反映他们的段子那么少呢?
工人师傅拍着我的肩膀:“到工厂听听机器声,转一转就长点知识。对,咱那
儿有几个小钢嘴儿,给你当徒弟没跑儿,张嘴儿就招人笑。要写就上我们那儿。”
他那坦率的目光在告诉我创作的道理:生活、生活、生活。
哎,那个戴眼镜的学生拿笔干什么, ,签名。“您给我写几个字儿吧,李老
师您也写。”李文华忙说:“不行,太黑,我那花镜在提包里呢,小姜代劳。”我
厚着脸甩开了笔,写了“尊师重道,共勉”。不知是那不争气的“墨宝”哪块儿引
他笑了,他的眼镜直往下滑。就是隔着那层带圈圈儿的玻璃片儿,我还是看到了他
的目光,有欣慰,有思索,想是要告诉我什么,又止住了。
没等我问他,一位知识分子模样的人和李老师对话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喜欢你们说的《诗歌与爱情》。”“那个段子我们写了好几个月。”“相
声就应该有知识性,引人回味。”这种场合,姑娘们是腼腆的。听到这儿,其中一
个小个子姑娘插了一句:
“有歌儿我就爱听,过去学戏的多,现在学歌的多……”她们的目光都有观察
我们反应的意思,我悟到这是在向我们说她们的要求;我也用眼睛告诉她们:你们
提的对,我也是这个看法。
谈话的高潮是争论。有人说我们的相声“讽刺”的多,有人说“歌颂”的多,
有人说这个“多”好,有人说那个“多”才行,各抒己见,争执不下。
一位解放军战士的话平了这场“争论”:“我们在山沟里,搞了一天的训练,
骨头节儿都酸了。吃完饭听段相声,笑得肚子痛,比睡觉都解乏……”一会儿是大
伙说我们听。
一会儿是我们谈大伙听。
一会儿是我们一起笑了起来……
奇怪,上车时的那股疲乏劲儿不知上哪儿去了。这一“聊”就是几个钟头了。
不对,该熄灯了。列车员的眼里有着诡秘的神情, ,原来他也在我们这儿,给我
们开“绿灯”了。不信你看表,已经两点了,不是下午,是晚上,不,是夜里!
声音越来越小了,题越来越集中了。有人告诉我们写写当代的阿Q ,有人又补
充说也写写当代的“假洋鬼子”,有人让我们写写服装的美学,有人说该骂骂“老
左”。
尽管大家的声音压得那样低,但是我听到的似乎不是轻轻的细语,而是栖息于
林问的鸟雀那悠扬的鸣啭声。我对自己发问:人民喜欢你,人民的演员,你应该怎
样去满足人民的愿望呢?
来了一个陌生人:“同志们,太晚了,演员也累了,让他们歇歇吧!”大家依
依不舍地走开,并依依不舍地告别。陌生人却没走,他眼里露出得意的神情。他四
面一看,觉着时机可以了,塞给了我一个纸条:
“姜昆、李文华同志:我们×号车厢的几个相声爱好者邀请你们去一小小会儿,
开一个小小小型的座谈会。”呵,原来如此!
我拉着李老师的手,悄悄地走向另一个车厢……
顺口溜趣话
有人说姜昆会写诗,这是误传。我是试着想学写诗来着,可是后来读着读着怎
么都像快板儿,我也就死了写诗的那份心,一码踏心地写顺口溜了。
喜欢写顺口溜是打从小开始,这点本事大概来自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
那时候,不知道我爸爸出于什么考虑,他让我背诗经。
老天爷,我那时候才十岁呀。他让我背“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
我肯顾。逝将去女,适彼乐土……”,您听,十岁的我懂吗?
后来,我给我爸爸提意见,我说我不懂,而且那里边的字儿笔画太多,我写不
下来,比方《伐檀》的檀字。
我爸爸告诉我,他从小背三字经、千字文也不懂,但是长大了就懂了,而且理
解得非常深刻。从小背的东西,多大岁数都忘不了,现在他的文学基础特别好,他
说他得益于从小不懂的那种死记硬背。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我的意见他还是采纳了,因为背了两篇诗经以后,他改让
我背唐诗了。
唐诗不错,背来朗朗上口。但我更喜欢的是那些趋于口语话的,比方唐·李白
:“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比
方晋·陶翁的“盛年不重来,一日难再晨;及时当勉励,岁月不待人”等。
中国人都知道一句老话: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写诗也会吟。证明中国的唐诗
对启蒙教育的作用。我可能也潜移默化地接受了这种影响,在小学五年级的时候,
我写了一段“较有影响”的顺口溜。
五年级时,学校里开展了消灭错别字的活动。我针对我们小学生中经常把“商”
字写成“啇”字,写了这样一段:
我的名字本叫商,
商人商品由我当,
如果你要写商量,
只有用我最恰当。
有的同学真淘气,
没撇没捺难断肠,
弄个十字插口上,
肚里有病好心伤。
小朋友们要注意,
希望正确写好商。
写完以后我交给班主任。班主任非常重视,她提出让我在全校的大会上讲一次
话,介绍一下消灭错别字的经验,届时还有教育局的领导参加。
我爸爸吓坏了,他怕别人说这不是我自己编的,是他给整的。因为他也是我就
读的那个小学的老师。他读了几遍我写的这个顺口溜后问我:“这真是你写的吗?”
我听了以后不高兴,问他:“不信你查,唐诗三百首里有吗?”写顺口溜就是从这
时开始。那时候小,觉得写得不错,有点儿洋洋自得。
稍长大了一些后觉着顺口溜不上档次了,就想法试着写诗,大有当个少年诗人
的鸿鹄大志。
初三毕业,“文革”的气氛越来越浓,学习气氛越来越淡,而且没毕业的时候,
就有一大批同学奔赴北大荒和山西曲沃了。高中、大学已经无望,何去何从一筹莫
展。饭后茶余,百无聊赖,信步走出隆福寺,来到大佛寺前的美术馆,一边走,一
边吟出一首自称的五律:
展视遍新绿,
遥望一角楼,
漫游美术馆,
视野充新秀,
如辞京都去,
焉观是歌呕,
日与结业尽,
将见皂眉愁。
咬文嚼字,故弄风雅、不伦不类、现在看起来真是可笑。
自己当了相声演员,走到哪儿都让你题词留言,朋友们也希望你能赠首诗留个
字。考虑到自己相声演员的特点,你总不能摆出个严肃面孔,装出个学者的模样,
人五人六地给人吟诗作词。一回行,时间一长就让人讨厌了。
北京有个神医,叫赵群学。她有特异功能,会治病。我介绍了中国音乐学院的
郭祥义教授看病。赵大夫就用手抓了几把茶叶让他喝。喝了两三个月,把他的弥漫
性肝结石给治好了。西医的大夫看着x 片都不相信。我写了一副字送给她,上边编
的是顺口溜,不是写她看病,是赞她的特异功能:
世上福祸事不绝,
正义光明胜恶邪,
人间苦有为难事,
请君来找赵群学。
为她写字送匾的、题词的,上至国家领导,下至社会贤达,但是赵大夫把我给
她写的这首顺口溜放在了大厅里,可见她喜欢。也许是我后面提到了她的名字,她
特别高兴。
我忽然发现,用人名字写顺口溜能有出其不意的效果,尤其是放在最后,像相
声中的包袱的底一样,让人听了乐滋滋的。
京剧表演艺术家吴素秋老前辈托朋友给我带话,说过七十大寿的生日,让我写
幅字。我铺开纸张、舔好笔,没打底稿就写出了一首顺口溜:
京腔京韵曲悠悠,
唱念作打舞神州,
古稀寿诞人相庆,
梨园奶奶吴素秋。
她与我的师爷侯宝林先生同辈,我叫她奶奶理所当然。她过生日那天我在外地
演出,虽然没有参加她的生日宴会,但我的一份小礼,估计能让吴奶奶高兴。
魏明伦是四川的一位才子,他写的川剧《潘金莲》、《凤鸣岐山》在全国引起
轰动,人们称他为“奇才”、“怪才”。1993 年,他组建了“魏明伦文化公司”,
在成都开成立大会的时候,我给他发贺电。我没有写什么“祝兴旺发达”、“事业
腾飞”的套话,我到电报局写了这样一个电报稿:
二十世纪大新闻,
下海不会淹死人,
扑通有人跳下去
蜀国秀才魏明伦。
事后,魏明伦打电话告诉我,给他打电报的电文,可以写篇诙谐幽默的文章。
上海的沙叶新给他的电文是: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生意。天津
的冯骥才给他的电文是:起来,不愿作奴隶的人们,用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
商城。戏谑与机智同在,听起来其乐无穷。
老把名字放在诗的最后一句,写多了让人一听就太雷同,而且有黔驴技穷的感
觉,这样逼着自己多动点脑筋,把顺口溜写得漂亮一点儿。我们国家羽毛球队的总
教练李永波结婚,他的对象也是位羽毛球的运动员。永波是双打的世界冠军,我给
他的新婚致辞中的顺口溜有一句“但愿家中别双打,金牌两人分。”读给他听,他
乐个不停。我想起有一次,也是别人结婚,我写的最后两句话是:“今天小两口,
明天爸和妈。”这两句太白,还是给永波的这首有意思。
顺口溜写来写去,偶尔也能弄出一点自己颇为得意的小品。一次在河北赵州参
观与鲁班爷齐名的李春造的赵州桥,我即兴赋了一首:
炎黄子孙拜舜尧,
学子功名报李桃,
天堑通途能人造,
宗师不望赵州桥。
歪诗写了不少,这一首写得自己给自己打了不低的分数,碰见熟人也炫耀地吟
上一遍,领略回味一点创作的喜悦。那些不三不四的,开个玩笑也就忘了。比方有
一次我和唐杰忠到了山东的一家酒厂,这家酒厂起的酒名叫“××春”。有人对酒
的名字上加“春”字很有意见,认为多少有点儿“色”的味道。我当时的顺口溜也
是受了一点这样的影响,我写道:
卅年从艺走八方,
老唐喝酒我闻香,
今日偶住××寨,
××春迷不还乡。
听说乔羽老到山西汾酒厂参观时,酒厂的领导请乔老爷题诗题词。乔老爷转了
两圈儿提笔写道:
都说山西杏花村,
此处有酒能醉人,
老汉偶然夸海口,
三杯入肚已销魂。
众人拍手称赞,酒家高兴万分。当即决定把此诗刻在石碑上,立在酒厂的碑林
之中,水志纪念。
比起乔羽老的诗,我的那首实在是寒碜,把写下来的那张纸揉巴揉巴,扔